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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倖存者

  城門不過是開了一條小縫,程清河背著余回閃身進入,便看見數十人推著門關上了。


  有男有女,有老又少,皆是意味不明地看著她。


  她虛虛地掃了一圈,這城中的建築還算完好,只是人並不多,城門附近放置了不少的鍋碗瓢盆,人們都聚在一起,看似十分沉默。


  「大家搭把手。」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走過來,和藹問道:「他怎麼了?」


  「受了點傷,這裡有水么?可否借點兒?」程清河問道。


  幾個年富力強的走過來幫忙扶下她背上的余回,接著又有女人幫忙盛了一碗水來,那白色的瓷碗上磕了一角。


  「多謝。」


  她看著這些滿是灰頭土臉,便知道這些人無時不刻不生活在恐懼之中。


  「老朽方才聽說,你知道如何對付那些怪物?」


  「沒錯。它們懼怕尖銳的鈍器,看似十分強大,實則自身十分脆弱,只是那些東西速度極快,一般人根本就傷不了它。」


  「那你說了還不如沒說。」方才不願意讓她入內的中年男人白了她一眼。


  「當然有用。」老人沉思了片刻,搖頭,接著溫和說到:「你二人死裡逃生,定是累了吧?這樣,你們先歇息片刻,左右它們一時半刻還未找到這裡來,便安心住下吧~」


  說完之後,他便又召集了餘下的人,開始商議對策。


  「父親,你真當相信她所說的話?這無憑無據的。」


  老人瞥了他一眼:「她一個女人,背著比她重上一倍有餘的男人竟然連氣兒都不喘,你以為,是什麼人才有這樣的本事?」


  「您的意思是,她是道修?」


  老人摸了摸鬍子點點頭。


  雖然蠻荒大陸看似是比極真界的環境要好上許多,但是有靈根的人卻是只少不多,是以有些地方壓根沒有見識過道修。


  而他們這一行人,便是自一些小村小庄僥倖奔逃過來的。


  程清河尋了一個乾淨的地方,餵了余回一些水,好在余回雖是吞咽困難,但好在還可以下肚。


  「是我拖累了你。」余回苦笑道。


  程清河嘆了一口氣,在他邊上坐了下來。


  「哪裡怪得了你?要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受這份苦,以後莫要如此。」


  「清河~」他情不自禁按住她身側的手,但是一摸便察覺出了不對勁。


  「你的手?」


  村程清河微微蹙眉,抽出來,她的那一隻手全然被衣袖包裹住,原本便只剩下了骷髏,當然感覺空空蕩蕩。


  「發生了什麼?」余回忍著疼端坐起來,小心翼翼地拉開她的衣袖。


  「別看,我無礙,只是有些醜陋罷了。」


  「別動。」余回加重了語氣。


  程清河低頭垂眸看著他的臉,以及他發顫的手,果真沒有動。


  布料掀開,露出一片黑紅,那原本白皙纖弱的玉手此刻只有張牙舞爪的骷髏,被包裹成一團,甚至因為天氣惡略,散發出淡淡的異味,可怖又令人作嘔。


  「我沒事。」她淡淡笑了笑,感覺不到疼一般。


  的確,這一點傷,和她以前受過的比起來,不過是清粥小菜了。


  「對不起,我竟然現在才發現。」


  而她竟也忍著,背著他走了三天三夜。


  「這種小傷,不必掛懷~」她話還未說完,便聽見一陣驚呼,抬頭一看,是那乾癟的中年男人,跌倒在地上還不斷想要後退,指著她的手連連瞪著眼睛,見了鬼一般。


  程清河將衣袖攏下,好整以暇地挑眉:「怎麼了?可有事情問我?」


  男人咽了一口口水,搖搖頭,又立馬點了點頭。


  直到二人走直人群之中,那男人還在好奇地打量著她的腕部。


  「大呼小叫的像個什麼樣子。」老人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父親,你是沒有看到她的……」


  「不知道喚我來有事嗎?」


  「啊,是這樣的,現在進出不得的狀況也不是辦法,是以我們決定製作一些能夠對付它們的武器,我們想著,出門往神龍島去。」


  神龍島啊,想起神龍島,他們便一臉嚮往。


  傳聞那裡沒有戰亂,沒有壓迫,更沒有這些吃人的怪物,甚至還有神女大人保佑,誰不想去?


  「你看這樣。」


  老人用拐杖在地面上畫了幾個圖樣,大致說了這些東西的用處。


  程清河聽著,不時考慮提出一些意見,很快所有人都動員起來,將各家各戶棄置的刀具都搜羅起來,不過不多時,空地上便堆放了小山一般的鋒利物品,鐮刀、菜刀、鋤頭……


  這些村民之中沒有會打鐵的,要是還要將這些加工一下的話實在費勁,是以程清河便按照著那老人所說的,祭出玄靑劍,將那些東西有規則地截成一段一段。


  那玄靑劍原先便被大天所斷,她便又去了上虞的鍛造鋪子給接上了。


  在階品之中,那劍雖算不上最好的,但是這是她師傅的一片心意,又何況陪著她走過了最艱難的時候,便一直用著。


  鏘地一聲,玄靑劍片開了鋤頭,程清河收了劍,那中年男人連忙過去撿起來一看,原本十分薄的鋤頭片分為兩瓣,那切口平整,且兩片寬度竟然分毫不差,真是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他用十分崇拜狂熱的眼神看著她,乖乖,真是太神了!

  「修士入道的時候,對周圍世界的感知比普通人敏感百倍,是以對於修士來說,並非難事。」程清河這樣解釋道,但是仍舊是抵擋不住四面八方而來的,灼亮的眼神。


  從白日忙到黑夜,那些東西便大致出了模型。


  程清河手裡提著個用刀片做成的球,這些刀片經過她的手,變得十分輕薄並且鋒利無比,在火光的照耀下,便反射著冷冽的光。


  「這樣的東西好雖好,但若是不細緻,反而會傷到自身。」


  老人也是擔憂這一點:「從明日開始,便讓那些年輕力壯的用差不多的東西代替著先練習這些。」


  他們能否平安抵達神龍島,便要考著這些人了,只是,他嘆息了一聲,不管如何想,他們能夠平安抵達的幾率接近為零。


  「此番遠行怕是凶多吉少,若是您有餘力,可否顧著那些手無寸鐵的婦孺一些?」


  那些人大抵是沒有自我保護能力的,跟著一起去,無異於送死。


  程清河搖搖頭,見大多人都去睡了,便低聲道:「誠然道修之物在你們眼裡看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我的確有一法子,將他們全部裝入靈器之中,待到了神龍島,再將他們放出,原本我一人走的話大抵是能將所有人帶過去的,只是我的朋友受了傷,若是將他也一同裝入,怕是堅持不了多久。」


  她說著話,老人的一雙眼睛便控制不住地亮了起來。


  那是絕處逢生的喜悅,他舔了舔嘴角,顫著聲音說道:「那您,您的打算是……」


  「老少婦孺我便帶走了,只是我帶著他,恐怕無法平安抵達神龍島,是以,這些能有一拼之力的,便免不了與我同行了。」


  意思就是說,那些壯年男人,必然要帶上這些武器,一同趕路。


  「應當的,應當的。」老人連忙說道。


  程清河點點頭,他能夠理解是最好不過了。


  一連幾天,村民們大多便沉浸在一片喜悅與自信之中,好似外頭那些怪物也不是那麼可怖了。


  有她神通如此出神入化的道修在,他們幾乎以為已經有全然的把握能夠平安抵達神龍島了。


  那些高矮不一的男人們一時揮舞著長刀,一時又用繩子栓著石頭在揮舞,這是用來對付浮在空中的那些東西的辦法。


  蠻荒大陸著實落後,若是這一災劫是落在凡界,定然也不會落到如此狼狽的地步。


  那乾癟的中年男人雖說看似十分努力地在練習,但是那眼神,卻是時也不時地瞟向那一抹俏麗卻愈加堅毅高大的身影。


  程清河看了一會兒,便又回去看顧余回,經過幾日休息,他的臉色好了許多,只是那脖子仍舊是纏著好幾圈的紗布,好在已經能輕微幅度地動作。


  「等等,等等。」


  身後傳來一陣呼喚聲。


  程清河腳步一頓,轉身看去,只見那男人正氣喘吁吁地跑向她。


  「有事?」


  「我,我是有一件事想要同你商議。」


  「什麼事?」


  「是這樣,我,我父親說,那些婦孺到時候會被你收進安全的法器之中,你看我,年紀也不小了,身體也不大好~」他欲言又止,很顯然是想要和那些婦孺們一處的意思。


  聽得程清河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遭,雖說身材十分乾癟,但是精神奕奕,看似十分有活力。


  「我見你身體還算健朗,大抵是還能健健康康地活上個四五十年的。」程清河搖搖頭。


  男人一張臉皺成了苦瓜,顯得更加醜陋了。


  「您不知道,我,我有隱疾。」


  「哦?你父親可是知曉?」


  對她來說,像他這樣的,多他一個不算多,少上一個,也不算少,只是她若是給了他一個特例,其他人也爭相效仿,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忠華!給我過來!」蒼老的聲音一起,那男人就是脊背一僵。


  「父親。」


  程清河看過去,那老人正一臉怒容地看著他,且老人身後,幾乎所有在場的,都走了過來。


  「族長啊,這樣恐怕不太好吧?」另一個壯年男人忍不住說道。


  誰不想躲在安全的地方?誰願意在外頭拚命?這些人逃出來的時候,大多是拖家帶口的?不是有八十的老母親,便是有妻或還有兒。


  為了他們能夠平安,他們壯年該出這一份力,既然是所有壯年男人都出力,他忠華不願意,其他人又哪裡能甘心?

  「我知道,忠華,你要是眼裡還有我這個老父親,這一趟,你非走不可!」


  他白髮年邁,哪裡還有力氣去拼?定然也是要靠著她的靈器帶的。


  面對著數十雙帶著責備的眼睛,王忠華免不得漲紅了臉,心裡罵道,這個老不死的!


  為他拚命?他都這麼老了,大抵也活不過幾年了吧?

  程清河瞥見他眼睛里的陰厲,無聲地嘆息了一聲。


  「你們決定好了再說罷,那些東西並不懼怕術法,只能硬拼,若是單靠我一人,能否到達神龍島,便看運氣了。」


  就連她,也無法保證自己不受傷,一旦受傷,在這危機四伏的蠻荒大陸,又能堅持得了多久?

  說罷,她轉身離去。


  「怎麼了?」余回迷濛看去,見眾人圍在一處,心下好奇,但是卻抵擋不住全身的疲憊。


  「無事,你睡吧。再過一兩日便要出發了。」


  余回點點頭,很快便陷入黑甜的夢鄉。


  程清河看著,將手貼著他的脖頸,將澎湃的真氣一點一點輸入進去。


  他的經脈先前險些被鑽成了篩子,是以十分脆弱,是以得先讓他自身復原一些時日,再為他修復經脈。


  源源不斷的真氣湧入,他皺起的眉頭緩緩落了下去。


  其後,那王忠華雖說還是依舊練習,只是顯然心不在焉,甚至於臉上灰白,不見任何神采。


  臨出發前一日,那老者便又找上門來了。


  「我那不孝的兒子這幾日意志便已然消沉,依他如此狀態,出去,定然還是個死,既然如此,便讓他入那靈器,我,我就不進去了。」


  唯有這樣,才能堵住他們的嘴。


  程清河笑了笑:「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以你的身體,出了這道城牆~」


  他必死無疑。


  「你其實不需要這樣。」


  「我就他一個兒子,不如此,又能如何?」他嘆了一口氣,老態盡顯。


  「這一切,還是交由你們商議定奪吧!」


  她不是不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這是想要讓她來施壓,若是她親口說出可讓王忠華進入靈器之中避難的話,村民們再如何不滿,也定然不敢反駁。


  老族長搖頭,拄著拐杖去了。


  人性,真是考驗人的東西。


  第二日一大早,所有人陸陸續續起了床,今日是出發的日子,都不免有些凝重。


  「族長,我們真的能夠平安到達么?」


  不少人忍不住看向老族長。


  「能,當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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