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配不上她
那黑衣人見慕玖突然睜開了眼睛，神情頓了一瞬，就是那一瞬的功夫，慕玖已掀被而起，抽出了榻旁最近懸掛的龍紋寶劍。
她的劍在屋外，按例麵聖是不讓拿進來的。慕玖握緊了對於她有些微沉的龍紋寶劍，迅速向那黑衣人擊去。
雙劍相觸的聲音在夜色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犀利。
黑衣人步步緊逼，欲擊向她身後那人。慕玖的手下用盡了力氣，紋絲不漏地保護著龍榻。
百裏子衿此時也驚醒了，他看到眼前這一幕，眉宇緊皺，心頭興起驚濤駭浪。
玖兒，玖兒！百裏子衿看著慕玖纖瘦堅韌的背影，隻恨自己無用，無法保護心愛的女子，卻還要她來保護他。
他是個男人，怎麽能讓女人來保護自己！
百裏子衿掙紮著緩緩起身，想去執那懸掛得稍遠一些的尚方寶劍。
戰況激烈，那黑衣人武藝高強，饒是慕玖也有些力不從心，隻將將能夠抵抗。你來我往，劍光四溢。
黑衣人攻擊時偶然看見百裏子衿已經執起劍的身影，眸子裏閃過一絲嗜血，越過慕玖就要往那邊而去。
慕玖心頭狂跳，下意識攔截住了他，這時她身後突然有一把劍衝向了那黑衣人，黑衣人後退一步，劍又對著慕玖迎麵而上。
慕玖本是淡然對擊，卻不料黑衣人劍鋒一轉，竟是向著她身後而去。慕玖眸子冰寒，用盡全身力氣護住了身後那人，黑衣人的劍劃開了她的衣袖，絲絲的鮮血從她的玉藕上沁出。
當感受到那熟悉的龍涎香氣息時，慕玖便知道，身後的人是衿。但是，他大病未愈，怎麽能用劍呢！
他為何這麽不讓人省心？
“你退後。”慕玖仍舊擋在他身前，眸光冰冷看向黑衣人。
“玖兒。”百裏子衿的聲音裏充滿了低沉和不悅，絲絲的心疼夾雜其間，他的劍對向了黑衣人，從慕玖身後執劍飛出來，劍鋒直指那黑衣人。
黑衣人對這結果自然求之不得，劍法無比犀利，招招斃命。慕玖心下急迫，咬碎了一口牙齒，百裏子衿自己傷沒好，往前衝什麽！
她飛了起來，於那黑衣人頭頂下落，腳下踹過了他的頭，卻也隻是讓他身形向後退了兩步便穩站住了。
慕玖挑劍又向黑衣人擊去，靈巧的身姿完全擋住了百裏子衿的身軀。可她心中卻有些疑惑，這個黑衣人的路數，好像很是熟悉……
“千殤，連你也要背叛朕麽？”百裏子衿見慕玖強勢地擋在他的身前，心中很是無奈，卻輕易便說出了那黑衣人的真實姓名。
黑衣人身子愣了一瞬，出招卻更加猛烈了：“我千殤，今生隻尊皇權！”
慕玖心神微顫，忽然想起紙條裏的內容。不防麵前一尾藍色衣袍飛過，卻是卿年，身先士卒和黑衣人交起了手來。
既然千殤是為皇權，為何還會與卿年交手？慕玖眼眸微眯，莫不是被人利用了？
“簡大人，慕將軍，我尊敬你們，請你們認清現實，梅皇才是大炎正統，而麵前這個人，隻不過是一個賤民的兒子！”千殤執劍後退一步，麵上無甚表情，但微微顫動的肩膀顯露了他激動的情緒。
百裏子衿眉間有一絲疑惑。
慕玖唇邊也閃過一抹諷刺，自知衿身份的事情無法遮掩，卻沒想到沈羽那麽卑鄙，竟然以假亂真。
她從衣襟裏掏出了一件信封，拋出間信封散開，紛紛揚揚的紙條便成堆砸到了千殤臉上，慕玖輕蔑啟唇：“你看看到底誰才是正統！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千殤本是惱怒，卻在看見紙條上一個名字的時候眸光定住了。扔劍跪地看著滿地的紙條。
百裏子衿眸間微顫，腳下趔趄一步。按捺不住也想要上前拾個紙條，慕玖卻攔住了他：“衿。”
百裏子衿迷茫的目光看向慕玖，她輕輕擁住了他：“衿，你要相信我。無論怎樣，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我愛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權勢。”
“正統是誰？這江山…本該是誰的？”百裏子衿茫然問道，目光凝視著慕玖的眼睛。
慕玖遲疑著沒有說出口。
先皇兒孫稀薄，長成的皇子隻有百裏子衿一個。而他，成長的路程也是太過艱難，先皇雖是保護於他，卻也在當時的情況下舉步維艱。
好在，他自小便有為帝之才。
如今大炎的盛世，可以說是百裏子衿，多年的兢兢業業打拚下來的。如果說他不是正統，那所謂的正統，又有什麽意義呢？
百裏子衿的眸光緊緊看著她的眼睛，眸底的不適被好好地掩蓋住。而慕玖，思索片刻，還是躲開了他的目光。
“那些紙條……您自己看吧。”慕玖靜靜靠近他後才發現，原來他們麵對麵站在一起的時候，他的下頜正好可以擱在她的頭頂之上。
百裏子衿的目光悠遠，透過一個她，透過那麽多的空氣，定在了那堆紙條中間。
慕玖轉身，看著千殤已經將紙條看完了，看著他神情之上出現了一種恍惚。
“千殤，你是大炎第一死衛，希望你能夠想清楚。”慕玖向前一步，看向千殤的麵容，目光包容。
隻見千殤拄著劍站了起來，看了百裏子衿和簡卿年一眼，又看向慕玖，眸色裏滿是複雜。倏爾，拱手向她拜了一禮，未曾言語，緩緩走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裏。
沒有人相攔。
夜色空茫，月光分明。
百裏子衿緩緩走向前去，親自拾起了那些紙條，細細看來，一個一個，昭然而揭。
至始至終，隻有簡卿年一個人沒有動。隻看著慕玖的胳膊，從身側掏出一瓶凝玉香來。
“自己上藥吧，一日兩次，大概不會落疤。”
“你不好奇嗎？”慕玖淡淡挑眉，目光如水般緩緩流動，一動不動看著簡卿年的眼睛，卻隻看到一片澈淨。
他不好奇，那個真正的皇子，該是誰嗎？
“我早就知道了，”簡卿年唇邊勾出了一抹完美的笑容，如春風十裏綻放，透著淡淡的憂傷，“沒什麽意義的。”
沒什麽意義？
慕玖心中晃過無數個不明白。
簡卿年微微一笑，拿過慕玖的手，將凝玉香緩緩放到了她的手上。
慕玖看著卿年平靜的側顏，隻覺有些猜不透了他。可他抬眸看她時的笑顏，卻又是那樣澈淨。
他真的覺得，沒什麽意義嗎？
空氣中仿佛忽然被染了一層靜謐，微風拂過一絲花的香氣。
百裏子衿看完那些紙條，心裏如壓了一座大山般沉重。他眸光幽深，看著麵前曖昧動作的兩個人，緩緩走了過來，卻沒有對此說些什麽，隻是向著卿年道：“我們談談。”
“好。”簡卿年靜靜頷首。
慕玖站在那裏沒有動，百裏子衿過來撫過她的肩膀，她忽然就無語凝噎。
“朕出去一下，如果你困了……”百裏子衿凝視著慕玖的眸，緩緩道。
慕玖突然打斷了他：“我不困！”
百裏子衿的眸頓住了。
慕玖唇角微微牽過：“我不困。等著您回來。”
“好……”百裏子衿想扯出一個微笑，卻發現太難。他深深地看她一眼，轉過了身去，走出了這間屋子。
簡卿年也隨後跟上了。這下屋子裏隻剩下了慕玖一個人，安然冷漠。
百裏子衿其實到現在，心裏還未真正緩過神來。
原來，他竟然不是真正的皇子麽？他隻是一個可憐的平凡的男人，用來報複皇權的工具！
原來，這江山都不該是他的。百裏子衿看向身旁的簡卿年，隻覺世事奇妙，他們是師兄弟，竟然還是親兄弟，同母異父的親兄弟。
母後，原來也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他們的母親，大概是一個幽居深宮的芳華女子，卻因為後宮險惡而香消玉損，紅顏薄命。
卿年，他受了太多不公平。父親不愛他，甚至是恨他。母親也沒能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痕跡。本該屬於他的江山，卻又落到了兄長手中，輾轉。
他，一個高貴的皇子，卻流落在外，從未受過皇家教育，帝王之學。一生隻會琴棋書畫，原是一場關於卿年從小的陰謀。
這何不讓人感慨？
“卿年，你若想要這皇位，朕願意禪位給你，”百裏子衿眸光幽深，緩緩道，“也可以把帝王之道通通說給你。”
簡卿年看向自家兄長兼師兄，眸色平靜安然，聲音如竹染玉露：“不必，師兄，不管二十年前是怎樣的錯誤，如今，都是對的。隻有師兄，才是帝王的不二之選。”
“你不怪麽？”百裏子衿緩緩問道。
總歸，是他，鳩占鵲巢。搶了本屬於他的位置。
“我隻願一生逍遙自由，不受任何羈絆。師兄，我是樂在其中的。”簡卿年唇邊勾勒起了一抹完美的弧度。
“那她呢？如果你是皇帝，”百裏子衿低眸，微顫的眸光掩下一絲憂傷，“便能擁有她呢？”
簡卿年驟然抬眸，唇邊又溢出了一絲苦澀：“師兄，希兒姑娘的心在您身上，我要她的人又有何用？不過是一具美麗的軀殼罷了。”
“希兒……”百裏子衿眸光深遠，仿佛又想起了年少時的美好，唇邊流露出寵溺的笑意，隨即又轉化為了苦痛，“希兒是那樣好的一個女子，朕配不上她。本來就是卑賤的身份，還要把她卷入這樣危險的境地。卿年，若你不願為皇，待我身體恢複後，你便帶她走吧。”
沈羽和文茵公主定然是要拿他的身份做文章，到那時，全國轟動，百裏子衿不知道，自己還能保護玖兒到何時。
他是賤民之子，配不上那樣好的她。
“朕會讓她，心甘情願跟你走。”百裏子衿揉撚住了自己的袖袍，眸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