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空靈之境
藍天碧草，長風冽冽，羅軒跌坐於草地之上艱難且劇烈的喘息。玉老的嘆息聲音終於響起道：「娃啊，您一身傲骨難能可貴，但逞強之輩多夭折，希望你會是個例外吧！」
羅軒良久才緩過口氣，頹然應道：「丫的，小子是否太過自不量力了？當時熱血上沖，想著什麼就說出來了；現在想想，那個阿吉薩連手都沒有動，便把小子壓得動彈不得。」
玉老笑道：「對方要是烈炎之輩，小娃便不會有如此的念頭，定會更加勤以修鍊，期待趕超他們的那一天；其實，這種心態很是正常，這個人年紀怕也有兩百餘歲，在你這個年紀時，還不一定有你的這般本事呢。」
玉老忽地咂咂有聲道：「可惜了那套極品衣裝，傻小子不知自己錯過了什麼寶貝，那可是極品的九龍淬靈裝，可一直穿戴至煉意境界，便是老夫當年都沒有集齊過，小娃要是穿上，修為無形中提升何止一階，與那虛星月單獨對上都不落下風，那個阿吉薩為了你對這丫頭的恩情，還是真肯下血本的。」
見羅軒默不作聲，玉老好奇道：「傻小子在想什麼？」
羅軒苦著臉，望著天幕悠悠的道：「小子在想，這句話如果玉老要是早說，小子說不定就泰然接受那個阿吉薩的衣物了。」
玉老似怔住，隔了片刻兩人同時哈哈而笑。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對羅軒來講是極為艱苦的一段旅程，因迷失了路途，亦不知身在何處，羅軒全憑玉老的記憶尋覓著來時的路，一邊遊歷修行。
這一日功畢，一度衝擊鍊氣境未果的羅軒精神飽滿一掃前塵的頹廢，眼望無邊無際的群峰悠然呼喚道：「玉老，你所授的骨玉靈體修鍊之法果然玄妙，小子這幾日來越發感受到鍊氣境的氣機，已經達至氣貫骨體的要求，又不想如前兩次的強行衝擊，乾脆任其自然，希望會水到渠成有所突破。
玉老似自深沉的修鍊抽離出來，片刻后回應道：「跨階時的境界突破，水到渠成是最佳之法，小娃你的選擇是對的，亦是最為理智的。」
羅軒淡然道：「您老不是講修行最忌急於求成么，小子可是一直謹記。」
玉老讚許的一笑，道：「萬法唯心，境由心造，小娃掌握此點，目前修行雖然未有突破，卻一直處於最佳之境。」
羅軒默然片刻忽道：「有一疑問，玉老能否為小子釋疑？」
玉老淡然一笑道：「何妨說來聽聽！」
羅軒道：「您老一直未曾向小子講述當年符令與魔羅印的兩位主人如何殞落，為何又會傷及您老呢？小子近日來可能是面臨跨界，心緒時而雜亂，常常想，就算修鍊如您老或是那兩位前輩一般，又能如何，苦思無解，又生好奇，故有此問。」
玉老變得沉默起來，就在羅軒後悔此問時，玉老嘆息一聲道：「娃啊，有關兩人殞落一事，老夫並無不可言及之事，但茲事體大，又因你修為尚淺，談及於你並無益處，為時尚早。」
羅軒一怔，道：「那有關符靈與魔羅印這物事寄體在小子身上，究竟是人為所至，還是別無選擇下的無奈之舉？」
玉老道：「這個你算是問對了，兩大神物寄體之時，小娃應該還有記憶，機緣二字，便是最佳的解釋。要知，兩大神物的主人與人交手之地距這東域遠隔何止千萬里，那是位處鴻圖大地的中心之域，小娃現在只需知道，這兩大神物共損齊傷，離奇般的出現在東域，又離奇般的與你寄體相遇，就算是有人為因素，也絕非人力左右，可見天意難測，這般機緣，我老人家也難以作出更好的解釋。」
頓了頓，玉老語重心長又道：「造化弄人，老夫處於現在這步田地，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又非是元神之體可奪舍重生，偏又有一線生機，實是千古未有之奇事，之所以老夫肯一意執念堅守，便因小娃你的機緣，如果這是天命，老夫捨棄自身又如何，否則當初何以會棄魂體，以求你的一線生機？所以啊，小娃，你萬勿執念所疑，否則老夫也會道心動搖，沉淪鬼道受那無盡的折磨。
羅軒默然點頭，良久才道：「小子明白了，修行，非關乎自己，還有天意，便是為了玉老，小子也定要沿大道而行，沒有回頭路；小子受教了！」
玉老慨嘆一聲，沉默下去。
一路北行，羅軒玉老的指點下接連避開數百座延綿的山峰，潛行匿跡。先不說這裡的妖靈氣息連玉老都深深忌憚，便是他都能感受到來自靈識中的深深恐懼。
一連數十日，荒野蹤跡漸去，峰巒迭現，展現在眼前的開始是綠野翠峰，穿插雲間的美景，那種強橫的妖靈氣息也漸漸淡無，應該是離開了那段某種妖靈的領地，輕鬆起來的羅軒放開懷抱開始再度御空飛行。
迎雲氣，心境極佳的羅軒長笑道：「玉老，剛才那段路程有何種妖靈，何以會有這般威壓？」
玉老似也心情不錯，笑道：「如果老夫沒有猜錯，那裡當屬虎族的領地，等閑者無人敢去招惹。」
羅軒怔道：「虎族應是妖族中的王者，小子的修為不敢露了形跡倒還好解釋，何以有大修為的修真者也不敢在這處領地露面？」
玉老笑道：「傻小子，你也說虎是妖族中的王者，這與人類中實力最強勁的修真家族何異？別說人類修真者，便是最有實力的種族也不敢在這裡生出挑釁的念頭，似虎族這種血脈延續的種族遠非普通的妖靈可比，隨意一隻妖虎都有天賦靈技，根據血脈的精純威力各具不同，以後小娃要是撞見，都要倍加小心吶！」
羅軒長笑，雲氣如線，劃過長空，盡情享受無盡天地任我翱翔的愉悅，長嘯一聲，將多日來的壓抑盡數釋放，頓感心境清明，朗清無它。
躍躍而動，心無虛而氣盈，靈機觸動之下，羅軒立刻知機自己竟在此刻迎來了境界越階，喜出望外之下急翔滑落。
孤峰，仞壁險峻。
山峰之側，羅軒深進林木茂密處，隱隱聞得水聲孱孱，又覺靈氣盈盈。尋覓處，竟見溪流蜿蜒，穿林繞樹，鳥鳴聲聲，一片生機盎然。
玉老忽地咦了一聲，道：「娃，這裡的溪水水靈氣息勃發，連水靈精魄都感受到不一樣的靈機，乾脆你往溪水源頭一行，看看究竟是怎樣一回事，更可在那裡修行。」
羅軒點頭應是，沿溪而行，竟走了很長一段路。前方臨崖高處，疑是溪盡，卻豁然開敞，一道充滿活力的小瀑布從半山隙縫處沖瀉而下，奔流在蒼翠欲滴的山谷崖壁上，在崖底形成數十丈大小的水潭，被參天的密林阻隔，在外面看不到這裡的別有洞天。
水瀑有如布幕般垂落下來，激起飛濺水花，水滴四外拋灑，在陽光的下仿如金珠萬顆，充滿活力。
羅軒聆聽著水瀑奏響的天然樂章，靈心靜極躍動，動中藏靜，彷彿捕捉到一點天地至理，卻偏偏差上一點難有所悟。
一絲頭痛，緣自心頭，羅軒一驚，知道自己過於執著，心神索性放開，全情於瀑水轟鳴的水流。性隨心走，他忽地哈哈一笑，脫衣縱身入潭，盡情玩耍，一如年少時嬉水遊樂。
忽有靈機觸動，羅軒穿潭遊動，來到水瀑之下。
沖淋而下的瀑水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屏除了外界的一切聲響，曾有過的悟道機緣與這一幕是何其的相似，羅軒靈心剎時變得無比空靈，瀑布水流本就是水靈氣濃鬱勃發，這一剎那，他清晰的感受到水靈精魄正將全心全靈緩緩釋放，以一種有容乃大的胸懷，將他包容進去。
清徹而澄明，水靈精魄純潔得沒有絲毫雜質的心靈，洋溢著無比充沛有若汪洋般的水靈氣息，心識全然打開，孤峰，水瀑，打開心靈的天地，立體般的呈現在心眼之下，每一景，每一物均是那麼的清晰，天地間某種玄不可測的五行奧秘，在心識的世界不斷的變幻，綻放。
然後一切漸漸淡去，無識……無想……無它……！
無盡的空靈之境，空無一物，不染纖塵。
然後有物，是處處氣息，彌動不休，天地氣機無有不在……
瀑流聲響，湍急水瀑，在這一刻，彷彿消匿了一切聲息。
時光，以驚人的速度在消逝，水靈精魄與羅軒的靈識心境緊緊契合在一起，難分彼此，在六識唯空的異境中，羅軒彷彿化身一滴水，融化在瀑流，向著遠方奔去。
他的左半邊身軀正陽靈光有若艷陽，暖暖的氣機盈滿而溢，右半邊的寒靈氣息則釋放著冰爽的寒流，它們仍是涇渭分明，但卻再非是以前般的傾軋較力，兩種截然不同的靈力氣機天然凝聚，自然而然的轉化為兩種滾滾的元力洪流沖刷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將內在的天地不斷的拓寬，他所修習的合氣訣竟在此刻臻於有成。
全心全靈的所在，羅軒靈心晶瑩剔透，在心識的辨識之下感受到瀑流之源，竟然有物，晶圓如球，洋溢著沛然而充盈的氣機。
那完全是有別於他所見識到的種種氣息，和符靈的正陽靈光極為的相似，但又迵然不同。它溫和而輕柔，令人心塵無念，靜而無思，又如暮鼓晨鐘般餘韻繞繞，總不免讓人有所觸動。
心識回歸，一切具足，一切俱在！
只見瀑流轟鳴，水流湍急沖淋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