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和顏相對
百裏子衿站定在慕玖麵前，眸光幽深，原本普通甚至可以說有些醜陋的麵容竟有些熠熠生輝。慕玖抬頭疑惑地看向他，眸中不知怎麽閃過一抹恍然。
“有什麽話，盡管說。”她莞爾一笑，緩緩道。
百裏子衿眸中晃過一絲暗喜，玖兒已經好久沒有和他這麽和顏悅色地說過話了。
“奴才隻是想告訴姑娘，城主大人可能沒有你想象得那樣好，姑娘還是要保護好自己。”百裏子衿唇邊浮過笑容，聲音淡淡道，眸色真誠。
慕玖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頭，淺淺笑了：“謝謝你的提醒了，我和他本來就認識的。”
“你怎麽就是聽不懂呢？”百裏子衿聲音微微粗獷了一些，眸中閃過了惱怒，“本來就認識，難道夜深人靜就不會有一些別的想法嗎？”
慕玖心神微跳，但後來又想到什麽般狐疑地看向他：“你為什麽管的這樣多？”
……
百裏子衿啞口無言。他自知自己破功了，隻能緩緩恢複了正常，裝作無所謂的模樣，唯有耳廓微紅：“奴才隻是為姑娘著想。”
慕玖眸中剪著秋水，看著對麵高大的男人耳朵都紅了，隻覺得好可愛。明明麵容普通，此時卻突然多了一抹俊朗。
她“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喂，我們好像是第一次見吧？你喜歡我？”
“是啊，”百裏子衿無辜地眨眨眼睛，唇邊滿是笑意，“誰說侍從就不能有春天了呢？”
“……”
“可以，但是現在我要就寢了，慢走，不送啊。”慕玖眸中笑意盎然看著他，唇角微微揚起，輕輕把他往外推去。
直到她關上了門，百裏子衿都還沒反應過來。這好像還是玖兒第一次把他往門外推，還是笑著，讓他突然有了種初初相戀時的甜痛交織之意。
心，卻是砰砰跳的厲害。
百裏子衿眸光幽深，看了那門好久，都舍不得離開。慕玖也沒動，她倚著門框，盡力忽視心底如毛線團一般亂糟糟的情緒，剛剛那仆從給她的感覺，竟是無比的強烈。
而他的話，也不無道理。她已經及笈了，羽哥哥也是弱冠之年，兩下裏確實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無所顧及。
夜裏，總是能發生太多事情。如果真的發生了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那他們以後又該如何麵對彼此，如何相處自如？
慕玖靜靜想了一會兒，才離開了門框邊。而她不知道，百裏子衿此時還在那裏，觸碰著那門框，就像是能感受到她的溫度一般。
她屋裏的燭火滅了。黑夜裏明月愈加皎潔。百裏子衿眸色平靜，對著空氣裏低語呢喃：“玖兒，晚安。”
她自然聽不見，他的話隻能說給空氣聽，然後隨著風消失在這寒夜裏。
輕輕淡淡，薄薄涼涼。
百裏子衿緩緩馭住內力，從偏僻處悄然無聲離開了城主府。夜已深，風吹得很涼，擊打在他麵上，一點一滴往他臉上每一個毛孔裏鑽。
到客棧時已近有三更天，百裏子衿卸下了麵上的易容。有鴿子飛落在他手上，他緩緩解下，是京城的消息，大抵是沒有什麽大事發生。隻說了慕老將軍已快打入了千萊都城，可突然聽說自己女兒逝世的消息，便大醉了一場，傷心過度，也貽誤了戰機。
文官們紛紛口誅筆伐，道慕老將軍感情用事。武官們則說這也是人之常情。
百裏子衿提筆回信，準許慕老將軍歇憩兩月，戰事再議。另修書一封給慕府，報了慕玖的平安和他追回的信念。
一切事宜都處理好之後，天已有些蒙蒙亮，魚肚皮般白色的天際混著藏藍色交雜而起。
百裏子衿合著眼休憩了幾個時辰。便又開始了易容，得心應手。草草地對付些飯食，他就又去了城主府。
他發現，他自己現在越來越輕車熟路了。百裏子衿唇邊浮出一抹笑意，這一次恰好趕上了用午膳的時間，他使了一招偷梁換柱成功將一個餐盤騙到了手，隨著大隊伍一起去了正廳。
玖兒依舊起的很晚，以前在宮中每次用早膳時間她都不早。而如今早膳竟連吃都不吃了，過來時還捂嘴打著哈欠。
真是，懶到家了。
百裏子衿唇邊滑過寵溺。
“送到你房間裏的早膳，還合胃口麽？”沈羽溫潤笑著看向慕玖，百裏子衿在旁邊站著，就覺得非常不爽。
“啊，合，挺好吃的。”慕玖眼神略有些躲閃，還有滿滿的粲然笑意。
她肯定沒吃。
“坐這邊。”沈羽緩緩拉開了身邊的花梨木玫瑰椅，笑容裏的春風如十裏桃花般綻放，招呼她過來。可慕玖卻猶豫了，看了看他身邊的位置，還是赧顏著拉開了側邊的椅子。
“不了，羽哥哥，我坐這裏就好了。”
沈羽的手一頓，眸中的笑意黯然了些許，然後又釋然般道：“也好。”
百裏子衿在旁邊心思有些輕快，果然他昨晚的話她聽進去了。她願意與那人保持距離，是不是就代表她對那人還沒有在一起的念頭？
那是不是，他還有機會？
百裏子衿的拳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心裏泛濫著莫名的情緒。
他隨著幾個人一起在桌旁布膳，悉心地將一些清淡好消化的吃食擺到了慕玖麵前。心裏還是有些複雜，這些幾乎全是玖兒愛吃的，難為沈羽還記得。
“把這個擺得離她遠一些，”沈羽緩緩啟唇，指著的，竟然是百裏子衿欲放下去的餐盤，又回過頭溫潤向一臉不忿的慕玖笑，“你身子不好，不宜多食。”
大概是小產後不宜多食的吃食。百裏子衿在心底暗暗發誓，他以後也要學一些醫術了。不然，以後，若有以後，怎麽為她調理身子？
百裏子衿緩緩將那個餐盤擺遠，眼角瞥見慕玖不舍的臉，唇邊不由滑過一絲笑意。
“嘿，你原來是膳房的夥計啊。”慕玖向旁邊扭頭，正好看見了易容後的百裏子衿，昨晚送她回房間的仆從。
百裏子衿暗道不好，沈羽本來沒有注意到他，現在隻怕要露餡。
“你是膳房的麽？”沈羽眼眸輕眯，聲音裏添了一絲凝重，“以前怎麽沒見過你？昨晚是誰讓你稟報收拾屋子的事的？”
百裏子衿任憑心裏怎麽翻江倒海，麵上仍是淡淡抬眸，眸色鎮定自若：“奴才是打掃院子的，今天膳房有人病了，人手不夠才抓了我來。昨晚也是被抓來的。”
兩次都是被抓來的？這麽巧？
沈羽看著他平凡的麵容，臉上卻添了一抹思索。
“百發百中啊！你可以去賭場了，肯定能掙錢。”慕玖驚歎，怎麽會有這樣離奇的人。兩次抓人，都抓到他。
“嗯城主府給我的俸祿已經夠了，不用再掙別的錢。”百裏子衿眸光幽深柔和，唇角微微上揚。但行為舉止上麵，盡管刻意控製也能讓人看出成熟穩重來。
慕玖的心不知為何漏跳一拍，看著他的眸，便不自覺深陷。明明他隻是一個其貌不揚的仆從啊，為何擁有那樣有魅力的一雙眸呢？
“你叫什麽？”沈羽突然發問，眼中的溫潤褪去，略有些寒意。男人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仆從似乎對玖玖不簡單。而且，在他府中的人，若是掃院子的，他定然是眼熟的。
可是麵前這個人，雖長了張大眾臉，但的確很陌生。
“回大人，奴才名喚尹匡，是新來的掃院子的。”百裏子衿淡淡回話，不卑不亢，坦然自若。
沈羽眼中的懷疑不僅沒退，甚至還愈加深了一些。這人身上的氣質，似乎很是清華。不像是普通的仆從。
氣氛，似乎一下子僵硬了些許。
“咕咚咚。”一聲不大不小的響聲就在此時響起。百裏子衿，慕玖，沈羽，三個人都愣了一下。
慕玖臉上有些微紅的不好意思，熱熱的紅暈在她臉上蘊開：“我早晨沒有吃飯，有些餓了。”
“那快吃吧，”沈羽麵上露出了溫柔寵溺的笑意，也不再計較仆從的事情，“你可以退下了。”
“奴才告退。”百裏子衿淡淡揚眉，看沈羽目光不在他身上也沒有行禮，就直接走了出去。
看著那人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女人，百裏子衿心裏真是極度不爽。
玖兒一直就是他的。
總有一天，他要把她追回來。
百裏子衿這樣想著，眸光漸漸幽深了下去，緩緩走到了偏僻處，趁無人知曉出了城主府。
可是，他沒有想到，新飛來的信鴿傳來的信上的內容竟然打亂了他所有計劃。
這是後話。現在他還在路上。
沈羽給慕玖盛了碗湯，遞送到她麵前：“有些燙，別著急。”
誰著急了，搞得她很餓一樣……
雖然她是真的餓了。慕玖覺得好生丟臉，麵上微微紅著，像榴花瓣一般滴紅動人。
“羽哥哥，我和你商量件事情。”過了好一會兒，慕玖才整理好心情，緩緩抬眸道。
“怎麽了？”沈羽唇邊勾出一抹溫潤笑容，內裏藏著的溫柔讓人如沐春風。
“就是本來答應你過來玩三天，但是我有些放心不下我的店。我想今天就回去了，下次再來尋你。”慕玖略有些抱歉地道。
“你不必擔心。除了你店裏的人，我的人也在幫你看著店，一切都很正常在運轉。”沈羽緩緩啟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