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喝了三天酒
看見高義走了,徐行拍拍江似練的肩膀,“還在想什麽呢?走吧。”
到了招待所,徐行來到前台,“你好,專案二組新開的一間房是多少號?房卡在嗎?”
“305房,徐部長特意囑咐我們,讓你們集中在一塊,房卡給您。”服務員站起來將房卡交到徐行手上。不知道是因為認識江似練,還是徐行看過去就像首長,服務員沒有看他的證件。
在電梯裏麵,徐行對江似練說,“你把東西搬到我房間去,現在高局壓力很大,他一向習慣了獨立思考,我們不要給他添亂了,毛毛的事情暫時不要告訴他,放心吧,他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也是個既往不咎的人,不要說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不愉快發生,就是有,他也不會放在心裏的。”
“師傅,你說人,會不會變?”江似練相信師傅說的,他更相信自己的感覺。他感覺高局對徐行就是和以前不一樣了。是不是旁觀者清?看看再說吧。
“每個人都會變得越來越成熟,一個人的本質變不到哪裏去。等案子破了,我們陪他好好喝一頓酒,他雖然平時不怎麽喝酒,但差不多兩年沒有聞到酒香,指不定有多想喝酒呢。”
徐行哈哈一笑,“他經常說自己不喜歡喝酒,其實我知道他骨子裏好酒,他的真性情,是被理智和責任束縛了。”
跨出電梯,徐行拍拍江似練的肩膀,然後指指301房,“我去拿東西,你想過來就過來吧。”
“近水知魚性,近山識鳥音。”
說的是如果一個人,生活在水邊,經常捕魚,那麽他就能熟悉魚的性情和出沒規律,同樣,如果他生活在山上,每天聽到鳥兒的鳴叫聲,那麽他就能聽懂不同鳥的叫聲。
徐行跟著師傅高義十幾年,他能夠不了解自己的恩師嗎?
師傅去案發現場之前之後的微妙變化,隻有徐行覺察的出來。師傅去的時候,他的心情是輕鬆的,回來的時候,隻有徐行一個人知道,師傅的心情沉重了。
一路上,在高義的表麵上,你是看不出有任何的心情變化的。
喜怒不形於色,師傅在這一點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很久以前,高義就告誡過年輕的徐行,說他有時候會毛毛躁躁,有時候會慌慌張張,有時候會怒發衝冠。高義不僅在一張信箋寫了一句名言送給他,而且同他講了一個著名的事例。
高義在信箋寫的是:為將之道,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高義給徐行講的是“四野”101首長的故事。
東北解放戰爭時期,在戰火紛飛的戰場,101有時候的位置,會比前敵指揮員更靠近前沿陣地,這不奇怪,很多將帥也可以做到。
但是,有一次,警衛員在司令部擦槍走火,槍聲一響,司令部裏麵每個人都大驚失色,唯有司令員101首長像沒事人一樣神態自若,能夠卒然臨之而不驚,那才是有過人之節。
讓徐行始料不及的是,師傅高義竟然背的出來蘇東坡的名句:“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誌甚遠也.”
那麽,高義心情的變化,徐行是從哪裏看出來的呢?
徐行是從高義的手指上看出來的。
也有些年頭了,有一次,徐行同高義、江似練到外地,成功的抓到了一個逃犯。返回的路上,江似練在開車,徐行坐在後排座位上,他與另外一個戰友將逃犯夾在中間。高義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有逃犯在車上,大家一路上也沒說什麽,徐行第一次發現師傅的手指伸得直直的,擱在大腿上輕微的在彈鋼琴。
那一刻,徐行從輕微跳動的手指上,看到了表麵上無動於衷的師傅,他心裏的得意和爽歪歪。
從此以後,徐行有事沒事會偷偷的觀察師傅的手指。
師傅手指自然伸直的時候,那是說明一切正常;師傅手指捏緊成拳頭的時候,是他馬上要下達行動任務了;師傅的手指比較僵硬的彎曲的時候,是他心裏不爽不快了;師傅的手指攥緊了拳頭然後馬上放鬆彎曲的時候,是他憤怒了,在克製自己。
徐行今天看見了師傅心裏不爽不快了。這說明師傅今天去現場幾乎是沒有一點收獲。
對於偵查員來說,找不到一點線索的時候,是最鬱悶最心煩的時候。
鳥無頭不飛,頭失去了方向,其它的鳥,你可以跟著頭鳥亂轉,千萬別亂叫,叫的大家都會煩。
徐行進入301房,他沒有敲門,輕輕地用房卡開門,輕輕地走進去,輕輕地將房卡放在電視劇前麵,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東西,總之,他不會影響師傅的思考。
“徐,行,你住幾號?”高義問。按道理他可以叫副政委的,怕徐行真的多心,咽回去了。
“305,隔壁的隔壁。”徐行等待師傅接下來的交代。
“你去通知一下大家,從現在開始,隻要不出省軍區的大門,可以自由活動,你把每個人的聯係電話記錄一下,沒事盡量不要到我房間來,另外,叫江似練把腦筋用在案件上。有香煙嗎?全部留給我。”高義接過香煙,點頭意思,你去吧。
——同樣不怎麽抽煙,高義是從來不帶香煙。徐行會偶爾買一包放在身上,他會給師傅備著,給別人備著。
徐行到了305房不久,江似練拿著東西進來了,“師傅,你認識程司令員嗎?哇,程司令員真的了不起,他比他更和藹可親,一點架子都沒有。”江似練指指上麵,第二個他當然是說高局。
“你不是他的兵,況且你現在是借調來幫忙的,他當然不會在你麵前端架子。不管是擺架子還是端架子,都是要看對象的。以前黨內很多高級幹部去見毛主席,毛主席可能會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但是,民主人士、家鄉的父老鄉親、勞動模範,毛主席會去迎接,甚至會送他們出門,道理是一樣的。”
一個人在年輕的時候,能夠遇到一個好老師、好師傅,真的是他的福氣。好老師,不僅僅是教你課本知識;好師傅,也不僅僅是教你技術。
也許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銀城三劍客走到了一起,他們不同組裏麵的其他成員討論案子,他們三個人肯定會坐在一塊,各抒己見,交流心得,互通有無。
錯了,他們其實很少很少在一塊討論,他們在一塊更多的是彼此看一眼,然後對方會心領神會,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怎麽做。這不是作者故弄玄虛,而是他們之間有一種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默契。這才是他們出神入化的地方。
沒有默契的兩個人,他們走路的步調都是很難一致的,除非有人喊,一二一。
徐行和江似練在房間裏麵聊天,聊什麽?
聊高局破了案,以後可能會怎麽樣?
萬一案子一時間破不了,高局以後怎麽辦?
他可能回公安局嗎?他還會回公安局嗎?
什麽時候告訴高局,毛毛離家出走的事情?
江似練說了很多,也問了很多,唯獨沒有說,徐行進專案二組是他找了程司令員,以及高局換房間的事情。
師徒兩個聊天聊到了十一點,床頭櫃上的電話響起來了。江似練馬上伸手去接,原來是高局的,“徐行馬上到我房間來一下。”
高義根本不管接電話的誰,直截了當。
聽說是師傅叫自己過去,徐行將桌子上的公文包拿起來,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然後拉上拉鏈,“我過去一下。”
江似練好奇怪,“師傅,你拿空包過去幹嘛?”
去拿材料?拿那麽一點材料,根本不需要拿包去。難道高局是讓徐行過去裝吃的東西?可能嗎?不可能。高局對上對下,從來不搞小恩小惠。
“我也不知道幹嘛,有備無患吧。”徐行邊說邊出去了。
徐行來到301,房門已經開了一點點,他推門進去,包來不及放下,本想走到自己睡過的床上坐下來的,高局開口了。
“哎,你身上有錢嗎?去買兩瓶酒,再買一點下酒菜,盡量不要讓別人發現。”高義笑眯眯地說。
“好,要不要叫上小江?”
“不要不要,他喝酒不行,再說了三個人都喝多了不好。快去快回。”
“師傅,酒癮還是上來了?我馬上回來。”徐行開心的笑了。
——師傅打電話的目的,被徐行猜到了,徐行自然很開心。
連續三天,高義除了早上出去鍛煉身體,其他時間沒有出房門。早中晚飯,包括宵夜,都是徐行送過來的。
連續三天,高義每天晚上都喝了一瓶酒。
這個時候,最開心的是江似練,喝酒不叫他,他一點也不會見怪,他反倒是怕叫自己去喝酒。去了他怕了他們一杯酒一口,半杯他也吃不消。他看見師傅和高局回到了從前,心裏是特別開心特別踏實。
這個時候,最糾結的是徐桂林部長。他其實在第一天晚上,就知道高義喝酒了,這能夠理解,畢竟在第三監獄待了那麽久。
可是,高義連續喝了三天,專案二組也連續三天什麽事情也沒做,甚至沒有一個人出省軍區的大院,徐桂林坐不住了,7·21案件是驚天的大案要案,不是可以開玩笑的。
第四天上午,徐桂林部長他不得不跑到程再平司令員那裏去匯報了。
“高義喝酒?我怎麽不知道?酒是哪裏來的?”程司令員平時打過招呼,一般情況下,官兵在招待所食堂不能喝酒。
“他們自己到門口的超市買的,半夜三更喝的。”徐桂林搖頭晃腦,意思是說,我沒辦法管。
“哦,是這樣,你怎麽不早說?這樣吧,你看看他喝的是什麽酒,下午給我搬三箱一樣的,放到他房間去,跟他說,喝沒了打個招呼,要多少給多少,你是負責後勤的,有你這麽摳門的嗎?怎麽搞得讓他們自己掏錢買酒喝呢?前麵的開個票據報銷,還有什麽事情嗎?”
程司令員發現徐桂林沒有馬上走的意思。
“司令員,我不是小氣,我是擔心他們喝多了,辦不了案,據我所知,專案一組的人現在是全國到處跑,馬不停蹄的在查找那把氣槍的主人,可是,這三天,他們二組幾乎是什麽事情都沒有做,全部在房間裏麵睡覺看電視。”
“部長同誌,告訴我,你的任務是什麽?”程再平突然嚴肅起來。
“報告司令員,我的任務是搞好後勤保障。”徐桂林馬上立正回答。
“去吧,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