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希玖姑娘
沈羽唇邊勾勒出一個苦澀的笑：“玖玖，你又何必道謝？你決定了什麽？”
“沒有，隻是單純地謝謝你。”慕玖唇邊緩緩上揚出來一個弧度，隻是配著她那紅腫的眼睛，卻顯得更加悲傷了。
沈羽看著她，直覺她定然是決定了什麽事情，但不想讓他知道。從小到大都是，她不想告訴他的事情，怎麽樣都問不出來。
“別做傻事。”他手下撫過她的肩膀，眸中滿是關懷與心疼，卻是無力感油然而生，對她不語的執拗。
時間裏，沈羽漸漸妥協了去，眸光寵溺又憂傷地看著她，“不管你決定了什麽，記得累了，就回來找羽哥哥。我的懷抱永遠為你敞開。”
慕玖看向他，麵紗後的唇瓣輕抿，想說些什麽。但這時卻有人進來了。
“姑娘，幾個堂主請您到議事廳商討事宜。”那人彎腰，恭敬卻不諂媚道。
慕玖怔了一下，沈羽撣撣白色衣袍上無意暗落的灰塵，“既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慢走，我就不送了。”慕玖抬頭看向他，眸光與他的相碰，他衝她微微一笑，便轉身離去了。她恍然看著他頎長挺秀的身形淡淡折影在陽光下，眸色莫名。
春日裏的翠綠凝於枝頭，歡趣唧唧的小鳥依依飛過。
“走吧。”慕玖衝身邊那人道，他便前麵引路，穿過鳥語花香帶她到了議事廳。
議事廳已有多位堂主等候，看到慕玖過來還站了起來，喊了句閣主。
那一瞬間，慕玖才真的體會到，卿年是真的不在了，他把半月閣交給了她。手上不經意摸見了腰間別著的令牌，隻覺硌得生硬。
那個人啊，那麽風華絕代的人啊，是真的離開了她。
“諸位不用客氣，喊我希兒姑娘便可。”慕玖扯出來一個得體的微笑，摘下了麵上的輕紗。
慕玖眼見他們眸中的驚豔之色。但她要的不是這樣，她要的是尊重，對於新任閣主，她相信他們多少都有些不服氣。
之前王管家和她說過一些半月閣的事情，但不甚詳細。通過日日的接觸，她才發現，半月閣是能人遍聚的地方，人人都多少有些胸懷遠大的抱負，但好像有特殊的規矩在牽製著他們。而他們，也願意受牽製。
明明是閣主隨心所欲，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整個閣也無甚規定，但好似人人都默許了些什麽一般。
慕玖想到此便頓悟，半月閣在世界上屹立多年，必是有它獨特的規矩。不然，幾十年前亂世之爭時，怎麽隻有半月閣無沾半點風塵？
“希兒姑娘，請你過來是想和你說一些事情。”一個花白胡子的老堂主緩緩開口，深陷的眼眸在皺紋的映襯下卻不顯灰暗，仍舊尖利明亮。
“請講。”慕玖微一揚唇。
“之前姑娘一直跟在原閣主身邊，我等以為姑娘日後定是要做閣主夫人的，便就想等確定姑娘名分之後再來與姑娘說。如今卻，不得不現在與姑娘道來。我們半月閣的規矩，”那花白胡子的老堂主麵上皺紋紋絲不動，很是沉穩，緩了緩又道，“一是姑娘需身世清白，沒有和各國皇室有沾染。二是姑娘得保證日後也不會和各個國家皇室沾染上關係才好。”
“如果身世不清白呢？”慕玖微挑眉頭，清泠開口，眸光裏是如水的平靜。他們既然和她說了，那麽便就是查到了她的身世。
半月閣的情報係統，沒有卿年為她打掩護，查到是很容易的。
“簡閣主既然把閣主令給了姑娘，那便是認定了姑娘就是下一任閣主。姑娘當斷則斷即可。”老堂主眸光清明又犀利，仿佛能看進她的內心去。
若是尋常人定是會被震住。但慕玖曾經也是將軍，自然不會被他所嚇。
看到慕玖淡然的模樣，那老堂主眸中閃過一絲訝異。
然後又緩緩壓下心底泛起的感覺，詢問慕玖：“關於簡閣主遇害，對幕後黑手，姑娘打算如何做？”
“你們認為呢？應該怎樣？”慕玖看向四下裏的堂主們，大家麵麵相覷，最後還是由一個年輕的玉麵公子出麵來說的。
“姑娘，都說半月閣不能和皇室摻雜關係了，但是簡閣主的仇又不能不報。聽說姑娘原來是皇帝的寵妃，想必對皇上還有一些感情吧？”細細看去，這個玉麵公子的眸中滿是魅惑動人的嫵媚，眼斂微微上揚，唇裏吐出的話卻是針鋒相對。
慕玖緩緩笑了，抬眸問他道，“若有感情，何以會假死出宮呢？”
她眼裏流瀉出來的悲傷配上她的笑容，一時竟讓那個玉麵公子無言以對。
“閣主位是上一任閣主直接決定的對吧？那我今日說了，誰能殺了炎皇，誰就是下一任閣主。”慕玖的話擲地有聲，一時間各人麵上五光交雜，各不相同。
隻有那個玉麵公子噗嗤笑了出來，慕玖凝眉看向他，他歡笑道，“閣主姑娘，我對當閣主沒興趣。不過我對助你一臂之力有興趣喔。”
他眉目之間皆是妖媚，閃爍著點滴笑意。慕玖卻感覺到了寒意，是了，他的意思那麽明顯。
他們在懷疑她，懷疑她甚至就是和百裏子衿一夥的。
“我的確做過炎皇的寵妃，不過寵和愛是不同的，”慕玖頓了頓，又笑著道，“我會親手殺了他，為卿年報仇。”
“半月閣是不與朝廷打交道的，自古從來……”那老堂主此時又幽幽出聲。
“以我個人的名義。”慕玖緩緩上揚了唇角，傾國傾城的麵容添了一抹動人之色。
眼看著所有人都沒有了異義，慕玖心下鬆了一口氣。這些人個個都是有主意的，都不怎麽好相與。若要他們忠於她，還很任重道遠。
她知道，他們都是傷心的，對於那個人的死，心中也是有強烈的恨意燃燒。但是，他們更願意讓她來親手為簡閣主報仇，也算是簡閣主沒有看錯人。
而卿年留給她的半月閣，她必須保護好。必須讓上下一心，所有人都得認可她這個新人任閣主。如此，才能不如一盤散沙，才能繼續屹立在這世上。
卿年，你交給我的任務，真的不輕啊。
慕玖眼中添了一抹晶瑩，但是你相信我。我不會再辜負你了。
春風如少女悠悠的歌聲緩緩飄揚了很多地方，嫩綠的枝丫上綴起了點點滴滴的小花，瓣瓣流紅。
會議散了之後，那個玉麵公子還找到她，告訴她他的姓名，叫茶君。
“姓茶名君？”慕玖眸子微微睜大。
“不是，初入半月閣時自己選的名字。就是可以端茶送水的君子呢。”茶君眉眼微挑，眸間滿是魅惑。
“好吧！”慕玖卻不感興趣。隻心下也不算反感，有個人幫襯也好。刺殺百裏子衿，不能在宮中，得讓他主動出宮來，還不能以她的名義。
慕玖沉吟片刻，頭腦中漸漸明晰。看向嫵媚臥在凳上的茶君，“我叫希玖好了。和你說一些事情。”
……
三天後，大炎京城人茶餘飯後都在討論一件事情。尤其是公子哥兒們。
花滿樓新來了一位花魁姑娘，不必提那精妙的琴藝，就是單那窈窕的身段和麵紗後朦朧的絕美五官便就讓人浮想聯翩。
眾人為了一睹芳容蜂擁而上，擠滿了花滿樓所在的那條街。而進花滿樓的門，都得需要高昂的費用！老鴇看著大把的銀子進賬，笑得都合不攏了嘴。
而今日，暮色降臨之後，花滿樓將會推出一個重大的福利。便是那姑娘的初夜，就在今夜拍賣。
一時間，全城轟動。
千殤養好傷後便連夜快馬加鞭趕回紫禁城。可在路上時，卻無意看到花魁姑娘出閣的素畫。
雖然是蒙著麵紗，隻有朦朧的麵容，而且隻是張畫，千殤也感覺到了熟悉感。和嘉宜皇後，真的很像啊。
他摘下了那張畫，周圍圍觀的公子便怒了，叫囂著讓他再貼上去。可他回過頭後，他們便噤了聲。
那樣犀利的眼神，左眼下的淚痣更顯妖冶。讓人無端便就害怕。
千殤麵上無甚表情，轉身快速離去了。
幾個公子哥兒也隻能在背後罵一罵他，然後花重金求老鴇再張貼一張。那樣美的人兒，讓人看到便移不開目光。
千殤回了紫禁城，跪於百裏子衿身側。他本想匯報此次的收獲，卻發現皇上的目光固定在了他手中的畫上麵。
“這是何物？”百裏子衿眸光幽深，如海一般泛著波瀾。那般熟悉的容顏，哪怕隻是看到了朦朧一角，他也一眼便能認出來。
“回皇上，屬下回京路上，途遇花滿樓的花魁姑娘今晚出閣公告。”千殤跪地答道，捧上了那幅畫。
百裏子衿走上前來接過，眸光卻霎得顫抖，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像她的人？仿佛透過這張畫就能想到她的一顰一笑。
可，當他看到卷末一行小字的時候，眸光便更加顫抖了，希玖姑娘今晚申時出閣。
希玖姑娘。
連名字，都和她的都幾分相像。
希兒，玖兒。
百裏子衿眸光幽深，千殤本想說些什麽，可他製止了他。
他想去瞧一瞧，這位和玖兒如此相像的姑娘。
“餘秋生！”百裏子衿喊餘秋生進來。
“皇上有何吩咐？”餘秋生麻溜地推門而入，跑到百裏子衿身邊。
“備輛不起眼的馬車。”百裏子衿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