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夢境競技場

  維爾托克做了一場夢。


  起初，夢境是一片混沌，隨著意識的清醒，先出現一團光明。它流淌出道道光線，曲折變化，迅速勾勒出一座巨大的橢圓形平台。


  這座憑空具現的平台懸浮在無際的黑暗混沌中。平台的邊緣矗立著一座座火焰塔，熊熊焰光將平台照得清晰明亮。維爾托克就在平台的邊緣，他好奇地撫摸表麵光滑的火焰塔，手心傳來堅硬冰冷的岩石質感。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但這一切又顯得無比真實。他捏自己的臉會產生痛感，胸口有心跳，肺部能呼吸空氣。


  然而，維爾托克很快就變得慌張，他發現自己沒有任何辦法脫離這片如同真實的夢境。


  維爾托克在浮空平台上來回奔跑，想找到一個出口。但空曠的平台上麵除了照明用的火焰塔，就看不到其他特殊的東西。維爾托克嚐試攀爬石塔，光滑的塔麵卻讓他無能為力；他走到浮空平台的最邊緣，想要跳下去。


  平台外麵，深邃無邊的黑暗仿佛連接著心底最深處的恐懼，維爾托克情不自禁向後連退幾步，頓時就打消了跳下平台的想法。


  受到驚嚇的維爾托克開始擔心橢圓平台會不會坍塌，便轉身朝平台的中心狂奔。


  這處平台如果坍塌，應該從邊緣部分開始，站在中間的位置或許可以堅持到最後掉落恐怖的黑暗深淵。


  “聽說巨龍睡覺都能增長力量，你真的認為它們隻是在睡懶覺嗎？”


  當維爾托克靠**台中央的時候，位於最中心的一塊六邊形地磚升起一團白霧。濃密的霧氣化作一隻長著三個腦袋的怪獸。它的形象是三條巨蟒長在一個蜥蜴的身體上，由濃霧組成，線條朦朧模糊不見細節，但三顆蛇頭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如同凝固成晶體的火焰，分別是翠綠色、琥珀色和冰藍色。


  “……歡迎來到夢境競技場，準備好接受考驗了嗎？”


  三頭蛇口吐人言把維爾托克嚇得刹住腳步。他戰戰兢兢地觀察了一會，發現這隻突兀出現的怪物非但沒有危害，反而有種很親切、很熟悉的感覺。


  “你是誰？”維爾托克慢慢走過去，好奇地打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煙霧三頭蛇。


  “我是神話三頭蜥波爾塔諾斯，夢境競技場的指引者……我，就是你。”三頭蛇回答道。


  維爾托克心裏莫名高興，急切地問道：“你就是我？我是神話三頭蜥？可我為什麽變成這個樣子？”


  三頭蜥波爾塔諾斯沒有回應這個問題，六隻晶體眼眸閃耀流光。維爾托克從它的眼神中卻看不到任何靈性的光輝，不禁皺起眉頭，又問道：“這是哪？”


  波爾塔諾斯回答說：“夢境競技場是你心靈力量的映射。”


  “競技場外麵的黑暗是什麽？”


  “是你心靈屏障的具現，是界限，是壁壘，可以保護你的心靈意誌免於被界限之外的泛意識所同化。”


  “界限之外的泛意識？那又是什麽？”


  “我無法回答，你必須自己尋找答案。”


  維爾托克若有所思，想了想，又問道：“我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你同步‘知識拚圖’，調動不可用的精神力量，精神意誌受到嚴重傷害。夢境競技場應運而生，它將修複你的損傷。”


  “我隻想離開這裏，我該怎麽出去？”


  “參加挑戰，恢複能力，想出去就可以出去。”


  維爾托克沉吟片刻，又試著從各種角度提出許多問題。有的問題，神話三頭蜥會回答，但大多數時候，它都不作回應，就像一個沒有自我意誌的傀儡。


  總之，維爾托克弄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不參加挑戰就不能離開夢境競技場。


  競技挑戰的規則很簡單，指引者波爾塔諾斯從泛意識海洋中抽取樣本，再將其具化成形，作為競技場的參賽者。


  參賽者個體的實力和挑戰者基本相當。維爾托克是競技場唯一的挑戰者，他每戰勝一名參賽者，精神損傷都會得到一次修複。他連續完成五輪挑戰，就能打開競技場寶箱，拿走獎品和離開夢境的“鑰匙”。


  競技場的具體規則如下：


  第一、挑戰者維爾托克和參賽者都不會真實死亡，但會映射疼痛、殘廢效果。


  第二、每輪比賽的難度遞增20%，五輪比賽為一個階段。各階段的難度仍然在挑戰者當前的能力之內。


  第三、挑戰者可以重置比賽，但不能重複領取階段獎勵。


  第四、夢境競技場的時間流速是真實世界十倍，競技場的十天等於外界的一天。


  第五、挑戰者的每一次勝利都將使得精神屬性提升稍許，夢境競技場也隨之壯大。指引者波爾塔諾斯能夠抽取更多樣品，提供更豐厚的獎勵，增加時間流速，並演化出各種複雜的情景環境。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維爾托克沒得選擇，點頭說道：“我參加比賽”


  “挑戰者維爾托克決定參加比賽。他的對手是來自無名之所的地精王沃沃！”


  響亮的聲音在空曠的競技場激昂回蕩。維爾托克的對麵出現一個半透明的身影，正逐漸實化。


  “地精王沃沃建立幅員遼闊的獸人王國，勢力範圍橫跨兩條大河。食人魔、豺狼人、半人馬、羊頭怪都順從這位地精大王的意誌。如今，沃沃的名聲已無人知曉，唯有泛意識海洋記錄了它的傳奇一生。然而，再偉大的王者也有弱小的時刻。沃沃曾經被族群驅逐，獨自在野外流浪，饑餓與寒冷差點要了它的命。”


  “‘垂死地精沃沃’對陣‘幼兒維爾托克’正合適。”


  “誰會成為真正的贏家？讓我們拭目以待，相信這是一場精彩的比賽！”神話三頭蜥化作一股煙霧，消失無蹤。半透明的地精身影已轉化成一個實體。


  維爾托克打量自己的對手，滿臉的驚詫與輕蔑，忍不住自語道：“我的對手就是這個小東西？”


  地精，世界上最常見的怪物。它們廣泛分布在世界各地，擁有匪夷所思的適應能力，無論高原、山區、沼澤、草原、森林都能看到它們的身影。大多數地精體型瘦小，對食物的需要也少，再加上地精有不錯的智力和靈巧的雙手，往往會被強勢種族所接納，充當奴隸工匠，以及後備口糧。


  不過，幾乎所有奴役地精的怪物族群最後都會遭到地精的反噬，淪為地精的奴隸。因為，地精是少數能夠自主覺醒血脈記憶的異獸人。在食物充沛的情況下，它們會根據環境和實際需要，演化成頭腦聰明的大地精、強壯堅韌的熊地精，還有其他類型的奇特地精，比如地精騎兵、利爪地精、犬地精，等等。


  被指引者具化的地精沃沃隻是一個普通地精。它身高不足1.2米，毛發稀疏，慘綠皮膚凸顯出一根根骨頭的形狀。它因為矮小瘦弱顯得腦袋很大，細細脖頸似乎無法支撐頭部的重量，就低頭撅屁股，跪伏在地上。


  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已經快要餓死的地精沃沃努力抬頭睜眼，想看清周圍的景象。它的眼球渾濁，目光難以聚集，嘴巴裏掉的隻剩幾顆瘦黃瘦黃的牙齒。


  維爾托克自信用一隻手就能掐死這隻瘦骨嶙峋的小怪物，但他忘記了一件事情。


  夢境競技場的規則是，第一輪比賽，挑戰者和參賽者實力相當。


  就當維爾托克準備動手的時候，夢境競技場中斷對他的支持，把他打回原形。


  “噗通”一聲，維爾托克一頭摔在光滑的岩石地板上。他心智體蜷縮成兩、三歲的幼兒態，由於精神力量不足，無法有效的協調身體，視野變得模糊，大腦對各種感知信息的判斷力直線降低。為了防止他笨手笨腳地傷到自己，心智體觸發自我保護機製，封鎖一部分肌肉能力，使得維爾托克的力量變小了許多。


  地精沃沃被這邊動靜嚇了一跳，它隨後發現在石地板上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的維爾托克。雖然，沃沃的腦子不太清醒，但對食物的渴望能夠戰勝一切。在它的眼中，動作笨拙的維爾托克就像一塊肉。


  口腔裏分泌出大量唾液，滴滴答答地順著缺牙的嘴巴往下落，沃沃的眼睛裏冒出幽綠的光，奮力站起來，朝維爾托克撲過去。


  “肉，肉……沃沃，要吃肉！”


  維爾托克的智力水平已經退化到了幼兒期，他的體型明明比瘦小孱弱的地精大得多，這時候心裏也隻有害怕，一邊哭一邊往反方向爬，將自己的屁股和後背留給了對手。


  這是絕佳的攻擊位置，沃沃撲到維爾托克的背上，用缺牙的嘴巴去撕咬他的後頸。維爾托克想反手去抓它，可如此簡單的動作，他都做不好，隻能在原地轉圈。


  地精沃沃目前的狀態應該進食蠕蟲、草籽、蘑菇之內的食物。維爾托克這種“巨型”獵物顯然超出了它的捕獵能力。地精缺少牙齒的嘴巴無法撕開維爾托克的脖頸。維爾托克也沒辦法抓住背上的小怪物。


  於是，在超越時空的夢境競技場，傳奇地精王和怒風劍聖糾纏廝殺，場麵極度難看。


  雙方打了很久也不分勝負。垂死地精沃沃改變策略，試圖摳下幼兒維爾托克的眼睛，但它沒能成功，反而被維爾托克扼住了脖子。


  幼兒還不能有效地控製手腳，他們抓東西都是用最大的力氣。


  對於地精沃沃來說，這是它無法抵抗的可怕“蠻力”。最終，挑戰者維爾托克掐死參賽者沃沃，贏得了第一場比賽的勝利。


  隨著“垂死地精沃沃”的死亡，它的身體化作霧氣，大部分被夢境競技場吸收，小部分融入維爾托克的體內。


  地精沃沃的一段信息湧入維爾托克的腦海，包括它的成長過程、情感記憶，截止到垂死的這段經曆為止。維爾托克的心智體隨著精神屬性的增強獲得成長，競技場的上空又響起波爾塔諾斯的聲音：

  “挑戰者維爾托克打敗了他的對手。這真是一場精彩的比賽。那麽，接下來的參賽者是來自無名之所的健康地精沃沃！”


  競技場的時間流速十倍於外界，維爾托克花了幾十天的時間，打了兩百多場比賽，對手分別是“垂死地精沃沃”、“健康地精沃沃”、“強壯地精沃沃”、“大地精沃沃和它的六個老婆”、“大地精沃沃和它的熊地精保鏢”。


  每輪比賽的難度都會比上一輪提高百分之二十，維爾托克打得很吃力。尤其最後一輪對手是大地精沃沃和兩隻熊首地精，讓維爾托克連輸130多場。


  好在維爾托克輸了比賽可以重來，而參賽者不會因為打贏比賽得到增強。但是，維爾托克也意識到了一種危險的可能性。


  競技場的比賽每五輪為一個循環，一旦開始就不能終止，非要打贏五輪比賽才行。如果維爾托克不能通過最後一輪的考驗，他將困死在這個無限的循環之中。


  維爾托克想盡一切辦法，采用各種戰術打法，去贏得最後一輪的比賽。不得不說，他之前收獲到地精沃沃的記憶幫了大忙。維爾托克可能比沃沃更了解沃沃，而且維爾托克自己也在一次次的失敗中總結經驗，不斷地認識自身的能力。


  戰鬥就是這樣的，先充分了解自己能做到什麽，又不能做什麽；再盡量了解對手能力。然後，按照自身的能力，牢牢把控住戰鬥的節奏，往往可以獲得勝利。


  最後一輪，第235場比賽，維爾托克一開始就衝過去，用上一場比賽繳獲的石斧砍死大地精沃沃。他拿到大地精的鞭子，直接扔給一隻體型較小的熊地精，再慘叫一聲，用手指著那隻熊地精，倒在地上裝死，就好像自己是被它殺死的。


  熊地精的智力低下，腦子很蠢。小個熊地精很高興地跑到維爾托克身邊，準備享用自己獵物，結果被大個熊地精一頓胖揍。


  兩隻熊地精就這麽打起來了。它們對同伴下手也沒輕沒重，還沒有大地精叫它們停止爭鬥，導致一死一重傷，被維爾托克輕鬆拿下比賽。


  “挑戰者維爾托克完成了第五輪比賽，現在可以領取獎勵。”神話三頭蛇波爾塔諾斯重新出現在競技場中央，祂的麵前具現了一口寶箱。


  維爾托克渾身都透著一股凜冽的殺氣。他打了200多場比賽，殺死數百個地精。雖然這都是在夢境中發生的事情，但感受很真實，心智體難免會受到影響。最後一場比賽，大地精沃沃和它的熊地精保鏢看到維爾托克時，明顯被震懾了一秒鍾。維爾托克朝大地精沃沃衝鋒，熊地精保鏢竟然往兩邊退。維爾托克搶在大地精沃沃召喚保鏢前，用斧頭將它當場砍死。


  維爾托克走近寶箱麵，箱蓋自動滑開，裏麵有一個暗金色光團，飛進他的身體。


  他瞬間就明白了許多事情。


  維克多.溫布爾頓.蘭德爾，人類國度的聖域強者，也可以被稱生命等階為九的半神。他是心靈主宰，掌控著精靈帝國皇帝的血脈力量。因為某些事情，他遭到惡魔君主蜘蛛女士的阻擊，靈魂被流放到泛意識海洋，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神靈。


  當然，成為神靈並不是什麽好事。世界法則不允許九階以上的力量幹擾主物質位麵，火元素海的暗麵——泛意識海洋正在磨滅他的靈魂意誌。


  維克多在滑入泛意識海洋之前，塑造出一個副人格，掌控自己的身體，作為回歸主物質位麵的標記。


  他就是維爾托克。


  但是，維爾托克並非心靈主宰塑造的第一個副人格。神話三頭蜥波爾塔諾斯才是。


  由於世界法則不容納九階以上的超凡生命，生活在沼澤中的九頭蛇蜥就把自己的靈魂分成九個部分，從而獲得在主物質位麵生存繁衍的權利。它們的九顆腦袋各有一個靈魂，當九頭合一時，九頭蛇蜥的生命位階便達到九階的頂點，晉升神話九頭蛇，但隻剩下幾十年的壽命。


  心靈主宰維克多借鑒九頭蛇蜥分裂靈魂的特點，開創波爾塔諾斯秘法，塑造出三個隻有本能，沒有意識的虛擬人格。它們可以幫助維克多親和元素，並提升精神力量。


  波爾塔諾斯其實有四個頭，分別對應地、火、風、水四大屬性。火屬性的腦袋即副人格維爾托克本身，其餘的三顆腦袋是元素屬性的體現。維爾托克與任意一顆腦袋相融，他的眼睛都會發生變化，代表地元素親和的琥珀色眼眸；代表風元素親和的藍色眼眸；代表水元素親和的綠色眼眸。


  元素屬性對性格有影響。之前，維爾托克一直融合波爾塔諾斯最穩固的地元素屬性，眼眸是琥珀色的，性格也變得固執強硬，導致他不顧一切地同步“知識拚圖”，換取半神的力量，就為殺一些弱小的半獸人。


  這種行為等同於九頭蛇蜥的九頭合一，會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


  幸好，維克多的妻子西爾維婭及時出手拉了他一把，否則維克多已經徹底滑入泛意識海洋了。


  致命漏洞必須彌補，但維克多不能把自己的記憶直接傳輸給副人格。


  因為這還是九頭合一。


  副人格維爾托克隻能自己尋回失落的記憶，成為主人格，再把多餘的精神力量舍棄。這或許會出現一些認知上的偏差，可至少他能活下來。


  隻要能活下來，作為心靈主宰，認知偏差都可以修正，殊途同歸而已。


  維克多不能再讓副人格繼續使用“知識拚圖”，那是心靈主宰的根基。他把“知識拚圖”演化成“夢境競技場”，從泛意識海洋中抽取樣本，幫助副人格提升實力。


  這些樣本經過維克多的挑選，都是真實存在過的意識碎片。比如，地精沃沃是900年前活躍於南大陸的獸人之王，它的經曆、經驗、記憶都會成為副人格維爾托克成長的資糧。


  維爾托克每贏下一場比賽，相當於直接從火元素海的暗麵汲取精神力量。這些精神力量一部分歸副人格所有，一部分歸主人格。然而，維克多的問題是精神力量太高，繼續增強精神屬性反而會和泛意識海洋貼合的更緊密。


  但他已經沒有更好的方法了，隻有期待副人格的精神屬性提升到55點，能夠容納完整的靈魂意誌側，轉變為主人格，多餘的精神力量就可以拋棄。


  副人格完成五輪比賽，領取獎品，維克多會清醒一段時間。他閱讀副人格的經曆，對心智體做一些必要調整，從而影響現實的走向。但副人格維爾托克不會記得主人格具體做了什麽。


  分裂就是分裂，維克多絕對不可以直接和副人格溝通。


  五天前，維克多透過泛意識海洋召喚自己最強大的兩位部下。他的呐喊聲驚動某些強大的超凡存在。比如，龍王菲魯瑪特的心靈夢境就被他呐喊聲撕裂。龍王本來想過來查看，卻遭到西爾維婭的死亡凝視，又嚇得不敢動彈。但巨龍遲早會來的，不一定是她自己，也許是派出強大的奴仆。


  維克多的身體很強大，副人格維爾托克卻很弱小，發揮不出多少力量。麵對八階龍王菲魯瑪特，他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不過，弱小又弱小的生存之道。在副人格得到有效的保護之前，維克多決定采取和光同塵的策略，暫時抑製副人格的實力，以免提前遭遇強大的對手。


  他對心智體做出以下調整：

  “維爾托克，精神13點、體魄14點、感知14點、生命15點。”


  “競技場第一輪優勝獎品：初級萬象原法，地精屠戮者稱號（心靈之觸）。”


  “融合波爾塔諾斯的水元素之首，生命屬性提升到20點，水元素親和，超凡活力，獲得暴食天賦；獲得自愈天賦；解鎖湧動天賦（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