第十二章 漢東郡公陳叔達
馬車十分豪華,整個車身統統棗紅色,四面點綴著精美的絲綢,修長的鍍金帘子遮擋鑲金嵌寶的窗牖,說不出的貴氣。
精壯的馬夫掀起車簾,車內慢慢走出一位身著紫色圓領襕袍、腰佩玉帶的中年人。
那人身材算不上高大,紫袍在身,卻顯貴氣十足。歲月並未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有兩鬢些許白髮道出他的滄桑。一雙彷彿看透世事的眼睛掃視著陸府的大門,而後目光定格在陸康身上。
那人盯著陸康看了許久,而後走上前來,滿臉莊重的開口道:「你便是陸康陸愍奴?」
陸康有些錯愕了,按理說自己在長安應該沒有熟人,可是面前這人怎會知道自己名字,就連小名都這麼清楚?
「對,我就是…不知丈人如何稱呼?」陸康定了定心神,朝那人一揖,開口問道。
那人對陸康的態度頗為滿意,欣慰的點點頭,笑著說道:「陳叔達,江南人士。」
陳叔達,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可怎麼就是想不起來了。
在陸康搜尋記憶的時候,福伯已經三步並作兩步,徑直朝那人走去。
「原來是陳公,失禮失禮。當初我家阿郎還叫我們到長安定要拜訪,沒想到陳公倒是先來了。」福伯恭敬朝那人行一禮,轉身對著陸康說道「郎君,這便是阿郎的舊友,陳宣帝第十七子陳叔達陳公。」
哦,想起來,這應該就是祖父提到的漢東郡公陳叔達。
陸康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一臉萌萌的開口道:「原來是陳公,真是失禮了,裡面請,裡邊請…」
給福伯一個眼神,福伯心領神會。朝陳叔達擺出一個請的收拾,而後轉身在前面帶路。
人家是來找自己的,陸康也不可能不在,只能辜負嚴妍的期盼了。轉身滿臉歉意的望著她,道:「嚴妍,有客人來,我不能陪你去逛西市了,要不讓王叔陪你去?」
「不用了,郎君,你去吧,我去找冬月姐玩。」說著,稚嫩的小臉露出一個抹淡淡的微笑,
陸康怎麼看都覺得她在強顏歡笑,心裡多少有些難受。可自己又確實走不開,只能徒嘆奈何。
跟著福伯來到會客廳,陸康也是第一次到這裡。因為新家的緣故,裡面比較空蕩,只有零零散散幾個矮榻,榻上鋪著褥子,整個屋子顯得有些單調。
陳叔達也不客氣,挑了一個矮塌就坐下來。朝一旁的陸康開口道:「愍奴今日剛到吧?」
陸康也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來,聽到陳叔達的問話,露出憨厚的笑容,道「午時便到了家中,幾日奔波也累了,便在家裡小憩片刻。剛準備出去逛逛,出門就遇到陳公了。」
像陸康這樣小憩睡三四個小時的也是比較少見。
「呵呵,那倒是我來的不是時候了。」
「不敢不敢,陳公能來正是求之不得。」陸康說著,有些尷尬的搔搔頭,道「來之前阿翁還交代我到達長安一定要先拜訪陳公,倒是我貪玩了。」
本來祖父千叮嚀萬囑咐到長安一定要先去拜訪幾位大佬,陸康也信誓旦旦的答應了。結果一到長安,全都拋到腦後了。現在想想,多少有些愧疚。
「年幼貪玩,倒也是情有可原。」
「呵呵,多謝陳公諒解。」陸康先是說著,突然覺得不對,開口問道,「咦…我們只通知府里的家將,陳公如何曉得我們今日抵達長安?」
這時,家裡的丫鬟也給二人端來茶水。陳叔達輕抿一口,喉嚨頓感舒適,笑道:「豈止是我知曉,現在長安但凡消息靈通的,沒有不知道你到長安的。」
為什麼?我有那麼紅嗎?陸康臉上掛滿不解,開口問道:「我做了什麼了嗎?為何那麼多人知曉我到長安的消息。」
陳叔達原本和藹的面色一肅,背誦似的,道:「洛陽近郊十里之內發現樓船,方首無帆,兩邊多設划槳,起樓三層,高百餘尺。左右前後置六拍竿,並高五十尺,可容納近千人。」
「這是?」
「秦王殿下就在洛陽眼線給長安發來的情報。。」陳叔達又啜了一口茶水,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們太過招搖了啊!」
「不過是艘樓船而已,不至於吧?」陸康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
「不至於?你可知道當初王濬就是以樓船順流而下,一舉滅了東吳?
洛陽剛平定不久,百廢待興。城內更是被王世充弄的哀嚎遍地、滿目瘡痍。你那一艘樓船雖不至於佔領洛陽,可要在洛陽覆雨翻雲、燒殺擄掠,怕是輕而易舉吧。」
『王浚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樓船戰鬥力自然不可小覷,何況樓船還能容納近千人。萬一哪天有人靈光一閃,學習呂蒙白衣渡江,把士兵藏在甲板裡面。那大唐好不容易攻下的洛陽不就撲街了么。
陸康越想越害怕,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對大唐構成威脅了,不會這幾天已經有探子準備暗殺自己吧。手心開始冒汗,身子也有些顫抖。說道:「江南平定不久,消息閉塞。樓船是族裡準備的,我們一行也不過五六十人,絕無威脅。就是不知道陛下是怎麼看的?」
「好在我之前就告知陛下你要來京的消息。陛下收到探子密信,便有些懷疑,於是召我進宮。我算了算你們的行程,又看了密信,斷定是你們,於是告知陛下,陛下也就放下心來。」陳叔達也有些心有餘悸的說道。
陸康聽完,心頓時放下大半,站起身來,朝陳叔達深深行一禮:「多謝陳公。」
陳叔達罷罷手,道:「不必多禮,我與你阿翁乃是舊友,你也算我的晚輩,照撫你也是應該的。這次的事也怪不得你,以後注意些就是了。」
「多謝陳公教誨。」陸康又行一禮,而後坐下,不解道:「不知陳公此來所謂何事?」
陳叔達拍拍額頭,有些懊惱的說道:「哎呀,差點忘了正事。陛下知道你快到長安,也明白你的來意,便讓我什麼時候帶你入宮覲見。
我想你今天也該到了,準備明天就帶你入宮。長安不比江南,你陸家在此根基不深。早些面見陛下,也好尋求陛下庇佑,早日在長安立足。」
陸康聽罷,很是感動,在後世除了家人,很少會有人像這樣為自己考慮。當下也不多說什麼,無比認真的聽著陳叔達把入宮覲見細節講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