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歸途

  得了族長的肯定，村民們信心倍增，臨別之時，又是一番依依不捨。


  這一去，靈器里的，和外頭的，或許再沒有相聚的時候了。


  程清河將琉璃瓶拿了出來，眾人仔細一看，又是好一番驚訝，直談道修的本事，可真是了不得。


  「進入這裡面之後你們暫時會回歸無知五覺的狀態，到了神龍島之後，我才會將你們放出來。」


  那琉璃瓶底部已有一人，搖搖晃晃，但是始終也不會跌倒。


  村民們一陣欣喜。


  很快，那些老弱婦孺很快便進入其中。


  老族長以及他的兒子王忠華還站在那處。


  程清河見他們靜默不語，輕聲說道：「走這條路，在座的誰能不害怕？不過是為了自個兒的妻女，方才舍了一身剮去拼一番，你若是不肯，我卻也不肯再讓你進這琉璃瓶中。」


  「哎～」老族長嘆息了一聲，頗有些無奈。


  王忠華一臉灰色，勉強笑了笑：「父親，您進去吧，為了您我也得拼這一把啊～只是若是我這不孝兒子死在了路上，您，您要保重。」


  老族長駐著拐杖別過臉，悄悄抹掉眼淚，他只這麼一個兒子，三十多了是一個后都沒能留下。


  看來，他們老王家這是要絕後啊～


  壯年們拿起水裡的武器，這就要走了。


  余回已然可以行走，但是經不得勞累，是以二人商議好，他走一段，她再來被他走一斷。


  長長的吱地一聲之後，一顆腦袋望了出去，只看見野徑無人，野草叢生，四處靜悄悄的，什麼聲音也沒有。


  「大人，沒有人。」


  見，程清河點點頭，他方才走了出去。


  一個兩個，隨後跟上。


  「待會兒我走在前面，你們圍在余回四周，不要太過分散。」


  其餘十來人點點頭，十分警惕地四處望去。


  第一日過去，平安無事；第二日，有驚無險……


  但是幸運，卻非一直眷顧～

  龍虎山……


  「啊！」佟麗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掩蓋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尖叫。


  月色下，丫丫穿著連體睡衣，在門檻上抱著一根玉米啃得口水直流。


  看見有人來了，也不做聲，邊吃邊看，只一頭柔軟的胎髮亂得不成樣子。


  佟麗香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看見林福的影子，如今已經是深更半夜，便料想他可能是睡著了。


  「丫丫～過來。」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嗯？」她停頓了片刻，一雙眼睛像是剛剛被清水洗過一般，清亮地倒映著一切。


  「姐姐帶你去玩吧？」


  丫丫果斷地搖搖頭。


  「……」


  「那，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唔？吃？」丫丫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林福叔叔，她半夜起來，沒有叫醒他，一個人往門口一座，就啃起了玉米棒子。


  但是她知道，要是走遠了林福叔叔肯定擔心，是以雖然她極是想吃點什麼，但還是搖搖頭，表示自己坐在這裡就可以了。


  這丫頭果然是那賤人所生，狡詐得很。佟麗香心裡又怕又恨，但是比起之前，那顆心已經堅定了太多。


  她咬了咬牙，貓一般無聲無息地走了過來，一把抱起丫丫，轉身就跑。


  咿呀咿呀，丫丫抱著玉米，用另一隻手推著佟麗香的下巴，但是很顯然，她的力氣實在是太小了，無異於蚍蜉撼樹，是以半點阻止不了。


  哼哧哼哧！佟麗香跌跌撞撞地山上跑，又時不時也往後看，生怕有人追上來，又或是看到了她異常奇怪的舉動。


  「打，打！」懷裡的小東西踢手踢腳，眉頭直皺，顯然已經十分不耐煩。


  「人帶來了？」洞口底下的聲音除了幾分沙啞之外，已經能夠聽出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了，但也正是這個變化，讓佟麗香產生了幾縷不安。


  她沒有回答，而是低頭看著懷裡的丫丫。


  其實丫丫，是一個十分可愛的孩子，固然她十分恨她的母親，但是在心中，卻是半點沒有怪責遷怒她的意思。


  真的要扔下去嗎？

  扔下去的話，會有什麼後果？

  她心中十分掙扎。


  「你還在等什麼？快點扔下來！你難道不想得到余回了么？！」


  我當然想！佟麗香毫不猶疑，她左右為難，終於將丫丫放了下來。


  這裡的土地鬆軟，丫丫腳丫子一歪險些一屁股坐了下去，嚇得佟麗香連忙一把扶住了。


  「丫丫，你想不想你母親回來看你？」


  她問道。


  丫丫將手指塞入嘴裡，看著她，並不回答。


  「咱們來做一個遊戲吧？姐姐把你藏在這裡，你的掌門叔叔找不到你，肯定會派人通知你的母親回來看你，到時候我再把你帶出來，你就可以見著你的母親了。」她誘哄。


  何火火早已經在下頭等著雙眼冒火，見她遲遲不下，怒喝也沒有用處，不由生生壓著火氣，站在洞口下方沉沉地注視著上方，這是要看她到底是想搞什麼鬼！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佟麗香笑了笑，將手伸入丫丫的咯吱窩下，對著洞口。


  「你不要害怕，下面有人接著，不會摔著，等你母親回來之後，我就再把你帶上來。」


  丫丫懸在半空，踢了踢腿，咯咯笑起來。


  佟麗香沒有防著她突然笑起來，心下一驚，便雙手一松，噗地一聲，她便囫圇被那黑乎乎的洞口給吞了。


  「你接到了嗎？」


  「……沒有。」何火火看著頭頂。


  「你怎麼不接著？！她沒有摔傷了吧？」


  「你在說什麼？你已經把她扔下來了？」她莫不是在哐她吧？

  「她已經下去了，你沒有看見么？」


  就在二人對這到底下沒下的問題發矇的時候，那小東西正沿著半透明的「玻璃罩」正往下爬。


  在她下落的那一瞬間，困住何火火的陣法便如一個彈簧一般將她反彈上了一些距離，她再一次下落的時候，便已經是趴在這陣法上了。


  她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時候，是以便將這裡當成了迷宮，順著弧度爬啊爬！下坡的時候便順著彎道滑下去。


  「咯咯～」她樂了，露出了四顆小米粒。


  「她，她在。」佟麗香聽見聲音，明明就在下面。


  「我聽見了，只是我並沒有看見她。」


  何火火蹙眉，在陣法之中走來走去，仔仔細細地看。


  若是在外頭，以她如今活屍的本事，即便在千米之外，她也能感覺到對方血管里奔騰的熱血，只是現在，那陣法將她完全隔絕在裡頭。


  「你找到了么？」佟麗香還在外頭關心道。


  何火火嫌她多舌，便不耐煩道：「既然已經下來了，什麼找到不過是時間問題，你若是無事，便走吧！有我在這裡，不會出什麼問題。」


  「哦～」佟麗香點了點頭，蹲在洞口邊上，不放心道：「赫連師兄還好吧？能讓他同我說幾句話么？」


  這些時日她不斷地在給下方的何火火送活禽，同時每一次，也都會給赫連師兄送些吃食，但是卻沒有一次聽見過他的聲音，哪怕是一句怪責謾罵她的話，沒有～一句都沒有～


  「他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不是故意要那麼做。」她哪裡知道他會這麼晚不睡，還跟著她找到這裡來了。


  何火火蹙眉，十分不耐煩，看了腳邊那具化成粉末的乾屍一眼，說道：


  「他睡著了，不過他即便沒有睡著，大抵也不會願意同你說上一句話的。」


  佟麗香眼神一暗，對著月亮嘆了一口氣，便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其實她並不討厭赫連槐，甚至還有些享受被他追求的感覺。


  這要放在很早以前，修士的追求？她簡直想都不敢想。


  若是沒有餘回的存在，他可能會是她見過的，最為優秀，也是最好的，共度一生的人選。


  「丫丫？丫丫～」何火火聽著空氣之中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洞里的活物只有一個，除了丫丫發出來的聲音，還會有什麼存在？

  「唔哇！唔哇！」丫丫爬得吃力，坐在結界之上的凹陷之中，復又啃起來了那隻玉米。


  也是奇了，她爬了這般久，竟然沒有將那東西順手丟掉？


  「丫丫，來我這裡來，那裡黑乎乎的一片，你不害怕嗎？」


  何火火以為她是故意躲起來了，心裡咒罵了一聲，這賤丫頭和她的母親一模一樣，都是狡詐陰險，全身抹了油一般，輕易抓不住。


  林福在床上睡得迷糊，左手順勢一放，卻沒有摸到往日就在身旁的小東西，他定了片刻，回過味兒來，連忙睜開眼睛。


  「丫丫？」他抹了把臉，汲著鞋子蹲下來掀開底下的床單，空的。


  「別躲啦！我都看見你了。」他在屋子裡左右找了找，屋子裡一片寂靜。


  他揉了揉一頭亂髮，見著桌上放著熟玉米的盤子已經空了，心下不免一怔，釋然，這小東西原是藏在哪裡吃東西了吧？

  他咯咯樂！心想這娃娃著實可愛。


  但是等到他將偏殿裡外全部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人的時候，他的心，不免慌了起來。


  蘇翎睡得正酐，便聽見哐地一聲踹門地聲音，他在夢裡驚了一驚，睜開眼，他的衣領便被一隻大手給拎了起來了。


  「林福？」


  「丫丫不見了，快把大家喊起來，一同找一找。」


  「不見了？」他睡意全無：「會不會是跑出去玩了？」


  那孩子鬼靈精怪地很，說不定便是跑出去玩兒了。


  「不會，這個時候她大多便坐在門前吃一會兒零食，定不會走遠！」


  蘇翎站起來：「你都找過了？」


  「嗯。」


  他連忙披上衣裳，快步走了出去。


  他用神識查看了一番，並沒有看見丫丫的身影。


  「許是爬出門了。」


  山門旁的守門的護衛剛剛被人從被子里挖出來替班，已然雙眼發直。


  白日還好，只是這夜裡，著實難熬啊～

  遠遠聽著幾聲腳步聲快速往這裡來了，他一哆嗦，連忙強打起精神看去。


  「掌門？」


  「有看見丫丫出去么？」


  「丫丫？」哦，紅蓮堂主的孩子。


  「沒有。」他搖搖頭，起碼在他當班的這一段，肯定是沒有的。


  「怎麼辦？」林福急得忍不住漲紅了臉。


  她要事出了事情可怎麼好？清河那裡，也沒法子交代。


  蘇翎雖然也是著急，卻是忍不住安慰他道：「你別急，既然沒有走出這一道門，自然是還在龍虎山裡頭，咱們再找一找，說不定就找到了。」


  林福點點頭，為今之計，只能如此了。


  能夠躲過他的神識搜尋的，除非這裡混入了比他還要強大的高階修士，要麼，便是她誤入了程清河設下的陣法之中。


  在他看來，後者，可能性更高。


  佟麗香剛剛回到自家門口，便看見一片燈火通明，不少人舉著火把到處跑，口裡含著丫丫的小名。


  她心中咯噔一聲，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師妹，紅蓮堂主的孩子不見了，你趕緊幫忙找一找。」


  蘇翎膝下的首席大弟子帶著幾人經過此處，叮囑道。


  「什麼？哦，哦好。」佟麗香點點頭，心頭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莫名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那大弟子看著她去了，連忙趕往下一個地方去尋。


  心虛什麼佟麗香？該心虛的是蘇翎和程清河才是，他們欺師滅祖，將所有人都蒙在鼓裡，表面上有是一副凜然大義的噁心嘴臉，她這麼做，不過是替天行道。


  這麼自我催眠了一番之後，她呼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好過了許多。


  地洞里，就在何火火終於散失了最後那一抹耐心的時候，不遠處響起來咕嚕咕嚕什麼東西滾動的聲音。


  她耳朵一動，連忙跟著過去看，一看，便看見了一根光禿禿的玉米棒子正躺在角落裡頭。


  「丫丫！」她小聲說了一句。


  「唔啊唔啊～」丫丫順著坡道刺溜一聲滑了下來，剛好一個屁股蹲坐倒在地。


  何火火眼前一亮，心想著這小東西果然長得像她的母親，只臉孔雖好，千不該萬不該卻是投錯了胎，令人唏噓啊～


  她嘆息了一聲，下一刻，她朝那眨巴著眼睛的丫丫伸出手去。


  「滋啦」一聲，她的指甲所觸之處，亮起數縷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