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變異

  哈克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他拖拽一個用樹枝綁紮而成的簡易雪橇，在雪林中疾行。雪橇上載著沒有行動能力的麥克斯和意識模糊的維爾托克。


  暗行獵手麥克斯到現在還有點懵，他依稀記得自己被半獸人薩滿的詛咒骨刃刺傷左後肩，中了腐爛詛咒，然後使用科爾醫師製作的活體秘藥療傷，陷入昏睡。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和維爾托克已經在這架雪橇上，被盾衛士哈克拖著，繼續往北方轉移。


  周圍長滿了鐵杉樹，森林與空地交織。麥克斯確信這裏不再是博朗湖流域，哈克把他們帶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他腐爛的傷口已經被活體秘藥治愈，但半獸人薩滿的詛咒沒那麽容易祛除，腐爛詛咒變成了冷心詛咒。麥克斯現在大口喘氣，心髒都有可能驟停數秒。


  冷心詛咒雖然不致命，但麥克斯跑幾步都會眩暈，等於是個殘廢。他想要徹底驅散詛咒，隻能找高級醫師舉行針對性的秘儀。


  維爾托克的情況也不好，他基本上都在昏睡。整個人就像剛到博朗鎮那會，又變成了一個大嬰兒。


  因為有過類似的經驗，麥克斯相信維爾托克能好起來。他真正的擔心的其實是盾衛士哈克。


  麥克斯記得哈克在陰影森林為了掩護維爾托克突圍，選擇斷後，被一群陰影獸圍攻。麥克斯以為這位老朋友已經犧牲。沒想到，哈克非但沒有死，還拖著他和維爾托克往北方逃跑。而且，哈克的轉進速度非常快，用半天的時間，連續跋涉40多公裏，中途都沒休息一下。


  體質係的職業者都以體能見長，但體能最好的職業是橡樹守衛，而盾衛士的基礎力量更高。哈克的表現已經超出麥克斯對三級盾衛士的認識，何況他親眼見到哈克同陰影獸進行了一次毫無保留的激烈戰鬥。


  哈克的狀態不可能這麽好，這不正常。


  麥克斯懷疑他使用了某種副作用極大的秘藥，以消耗自己生命力為代價，換取超卓的狀態。


  “哈克，老夥計，你是不是可以先停下來喘口氣。我都不明白，你幹什麽這麽緊張？我的直覺告訴我，後麵沒有敵人的追兵。”麥克斯忍不住開口勸說哈克停下來休整。


  身材粗壯的哈克頭也回地問道：“你確定後麵沒有追兵？”


  “沒有！”


  “好吧。”哈克丟下簡易雪橇，長長地吐了口氣。他的眉毛、睫毛和胡須都沾滿了雪粒冰晶，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貌。


  麥克斯被嚇了一跳，坐在雪橇上追問道：“你拖著我們跑了多長時間？”


  哈克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擦了擦臉，略顯疲憊地說道：“應該有五天吧……我中間休息過一次，那時候你還沒醒。”


  發覺哈克的氣息還算平穩，麥克斯稍微放心了一些，又問道：“你之前沒命的趕路，我和你說話，你也不理我。現在，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哈克從地上抓起一捧冰雪，塞進嘴裏，隔了一會才說道：“我以為我死了，是維爾托克救了我。他讓我吃了一枚蛋。”


  “蛋？什麽蛋？”麥克斯心裏有種不妙的感覺。


  哈克如實說道：“應該是陰影潛伏者產下的主蛋……我也沒見過，反正個頭特別大。”


  暗行獵手的腦子瞬間混亂，直勾勾地看著哈克，就像在看一個怪物。


  他聽說陰影潛伏者的主蛋價值連城，龍王殿可以用它培育五階的龍脈戰獸，能極大提升五級馴獸師的實力。


  這家夥居然把陰影潛伏者的蛋給吃了？


  麥克斯咽下一口口水，鬼使神差地問了句：“那玩意……好吃嗎？”


  哈克從挎包裏拿出一塊幹麵餅，邊吃邊說道：“沒有幹糧好吃。”


  麥克斯回過神，有些緊張地問道：“它媽死了沒有？”


  “嗯？”哈克先疑惑地看了麥克斯一眼，旋即明白對方指的是那隻陰影潛伏者，搖頭道：“我不知道，反正周圍全是陰影獸的屍體，還有禿耳屠夫的屍體。它們都是被維爾托克殺死的……至於那隻陰影潛伏者，我是沒看見。”


  “就是說，陰影潛伏者逃走了？！”麥克斯立刻從雪橇上跳起來，情緒激動引發冷心詛咒，整個人暈迷了兩秒鍾。


  盤腿坐在雪地上的哈克單手一撐，身體就像沒有重量，滑行到麥克斯麵前，伸手托住搖搖晃晃的暗行獵手，慌張地問道：“嘿，老夥計，你這是什麽情況？”


  “我死不了。你的變化怎麽這麽大？你以前的身手可沒這麽靈活，簡直比我還靈活。”麥克斯驚訝地反問道。


  哈克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維爾托克先生救了我，他讓我吃下陰影潛伏者的蛋，我就感覺到自己各方麵的能力都越來越強。我覺得這都是因為維爾托克。對了，你現在是怎麽了？”


  “我？別管我的事情。”麥克斯神情緊張地回頭觀望，生怕後麵的雪林中藏著陰影潛伏者，他快速說道：“你吃了陰影潛伏者的蛋，那怪物肯定會追過來的。你還不趕緊逃命？”


  哈克點點頭，又搖頭道：“我也擔心陰影潛伏者會追過來，我帶著你們已經跑了五天。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你幫我照看維爾托克，先讓我睡一會。如果有什麽情況，立刻叫醒我。”


  說著，哈克在雪橇旁躺下，很快就睡著了。他的呼吸節奏悠長而平穩，呈現出一個勻稱的循環，並沒有發出疲憊的鼾聲，進入了深度睡眠的狀態。


  暗行獵手麥克斯是個見多識廣的資深冒險者，他看哈克說睡就睡的本領，便確定對方已經掌握了“鏡之心”。


  鏡之心是一種高超的武技境界，能夠細致入微地控製自身的力量，徹底發揮各方麵的優勢，象征脫胎換骨的質變。哈克莫名其妙地掌握了“鏡之心”，哪怕他還是一個三級盾衛士，一般的五級尊者都不是他的對手。這種差距就像一個四肢健全的人對付一個斷手斷腳的殘廢，就是隨意吊打。


  不過，就憑哈克現在的實力，麵對一頭陰影潛伏者仍然沒有任何勝算。彼此的體型、力量、速度都相差太多，甚至連逃脫的機會都小的可憐。


  哈克連續跑了五天，陰影潛伏者都沒追過來，它可能是出了什麽意外。麥克斯還是非常擔心，他現在是個廢人，即便提前感知到危險逼近，也是無能為力。


  哈克睡覺的時候，麥克斯全程都緊張兮兮地四處觀望，把四級暗行獵手的感知力提升到極限，變得耳聰目明。


  兩天前，大雪就停了，標誌著冬天的結束，春天的到來。森林裏還是一片銀裝素裹，在雪白的背景下，任何動靜都格外顯眼。麥克斯的耳朵聽到輕微的“哢嚓”聲，他立即引燃一滴秘血，獲得超凡的敏銳感知，分辨出那是類人生物踩踏積雪的聲音。他的腦海中勾畫一位弓戰士正借助樹幹的掩護，躡手躡腳地逼近，距離他們的位置有140多米，目標也非常明確，就是衝他們來的。


  野外偶遇陌生的同類，也必須保持高度警惕，何況對方還一位擁有致命武力的職業者。


  麥克斯不動聲色地踢了哈克一腳。盾衛士似乎睡得很沉，連呼吸聲都沒有變化。麥克斯感受到自己踢到哈克的腿部肌肉彈了一下，他知道哈克已經醒了，隻是在偽裝而已。


  同樣是敏捷向的職業者，暗行獵手神出鬼沒，擅長用短刀背刺對手。如果一個四級暗行獵手提前暴露在敵人的視野中，往往是他自己出了問題。而弓戰士都會配備弓箭、盾牌和短劍，說明他們精通遠程和近戰兩種攻擊方式，引燃秘血後，獲得鷹眼術、動態視覺、要害打擊術、盲射術等能力。


  未知的弓戰士已經看到了坐在雪橇上的麥克斯，還有兩個躺著的半精靈。他悄悄地觀察了一會，幾次轉移位置，最後還是用戰弓向麥克斯的方向拋射一支羽箭。


  躺在雪地上的哈克突然動了，他的身體就像裝有彈簧，以平躺的姿態彈了起來，淩空握住飛來的羽箭，順勢翻轉雪橇，把維爾托克和麥克斯倒扣在木架子下麵，作為一種抵禦遠程攻擊的保護。


  他的動作一氣嗬成，又匪夷所思，展現高超的敏捷和強悍的力量，雙腿的肌肉用力拉縮，像離弦之箭，猛地撲向70米外的弓戰士。


  那位職業弓戰士被哈克氣勢洶洶的樣子嚇的一楞，身體本能地做出反應，腳步向彈跳，飛快地倒退，並用戰弓向後疾速撲來的哈克連續射擊。


  三棱羽箭帶著摩擦空氣產生的銳鳴，精準地飛向哈克的心口、雙眼、咽喉等要害部位。


  弓戰士驚駭地發現，哈克隻是低頭用堅固的額骨接住射向眼睛的箭矢，根本就不躲閃，任憑鋒利的羽箭射中自己的身體，卻毫發無傷。


  盾衛士擁有職業者中最強的防禦和最高的基礎力量，他們引燃秘血後，獲得岩皮術、抵抗術、警戒之心等能力。但他們動用這些秘血能力有副作用，會降低移動速度和敏捷性。


  弓戰士最討厭的敵人就是盾衛士，威力固定的弓箭對他們幾乎無效。弓戰士最喜歡的對手還盾衛士，他們可以用機動速度把移動緩慢的盾衛士耍得哇哇叫，等的秘血效果結束，就隻能任由弓戰士宰割。


  可是，三級盾衛士哈克跑得竟然比四級弓戰士還快，他堅實的防禦和靈活的動作又是什麽情況？

  半精靈弓戰士回過神來，做出最正確的選擇。他丟掉弓箭，高舉雙手，惶恐地大喊道：“誤會！誤會！哈克隊長，別殺我！”


  哈克已衝到他的麵前，一把鉗住他的脖子，將他雙手反剪，摁在雪地上，說道：“誤會？誤會，你還朝我射箭？你這家夥是在找死吧？”


  半精靈弓戰士強忍肩膀處的劇痛，連忙解釋道：“哈克，你剛剛衝得太快，我沒看清楚。我之前看見麥克斯，也不知道你們遇到什麽狀況，我隻敢用拋射提醒他注意我的位置。我發誓，我沒對準他！”


  哈克哼了一聲，鬆開這名弓戰士，說道：“幸好你用的是拋射，否則你這會已經死了。”


  弓戰士活動了一下肩膀，賠笑說道：“都是誤會，都是誤會……哈克隊長，你藏得夠深。我都不知道，你是鏡心強者。對了，你認識我吧？”


  哈克擺出警衛隊隊長一貫的傲慢姿態，抬著鼻孔說道：“你看我像個傻子嗎？你不就是鐵十字團的四級弓戰士利森嗎？”


  利森苦笑道：“我才是個傻子，是我沒認出你。”不等哈克詢問，他主動解釋道：“我們鐵十字團在前麵紮營休整，羅德團長安排我出來巡邏周邊。我察覺這邊動靜，跑過來看看，沒想到會遇到你和麥克斯。”


  他瞄了一眼還藏在木架下麵的麥克斯和維爾托克，說道：“你們好像遇到麻煩了……要不然去我們的營地吧，人多一點，互相能有個照應。”


  “你等等。”


  哈克拿起利森的戰弓，轉身回到麥克斯和維爾托克身邊，先把雪橇翻過來，又將情況對麥克斯說了一遍。


  暗行獵手聽完之後，低聲說道：“他們人多……利森剛剛喊了一嗓子，是通知其他人。你拖著我們走，甩不掉鐵十字。我們跟過去，但不能露怯。”


  哈克點頭說道：“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沒過多久，哈克帶著麥克斯、維爾托克來到鐵十字冒險團的臨時營地，見到了活躍於博朗鎮的奴隸販子羅德，還有六位冒險者。


  羅德聽手下說哈克是境心強者，表現得很熱情。雙方簡單寒暄之後，他看著已經改頭換麵，又昏睡不醒的維爾托克，笑著問道：“這是維爾托克先生吧，他易容了？”


  哈克冷冷地說道：“你認錯人了，這位是冒險者維克多。”


  科爾醫師的易容術很高明，如果換一個場合，羅德未必能認出這就是俊美非凡的維爾托克，但在這種情形下，他是不會認錯人的。


  羅德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點頭道：“是我弄錯了……維克多，他頭部受傷，還是舊傷發作？”


  哈克了解自己的實力已今非昔比，鐵十字團剩下的幾個職業者，他有獨自殺光對方的把握。但缺乏保護麥克斯和維爾托克的能力。


  雙方雖然認識，但沒了博朗鎮，交情就不值一提。好在，彼此的武力相互製約，就有合作的基礎。哈克必須表現出足夠的強硬，他答非所問地說道：“維克多是我的同伴，我會想辦法治好他。”


  這時候，維爾托克睜開了雙眼，在眾人驚詫的目光緩緩坐起身，茫然說道：“我餓了。”


  他的眼眸翠綠，充滿勃勃的生機，而不是以往的琥珀色。


  聲音是維爾托克沒錯，為什麽眼睛變色了……羅德團長暗暗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