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既然回來
“因為，”百裏子衿淡淡開口，唇齒間湧起的腥甜讓他的話音頓了一會兒，眉宇緊皺，看似平靜的幽深眸子凝視著慕玖的臉，半晌唇邊綻出了一抹動人心魄的笑意，“我在等你。”
“噗”
慕玖輕笑，梨花帶雨的麵上添了一抹揶揄：“都什麽時候了，你還不正經。”
她手下扯過了旁邊的枕頭，塞到了百裏子衿背後，卻不防他突然那樣大的力氣，一把便攬過了她的腰。
慕玖的身子被他帶得趔趄向前一步，百裏子衿像個孩子一樣將頭貼到了她的腰間，話語裏麵滿是不安全感：“你這次……”
他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
因為，百裏子衿忽然又感到了喉間的一股腥甜，難以抑製，他想咳出來，但他的尊嚴和驕傲讓他不能在心愛之人麵前有那麽不雅的一麵。
於是，他的話音頓住了。
也沒關係，百裏子衿不說，慕玖也知道他想問什麽。
他想問的是：“你這次回來，還會離開朕嗎？”
她既然回來了……他說呢？
“皇上，您身邊大抵是缺個禦前侍衛的。”慕玖緩緩道，聲音輕和。
她看過了，自從百裏子衿病了之後，幾個禦前侍衛應該也見不得皇上，隻在養心殿外守著。這個時候，皇上多添兩個貼身的禦前侍衛，是合情合理的。
百裏子衿聞言擁她更緊了些，身軀微微有些激動顫抖。慕玖心下輕笑，他啊，真是越來越像個孩子了。不過，當再次看到他憔悴的麵色時，她又有些笑不出來。
龍榻旁的黃幔是合攏的，遮擋住了這裏相擁的兩個人，從外麵，隻隱隱約約能看到他們一坐一立的身影。
慕老將軍心下歎息，他本以為玖兒不會原諒皇上了，可沒想到那孩子，竟然對皇上還是有情的……
這讓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是無從插手，無話可說。
方才餘秋生私自給慕老將軍安排了座子，安排時餘秋生心下也有了冷汗。簾子裏的皇上和娘娘，怎麽就能忘記了外麵還有人呢？
百裏子衿的確不是故意不讓自家嶽父落座的，他看見慕玖那一刻，便再也想不到其他了。喜悅和激動充斥滿了他的心。
玖兒，是玖兒，玖兒回來了。
她就在他麵前，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甚至還可以擁抱她，可以看著她的眉眼，可以聞著她身體上散發出來的甜而不膩的馨香。
“玖兒……”百裏子衿緩緩開口，卻因為太過於欣喜和激動，一口血沒有忍住，吐在了龍榻旁，霎時間便浸染了慕玖的侍衛服藍色衣袍一角。
“對……不起……”百裏子衿眉宇間開始慌亂和著急，雙臂想夠著去為她擦拭。
慕玖按住了他的胳膊，眉眼平靜如水，緩緩向後看去，歎息一聲：“卿年，來為皇上把一把脈吧。”
……卿年？
百裏子衿難以置信地看向慕玖，隻覺不認識了她。她是因為同情，才回來的嗎？
卿年，多麽親密的稱呼嗬。
“朕……不需要你們同情……”百裏子衿眸光幽深碎裂，奮力甩開了慕玖的按著他的胳膊，慕玖沒有防備，身子不可自抑地向後退倒去，幸而有一雙手，突然出現穩穩地扶住了她，她才沒有倒下去。
聞著身後淡淡的檀香，慕玖便知道，是卿年再一次救了她。她回頭，有些尷尬地衝他莞爾一笑，簡卿年磊落地鬆了手，眉間坦然如風。
百裏子衿看著他們之間默契的互動，本來因為慕玖差點摔倒而起的擔憂和愧疚便被嫉妒如狂代替，內心的自尊和憤怒洶湧而起。
“出去。”百裏子衿淡淡道，眉宇間是一派冷漠。
“皇上……”慕玖看著百裏子衿剛想開口，簡卿年攔住了她，“希兒姑娘，你先出去，我為師兄把把脈。”
他算是看出來了，隻要希兒姑娘在，師兄的情緒就不可能穩定。而這時的百裏子衿，恰恰需要冷靜。
慕玖抿了抿唇瓣，略微有些心疼地看向百裏子衿，卻隻看到他滿臉的冷漠。她心下微疼，轉身掀簾走了出去。
百裏子衿在慕玖掀簾的那一瞬間抬了眸，怔怔地看向她的背影，眸色複雜。
簾子又關了起來。
“師兄，我很擔心你。請讓我為你把把脈，也好對症下藥。”簡卿年眸色清澈誠摯，墨色直發垂在肩膀兩側，更襯得他的麵容如玉如畫。
“朕說過了，”百裏子衿的眸光轉到了他身上，眼底平靜如水，“朕不需要同情。”
他說出這句話其實費了很大的力氣，毒已經蔓延了他的全身，透支了他的身體，讓他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但輸人不輸陣，他不能在氣勢上就低人一等。
“師兄，”簡卿年目光如水，潺潺流動著悲憫和親近，還有關於簾外那女子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牽連，“希兒姑娘，也很擔心你。”
“朕……”百裏子衿本想說也不需要她同情，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是的，哪怕是同情，玖兒回來了，他心底也是有一絲感動和激動的。
簡卿年自顧自撫上了百裏子衿的脈門，細細感受著。百裏子衿忍了忍，還是沒有拂開簡卿年的手。
就當為了玖兒的擔心……
與此同時，慕玖時不時瞥向簾內的模樣，也悉數落到了慕老將軍眼中。她懨懨地撫著額頭，心頭有些微微的煩躁。
這麽長時間沒見，經曆了這麽多，衿，他還是那麽輕易地懷疑她。
其實也怪她，是她沒有給他安全感。可是，他感覺不到自己對他的愛嗎？
還是明明知道，隻是在懷疑他自己呢？
“玖兒，”慕老將軍緩緩開口，神色莫名，“感情的事，父親也不能和你多說什麽，你切記要順遂自己心意，若是簡卿年，父親不反對了。”
慕玖奇怪地抬眸看向父親，他怎麽會在這裏，說這樣一席話？
慕老將軍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了簾子裏，聲音提了一些：“皇上答應過老臣，玖兒以後婚媒紅嫁之事，皇上不能幹涉。希望皇上一言九鼎，臣告退。”
慕老將軍說完後行了跪拜禮，知曉玖兒定然是不會隨他回去，便也不勉強。總之宮裏有簡卿年在，他是半月閣閣主，可以保護玖兒，想必皇上也不能奈他何。
怎樣選擇，是玖兒的事情。他這個做爹的，便不跟著摻和了。
慕玖眉間閃過疑惑，什麽時候爹爹和皇上有的這樣的交涉？
不待她細想，百裏子衿輕輕淡淡的聲音便從簾子裏傳了出來：“慕老將軍且放心……朕……會依諾……”
依諾……做什麽？慕玖心裏泛上陣陣疼痛，依諾以後她的婚媒紅嫁之事，他不幹涉嗎？
慕玖的腳步定在那裏不能挪動，聽著簡卿年在和百裏子衿低低地說著注意事項，看著慕老將軍拍了拍她的肩膀，緩緩離去。
而她，怔愣在了那裏。
“咳咳。”簾子裏傳來百裏子衿無法自抑的咳血聲，慕玖感受到空氣中似有一絲波動，便知是簡卿年在為他用內力疏通呼吸，但那人好像不領情，拂落了卿年的手，卻落得自己咳得更加厲害。
慕玖俏眉緊顰，離步向前快走去。卻與剛出來的卿年撞了個滿懷，他眸色清澈平靜：“你別太擔心了，這毒雖然猛烈了一些，但還在我可控範圍之內。我已經為師兄擬定好了治療藥方，隻消一會兒寫下拿給禦醫去熬即可。”
“卿年，”慕玖心思微動，看向簡卿年澈淨的眸，“你可不可以親自監製熬藥？我怕……”
怕有人再來害他。
“可以。”簡卿年微微一笑，眸光如十裏春風般淡然，夾雜著幾不可見的寵溺。
藍色的侍衛服著在他身上，偏偏被他穿出了風華絕代感來。
“謝謝。”慕玖低低道謝，眸色溫暖。幸好有卿年在，不然她一個人，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無事，我去與禦醫們說。”簡卿年依舊如風一般，唇邊牽過淡淡的笑意，和慕玖擦肩而過。而過去的那一瞬間，他的眸子裏便顯出了散不盡的憂傷。
或許是他來得太晚，當他遇見她時，她已有她自己的故事。
他想做她單純的朋友，卻又無法抑製自己內心的情愫。
她好就好。
簡卿年示意餘秋生帶他去找禦醫，餘秋生心有七竅，自然知曉簡大人是為皇上解毒來的。便也顧不上什麽禮節，引著他走了出去。
天邊已經淺淺地氤氳起了月光如銀，婆娑的樹影輕輕搖曳。慕玖忽略內心的沉重，一步一步，堅定不移地走到了百裏子衿榻旁。
那人的眸子裏也不再是不悅，而是添了多種幽深和複雜。慕玖依著他坐了下來，用自己的內力緩緩為他順著氣息。
百裏子衿轉頭看向她，目光如炬。蒼白的麵色下依舊是一顆強大的靈魂，但還是給他整個人添了一抹無助感。
“朕說過了…朕會依諾……不幹涉你的事情。但是……”百裏子衿唇邊浮出了一抹傷感頹然的笑意，聲音在夜色中更顯低緩，“若你選擇他……請遠離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