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流年開花
“皇上。”千殤跪到了龍榻前。餘秋生恍若未覺，隻心底暗怪，沒看見皇上現在這樣虛弱嗎，有什麽事不能稍等稟報。
“你回來了。”百裏子衿看到千殤出現，蒼白的唇色揚過一個小小的弧度，餘秋生沒辦法，隻能扶著皇上半坐起來，將疊好的錦被豎著墊在他身後。
“她，怎麽樣？”百裏子衿眸光深邃，眉目之間滿是關懷。
“回皇上，嘉宜皇後去了城主府，和沈大人在一起。”千殤緩緩答道。
百裏子衿指尖微頓，眸光輕顫。半晌也隻是說了句：“好，朕知道了。”
千殤跪磕，忽然想到之前在半月閣見到嘉宜皇後的事，但，他看一眼皇上的麵色，現在還是不要在皇上傷口上撒鹽了。
而他刺殺半月閣閣主的事，也算得私人恩怨吧。總之也沒人知道，就讓這件事永遠歸於塵埃好了。於是他跪後，緩緩退了下去。
三月裏的天氣，還有些微寒，東風夾雜著梨花馨香撲鼻而來，馥鬱芬芳。
百裏子衿忽然想到了兒時的慕玖，就在一棵梨樹下，穿了他買給她的粉白色的新衣裙。梨花瓣瓣飄落在她肩頭，她站在那裏，就如一朵蓮花初綻的樣子。
怎麽就，丟了她呢？
他今生最愛的女子。
梨花飄落滿地，有宮人緩緩將它們掃去。陽光靜謐灑進窗子裏，百裏子衿品味著剛剛嘴裏中藥的苦澀，不禁暗歎，張太醫的醫術又高明了，這苦，都能直接沁到心裏去。
然後又在他的四支形骸四散開來。百裏子衿隻覺得，心痛得快要麻木。
“秋生，你說，朕是不是真的給不了她幸福？”百裏子衿淡淡道，眸光裏充滿了迷惘。
或許，一開始就不該把她禁錮在宮中。讓她跟著他受了這許多苦楚。
“皇上，奴才以為，隻要皇上想給，沒有給不了的。”餘秋生彎腰道。
百裏子衿唇邊勾了勾，緩緩道：“你下去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餘秋生遲疑了一秒，才哈腰告退。
百裏子衿闔上了雙目，感受著胸前和背上傷痕的痛楚，那是來自於她的傷害。慕玖刺殺他時，眉眼裏沒有一絲遲鈍，仿佛已經在腦海裏演習了千萬遍。
到底是什麽事情，讓她這樣恨他？
天邊的朝霞似散漫嫣紅，陽光淡淡灑落在恢宏的紫禁城，他獨自居住於這一座空城，城裏沒有她。
一切，又有何意義呢？
百裏子衿眸光幽深，緩緩闔住了雙目，蕭朗的麵容上一抹淚光靜靜閃爍過。
而此時的慕玖，則百無聊賴。京城沒有喪鍾傳來，想必半月閣堂主們已經知道了她的刺殺失敗。但他們好像沒有做出任何決定，反而，還很淡然？
慕玖去問茶君，結果他複雜地瞅了她半晌，麵色上閃過喜悅和傷感，最後就告訴她，你和炎皇斷絕關係就好。
“啊？”慕玖疑惑地看向他，他卻不再看她，眸中晃過一萬種心痛和最後那抹釋然：“真的。”
“茶君，卿年的仇是一定要報的，我記著的…”慕玖緩緩道，卻沒想到被茶君打斷，“不用了。閣主沒死。”
“啊？”慕玖徹底疑惑驚異了，那天，她是看著卿年，看著卿年昏在她懷裏，血就流一地。
也是看著他……被深埋地底。
看著茶君不容置疑的眼眸，慕玖眼裏霎得綻出驚喜：“那他在哪兒啊？”
“對不起，我現在不能告訴你。”茶君抱歉地看向她，但已經夠慕玖驚喜了，原來他沒有死，真好，那樣風華絕代，驚才絕豔的男子，果然，上蒼還是優待於他！
“那閣主令，現在我用給你們嗎？”慕玖緩緩拿出了自己手裏的閣主令，茶君推了回去，“不用。”
為什麽？不用還給卿年嗎？慕玖滿腹疑問，可是看茶君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還是沒有往下問。
從茶君那裏出來，慕玖感覺天氣異常地明媚。盡管心裏存了一堆疑問，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個人，他還在，就好。
在春天的陽光沐浴下，楊柳綠綠依依，微風拂麵，讓慕玖感到很是舒適。
她心思微動，忽然想起她不能總是留在半月閣。不能總是依靠別人，她要有自己的事業，自己的家。
如此，待有朝一日，才能安然回去見爹娘，孝敬爹娘。慕玖去大炎時，托人往慕府帶了封信，相信他們已經知道她這個不孝的女兒未亡了。
不知不覺，慕玖便走出了半月閣。她往外走，又走到了那個街市上。可，她能做些什麽呢？
空有一身武藝，難道去武館麽？可是，那滿是男兒的地方，估計是不收她一個姑娘家的吧？
慕玖邊走著，邊琢磨著。突然看到一個香溢酒館，似乎是經營不下去了，打算低價出售地盤。
這地界不算差，為何生意不好呢？慕玖進去問了才知道，原來是老板終日飲酒，醉酒，壓根不好好經營，竟然還在酒裏麵偷偷兌水！
怪不得生意日溢凋零。
慕玖便花低價錢買了這個酒館，想了想，改名曰解憂酒館，原來的店小二和進酒源全部不變。隻把店裏重新裝修了一遍，改的很有俠士江湖風格。
店門口掛上了“解憂酒館”的酒旗，屋內正前方擺著一把劍，仿照她以前做將軍時用的那把劍製作的。旁邊是前台，前台後麵有個酒架上麵擺著酒，然後正中央就是有多張桐木八仙桌加長板凳，樓上則設置了單間，可以供醉酒的俠士住宿，後麵有一些是店工的屋子。
最裏麵的是慕玖的房間，慕玖很喜歡在最裏麵，清淨。可日後當她拖著某個醉酒的人進去，被一路的店工揶揄之後，她就不喜歡了，不，是極為討厭了……
酒館煥然一新。隻待正式開業了。慕玖看著多日來的成果，心裏是滿滿的自豪和欣喜，原來，她還有經商的腦子嗬！也多虧了半月閣王管家給她的這些銀票，讓她有了白手起家的資本。
慕玖讓人給沈羽遞了消息，請他來捧捧場。平日裏也在路邊張貼了一些宣傳單，開業首日全場免費！
所以，開業首日自然顧客爆滿。解憂酒館櫃台上碩大的酒壇古色古香，千裏飄香。門口高挑的酒旗在空中肆意飄揚，招攬南來北往的路客。
從撩簾進門那一刻，就能感受到酒館熱烈的氣氛。“貴客三位，裏麵請！”店小二高吭的吆喝充滿了熱忱和激情。
店裏既有粗瓷大碗，也有精致的酒盅，溫酒的器具一應齊全。店小二用肩上的抹布擦完桌子，衝後堂大聲喊著，“ 牛肉三斤，這邊桌！”“花生米一碟，五香豆一碟！這邊！”
饒是有五六個店小二都有些不夠，待酒菜上來，大家更是豪氣衝天，俠士們吆五喝六，不一會兒酒碗便見了底。而一桌桌好像比賽一樣，加酒添菜，幾個來回穿梭的小二忙得底朝天。
這才是真正其樂融融的氣氛！慕玖用袖子擦擦麵上的汗，唇邊也是忍不住溢出了笑容。開業大吉，真希望以後會越來越好。
“一定會越來越好的。”沈羽在旁邊幫她一起擦擦汗珠，她抬頭看他，忍不住和他相視而笑。
看著酒館裏人來人往，紛紛嚷嚷，簡直不要太有成就感。
一天的忙碌落下帷幕，沈羽說派幾個人來幫她維護一下安全，慕玖道不用，店裏有夥計。
沈羽就笑笑：“可我還是不放心，就先幫你幾個月吧。”
慕玖看向他，他的眸子很坦然，再拒絕就是她矯情了，她莞爾：“那好吧，謝謝你了。”
“以後不用和我說謝，”沈羽微微一笑，眸裏溫潤如玉，閃著溫柔的光芒，“時間不早了，我先回了，照顧好自己。”
“好，一路小心。”慕玖將他送出了門，親眼看著他走遠才回了店裏。
今天的酒全賣光了，得去進貨才好。雖然有專門的夥計負責，但是她今天突然想跟著去看一看，到底安不安全，酒正不正宗。她得對她自己的店負責不是。
一想到這是她自己的店，慕玖心裏就滿是幸福感。
於是，在夕陽落下之前，慕玖隨店裏的夥計一起去了酒莊進貨。路上和一輛馬車擦肩而過，她也沒在意。隻沉浸自己的喜悅中。
馬車裏的百裏子衿也沒看見她。他戴了黑色假髻，也算把白發遮擋了去。他是專門來尋她的，剛剛康複一些，他就想要看見她，想要親口問問她。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百裏子衿這陣子越琢磨越不對勁，玖兒，怎麽會，無緣無故那麽恨他？
今夜已經晚了，百裏子衿便在一家客棧住下了。來的時候他是一個人，誰也沒帶。連餘秋生都沒讓他跟著。
朝政的事情百裏子衿交給了可信的人，也有一些暗地他的組織在為他盯著，出不了事情的。
玖兒，在城主府嗎？她和沈羽，複合了嗎？
一想到是複合，他就不得不想起自己十餘載日日夜夜的輾轉反側，不得不想起後來幾年，他內心的痛苦。她愛過沈羽，這是事實。他也知道，他可能永遠不如他懂她。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百裏子衿現在隻想見她一麵。可他忘了，茫茫人海。
次日清晨，百裏子衿便悄悄在城主府搜尋了一遍，沒有她。她不在城主府。他便也沒有正式進去。
沒有在城主府嗎？那她去哪了呢？他又能去哪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