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此生諾
聞言,喬鬆柏看向林暖暖,發現她眼中一片清明,神色中有些不耐與不悅。但是很明顯,並不是為自己是否會納妾而煩惱。
似乎更是為了程布星說她長得不好看而生氣。
“我娘子,自然是最好看的了。”喬鬆柏心領神會,誇起林暖暖來,那是沒有一點保留。
在場的人,別說程布星覺得這話過頭了。就算是林暖暖聽到這話,也是半是高興,半是無奈。
林暖暖高興,自然是因為有人誇自己好看。這無奈嘛,主要是,她對自己的長相還是有些數的。
這個身體,目前才十一歲,就是一副小娃娃的樣子。哪裏能夠看出到底是好看還是不好看呢?再加上林暖暖前陣子大病一場,身體雖然在恢複,但是整體氣色還是欠佳,身子骨更是極瘦的。
她與最好看這三個字,確實有些不搭邊。
“宿主,你還挺難伺候的。這損你不行,誇你也不行?”小靈默默吐槽。
林暖暖:“閉嘴。”
程布星看著林暖暖上揚的嘴角,有些恨鐵不成鋼:“非也非也。這不是你漂亮與否的問題,而是,納妾……”
他這話還沒說完,喬鬆柏立刻跳出來保證:“我對娘子之心,日月可鑒,山川不改。”
聽到這話,林暖暖朝著程布星挑眉。
程布星看到林暖暖這滿不在乎的樣子,更是生氣了。“你可真是個小笨蛋啊。男子的花前月下,誓言盟約,最是不可信了……”
“包括你的嗎?”林暖暖挑眉問他。
程布星雙唇緊緊抿著,片刻之後,吐出三個字:“包括我。”
“可以。”林暖暖都要為這位兄弟拍手稱讚了。這是什麽婦女拯救者啊。雖然不知道喬鬆柏到底讓他產生了什麽樣的誤會,但是就憑程布星敢汙名化自己,這人就能處!
“暖暖。”喬鬆柏不明白程布星大早上發什麽瘋,但是他知道,不應當仍舊他挑撥自己與林暖暖的夫妻關係。
不過,林暖暖伸手攔住喬鬆柏,對他搖頭:“讓他說。”
這下子,程布星是真的來勁了。他覺得林暖暖有被“感化”的兆頭。
“更何況,就算是可信的。他可以對你是真心的,對其他姑娘也是真心的。這兩者之間未必衝突。”
林暖暖笑著問:“這就是所謂的,不是渣男,隻是心碎成一片片的,每一片愛上了不同的人?”
“你這個解釋秒啊!”程布星被林暖暖這麽一說,竟然覺得有那麽點味道了。
喬鬆柏聽到程布星的挑撥,隻是不高興,但是聽到林暖暖的話之後,心裏麵卻是極為不舒服的。
林暖暖看向程布星:“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是聽不懂我說什麽嗎?你這個相公,不可信啊。你得小心,他可能要納妾。”程布星狠狠瞪了喬鬆柏一眼,眼前的少年,年紀不小,但是花花腸子卻是一堆一堆的。
“那我該怎麽辦?”林暖暖雙眸含笑地看向程布星。
而他這一問,卻徹徹底底地把程布星問住了。
他隻能小聲嘟囔著:“你要鬧啊。你相公可不能無緣無故地納妾的。納妾是有規矩的。得讓他知道,作為正房夫人的你,不是好拿捏的。”
程布星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但是他天生有種正義感,不能讓女子這麽不明不白地被騙了。所以,他竟然能接受並且向林暖暖提出,所謂的“潑婦”伎倆。
因為他知道,確實沒有辦法。
“你有什麽要說的?”林暖暖笑著看向喬鬆柏。
看著那雙閃耀著光亮的眼睛,喬鬆柏坦言:“我此生心悅之人,隻你一人,絕無二心,亦不會納妾。”
林暖暖的好,豈是凡夫俗子能夠看到的。她是喬鬆柏心中最獨一無二的人。
“你這個年紀,說此生,有些太長了。”林暖暖看向喬鬆柏,眼中卻很是認真。
然而,這一句話,令喬鬆柏心頭一痛。他知道,林暖暖說的是認真的,而且說的也都是事實。
一生,是個漫長的命題。
這件事,一直到結局的那一刻,才會有答案。
林暖暖的認真,反而顯得他有些輕率了。
喬鬆柏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是他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認真,隻能悻悻閉嘴。
然而,接下來林暖暖與程布星的對話,讓他知道了,他與林暖暖兩人是真正的雙向奔赴,無論是感情,還是利益。
林暖暖對喬鬆柏說的話是極為認真的。不光是為了警告喬鬆柏,也是為了警告自己。
任何時候,盲目相信感情,都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的。
穩定心神,深吸一口氣之後,林暖暖目光灼灼地看向程布星:“你剛剛說,男子的誓言盟約,最是不可信的。這點我覺得不妥。”
“為何?難道說,你覺得男子背棄之事還少嗎?那隻是……”程布星不知道如何說這件事,隻能含糊說道:“我是男子,我最為了解了。”
林暖暖忽而側目,看了一眼喬鬆柏,緩緩道:“不是男人誓言盟約不可信。而是任何人的誓言盟約都不太可信。因為單純的要求人無條件守信,本就極為艱難。對吧,相公?”
喬鬆柏看向林暖暖,認真地點頭。
幾乎是福臨心至,他大概要知道林暖暖要說些什麽了。他也知道,林暖暖為什麽要突然朝自己說這句話。她不是不信自己的話。而是足夠珍視這份感情,所以讓自己也要充分考量世俗、人心,不要輕易下了允諾。
程布星聽到林暖暖這話之後,眉頭緊鎖,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守信,確實是君子之言。但是冠在男女頭上,卻變成了一定要遵守的諾言。確實有些怪異了。情愛再偉大,也不會真的把一個人變成徹底的聖人君子。真正能讓人變成君子的,是教育的開化。
“那你的意思是?”程布星直覺,林暖暖在循循善誘。她甚至在試圖提供一種可行的方法。
林暖暖莞爾一笑。
“真正能讓人守信的,無非是利益二字罷了。即便是夫妻也是如此。”
程布星立刻反對:“非也非也。若你這樣說,男女之間,豈不是沒有感情了。”
他這話一出口,卻發現林暖暖與喬鬆柏同步搖頭,兩人極為相像。
實際上,這是一個淺顯易懂的道理。
利益之於感情,不是阻礙,反而是真正的調和劑。
隻是很多人,把對情感的算計,當做了利益。把用情感控製他人,當做了情感中的利益部分。把單方麵成長受益,當做是情感中的利益。
真正情感中的利益,應該是雙向奔赴,雙方獲利的。而不是完全隔絕利益。完全隔絕利益的,那是空想。
林暖暖解釋道:“農家夫妻之間,雖有諸多爭吵,但是極少有納妾、和離、休棄之舉。反而是城中貴人,夫婦之間,納妾、休妻再娶。你知道為何?”
“因為男子薄情寡義。不對,因為人都薄情寡義。”程布星這話說出口,他自然也不信。畢竟,貴人夫婦,讀書認字更多,要說薄情寡義,也應當是農家夫妻才是。
林暖暖隻能把話說開了:“農家夫妻,男耕女織,互相扶持。矜寡皆極難獨自活下去。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極少真的敢和離。女子之於男子,是生活中的助力,即便是天仙在眼前,也不會動心,因為妻子無法取代。”
“相反的是城中貴人,夫人隻顧相夫教子。此等事情,她能做,天仙似的年輕姑娘,也能做,有能力納妾的丈夫,自然就見一個愛一個了。”
“可……”程布星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駁。
喬鬆柏補了一句:“世家貴族的小姐,嫁人之後,相公亦有少有納妾之舉。即便是嫁與帝王,亦能令帝王不開後宮。”
程布星聽到林暖暖與喬鬆柏的話之後,眉頭緊皺。尤其是喬鬆柏的話,幾乎是隻有一個所指。前朝寧太祖,隻娶朱氏女一人為後,從此之後,未曾開後宮。膝下子女,皆為朱氏女所生。
故而,寧太祖一直被人成為癡情種。但是今天聽到喬鬆柏一言,又結合林暖暖那段農家夫妻之言。程布星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譬如農家夫婦。丈夫依仗妻子,所以,自然不敢休妻、納妾。同時,他們也沒有閑錢納妾,所以妻子更彌足珍貴。這是基於生存利益。
而喬鬆柏所說的朱氏女,情比金堅是真的。但是,正是因為帝後同心同力,互相扶持,互為支撐,才能夠使得感情和睦。即便帝後有所爭吵,也因為利益,放下偏見。
“可是,為什麽按照你這樣的說法,我總覺得,男子納妾、花心,倒是女子的不對了?”
林暖暖:“?”
這個結論是怎麽的出來的?
沒想到的是,喬鬆柏竟然附和程布星。
“確實如此。”
林暖暖吃驚地看向喬鬆柏,滿臉皆是不解,幾乎是下一秒,就要跟他對峙了。
喬鬆柏心頭暗笑,林暖暖剛剛關於“此生”的問題,他終於扳回來了。
當然,這怎麽可能是女子的錯呢?最錯的是男子,但是……
現在,輪到他來細細解釋一下了。
“男子納妾、花心,確實是女子的錯。不過不是錯在她對丈夫不夠好,而是對丈夫太好,失去了自我。”
“女子錯在太信任海誓山盟,錯在忘了,情感是雙向奔赴的。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當女子把一腔心血,全部澆築在丈夫身上的時候,已經輸掉了一半了。她不該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她應該把握自己的命運,成為夫妻關係中利益不可取代的,而不是成為任何人的附庸。”
“我說的對嗎,娘子?”喬鬆柏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紡織廠開辦前後之變化。女子本就有獨立的能力,本朝亦未規定,女子隻能在深宅。
甚至可以說,恰恰是海誓山盟,以夫妻之名為餌,束縛了她們。
此外,程布星如此關切女子之命運,或許確實是顆好棋子。
林暖暖還是老毛病,極少想到利用別人。
但是或許是喬鬆柏的“調教”有用了。她聽著喬鬆柏暗含意味的語氣,竟然知道了,喬鬆柏是讓自己利用程布星,去搞些事情。
“當然了。程公子,你說是嗎?”
程布星:“可是女子又如何能,把握自己的命運呢?”
林暖暖與喬鬆柏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對方的小算計。
魚上鉤了。
“傻魚咬鉤了啊。”
突然一個溫柔的聲音,從程布星身後傳來。
林暖暖與喬鬆柏神色一滯,朝後看去,心裏有些暗惱,李長信這是沒事找事啊。
程布星這個人,脾氣還是挺大的,他一聽到有人說自己“傻魚”,這火氣一下子上來的。
不過他掉頭往後一看,直接就傻眼了。
“這……這……你……”
眼前的是一名風姿卓越的女子,身上穿著鵝黃色的襖子,真真的人比花嬌。但是,剛剛出聲的,分明是個男子。
“你……你……”
“我什麽我?”李長信的聲音很溫柔,甚至帶著一股獨特的磁音。加上他那雙桃花眼,真真把眉目含情,做到了極致。
但是,這對於程布星來說,那就是更加可怕了。
“你……到底是男是女。”
程布星因為過於震驚,愣是沒有想到男扮女裝這個選項。現在整個人極為恐慌。
“奴家是女子。”
許是被程布星的驚恐給取悅了,李長信竟然起了戲耍對方的心思。曾經的風流浪子,假扮起女人來,那真的是媚眼如絲。
“你沒事吧?”林暖暖終於忍不住了。
李長信這小子壞事做絕的,程布星哪裏是他的對手。
“他是男的。”喬鬆柏眼神警告李長信。程布星畢竟還是有利用價值的,得罪他,沒有什麽好處。
收起了玩鬧之心,此時,李長信桃花眼微微眯起。
“我是懷親王,李長信。”
這一句話,讓原本漲紅了臉的程布星猝然清醒。
“懷……懷親王?那您怎麽會?”
說到這裏,程布星捂住了自己的嘴。爺爺有些話是非常值得聽的,例如,不要過問大人物的事情。因為會被卷入其中,屆時想要脫身都難。
但是,現在想到這,已經遲了。
李長信很誠實、直白地告訴他:“我有些事情,不方便暴露身份,所以要借住在這裏。目前隻有這間學堂裏麵的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那昨天跟喬公子一起睡的,是您?”程布星是今天早上看到有個女子從喬鬆柏房間走出來的,現在仔細想想那背影的身材、衣裳,是真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