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霸王硬上弓(二)
“像天母這等為了執愛而膽敢違抗天規的女子,你以為她真是懦弱嗎?”寒歌反問千花,桃花眼溢出難得的憤懣和惋惜,“剛開始的時候,天父軟禁天母,天母隻當他是懲罰自己的不忠,但對於她腹中孩兒,天父卻以愛屋及烏的理由而表現得極為喜愛,南漓月出生後,除了奶娘,也幾乎每日都由天父親自照顧,天母極少能夠見到他,隻道他如外界傳聞般被天父納入仙籍、引領修仙,是以天母心中隻覺得辜負了狼王,對於這個孩子卻以為有了依托而不曾懷疑天父的狠心,直到某一日,南漓月自己從天父的手中僥幸逃離,直奔聖母殿尋找天母,聲稱天父逼他吞食了嗜血蠱王。
“用蠱乃是妖邪巫媚之術,天母不料天父竟自私歹毒如此,當即施法為南漓月驅除蠱毒,然蠱王死去才一半,便被天父半途殺出攔了下來,強行帶走南漓月,自此徹底分離了他母子二人,同在天界,卻難再相見。
“然而乳臭未幹的南漓月從未停止過抗爭和逃脫,天母亦開始策劃助他回歸魔界之計,隻是與狼王相隔萬裏之遙,又被天父封囚結界難以傳達消息,天母忍辱負重了百年之久,才等到了百年一次的三君相聚茶話會。
“未免落下夫妻不和的口舌,天父不得不攜妻出席,雖百般阻撓天母與狼王相見,卻不曾防範我那鬼君老爹與天母攀談,於是天母趁機將一腔癡情告知了我爹,我那老爹是個性情中人,瞬間感動得泣涕漣漣,於是暗中將話轉達給了狼王,協助他奪回了兒子……
“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天母在遺書中記載得不甚清楚,後麵落筆似乎頗為急促,隻道辜負狼王、愧對鬼君之意,但是鄭重聲明:將自己的畢生靈力盡數傳給南漓月!”
說到此處,寒歌突然頓住,兩眼放光、眸含豔羨,看得千花一愣一愣:“怎麽不說下去了?”
“說完了呀!”
“完了?”
寒歌看著一臉困惑的千花,表情卻比她還要困惑,“你聽不出來嗎?天母要將畢生靈力傳授給南漓月啊!按照天規,天母和天父在退位之後定要將神元仙靈無私傳授給下一任天君,但是天母生有二子,卻要傳給狼王之子,誠然天母是想補償南漓月,但是天父豈肯如此大方?是以才封存了她的遺書,永遠埋藏了這個秘密。”
“這天下哪有永遠的秘密……”千花喃喃低語,心忖難怪陌雲燁不曾承接了天父、天母的力量而打敗南漓月,二人旗鼓相當,天母、天父猶自保存了自身的神元仙靈,隻是不知狼王何在、老鬼君何故仙逝、而天母又為何永睡瑤池、天父卻潛藏暗處、千萬年控製著陌雲燁對付南漓月,令他兄弟二人自相殘殺,如此看來,雲與月二人之間的仇怨,洛芊花神不過是根激化矛盾的導火線,這深仇大恨,早在上一輩的時候就結下了!
千花正在胡思亂想,寒歌的不滿抱怨傳入耳畔:“喂喂喂!發什麽呆啊,說了這麽多說得我口幹舌燥,茶水都沒了,你去給我沏一壺來。”
“堂堂鬼君沒有下人服侍的嘛?”千花斜他一眼,“憑什麽要我堂堂天後來侍奉你?”
寒歌瞪她一眼,冷嘲道:“如若不是我命你斟茶倒水,而是換做你家那朵雲,你是不是現在就已經巴巴地奔出去了?”
千花小嘴一癟,嘟得就像個小櫻桃:“我……我哪有這麽窩囊啊?”心忖寒歌對待自己比之雲的好,有過之而無不及,自己為他倒杯茶真真算是力所能及的小事一樁,於是落落大方地起身,開門出去……
看著千花端著茶壺離開之後,寒歌頗為享受地仰躺在榻上正沾沾自喜著,卻不過一個屁的時間,千花竟又折了回來,一臉尷尬的訕笑:“寒歌,茶膳廳在哪個方向?”
“白天你不是去過了嘛?”
“白天是跟著小貓妖的,現在天黑了,我不太認路。”
“千花,我雖知你偶爾路癡,但是好歹走過的路大多是記得的,我鬼界可不像天界、魔界那般迂回曲折跟個迷宮一樣,而你何以白天換黑夜了,就不認得路了?”
千花眉頭一皺,略有淒楚:“我最近晚上出行,越來越看不清東西了,在天界的時候,縱使夜裏也有飛天執燈翩舞,但是你們鬼界實在太過陰森了。”
“行行行,怕了你了。”寒歌撚了個咒,把躲在暗處的炎絲召了出來,“炎絲,你變個燈給花花引路。”
從茶膳廳出來,千花端了滿滿一碟子的八個大肚酒壺,一路走得顫顫悠悠,讓炎絲很是擔心她這樣貪心會跌個嘴啃泥完事。
“你非要一下子捧這麽多嘛?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你好好做你的燈、引你的路,哼哼,我不信這次喝不飽他!”
她非要硬著頭皮灌死寒歌,炎絲也毫無辦法,隻好兀自帶路,卻飛著飛著發現身後銷聲匿跡了顫顫巍巍的腳步聲。
“刺球?刺球你快點啊!再磨蹭磨蹭,茶都涼了。”一團盡忠職守的火焰複又勞心勞力地飛了回去,“怎麽了?苦著一張臉被誰欺負了?”
“我……我……”期期艾艾了半日,千花愣是整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怕黑?不敢走夜路?可我這不是為你照著嘛!未來天後咋這麽難伺候……”炎絲撲哧撲哧跳躍著表達不滿,卻在千花終於憋出一句:“我尿急!”後,徹底僵硬在了原地。
敢情灌足了八個壺的水,光端著就撐了一肚子的水?敢情信誓旦旦要把寒歌淹死的人,卻先一步憋壞了自己?
“這裏最近的茅廁,往前左拐走到盡頭便是了。”呆愣了半日,炎絲方反應過來,然後在那團火焰裏騰起一隻滿是不屑的鄙夷眼睛,調侃道,“刺球你不會用法術禁尿的嘛?”
於是千花一張苦瓜臉愈發苦澀了:“我討厭用法術去控製這些人之常情!”言畢將托盤推攬到了火焰之上,兀自往拐角處狂奔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