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教她彈琴
那是一個泛黃的，被枕木壓扁了的，卷起來的紙條，百裏子衿眸光幽深微動，緩緩從枕木底下將它拿了出來。
近了反而更能看得清晰，這紙質和字跡分明和那天看到的紙條一般無異，可內容卻是天壤之別。
“想知道秋獵期間發生了什麽嗎？酉時禦花園，望汝可至。”
沒有落款。
玖兒這怎麽會有這樣一個紙條？竟從未聽她提起過。
百裏子衿眸光漸漸碎裂，想到一個可能。他，或許是冤枉了她。偏信了她人的陷害。
慕玖含淚的眼眸映上他的心頭，她那時跪著說，臣妾沒有…衿…我沒有……
可他呢？他為什麽不相信？百裏子衿現下隻想一劍捅死自己，他的反應竟然是差點捏碎了她的下頜骨，並且，在連番折磨她後親手殺死了他們的孩子！
他還將她打入了冷宮，還讓人每日掌摑於她……
她又是何等的委屈！
百裏子衿如果再想不通其中緣由他就是愚蠢了，這明明是賢妃和蓮兒聯手，對玖兒的陷害。
賢妃。他百裏子衿又怎麽能這樣蛇蠍的女人為後？又怎麽能娶要了玖兒的性命的女人，為後？
他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
百裏子衿目赤欲裂，隻覺站都站不穩。執了把劍就往枚搖宮走去。
而他怎麽也想不到，竟然陰差陽錯聽見了一樁大陰謀。
已然實施很久的陰謀，關於他。
黃昏天際淡藍色和暗黃色交接線漸漸變得不那麽明顯，又緩緩融合到了一起，一輪明月高高懸掛。
遠在半月閣的慕玖此時已走到了彈琴之人所在的亭前。
宮中，她聽到的是簫聲。而今，卻聽到了和那一模一樣的琴聲。起伏轉折都一樣的清韻。
以前聽簫聲該是在遠處，隻婉轉悠揚之感。而如今近來聽這琴聲，竟是如此的清越泠泠。在靜謐如水的環境裏，一挑一撚都仿佛彈在了人的心弦上。
而看那彈琴的公子，在月色下美得更不似真人一般。著一身繡著竹葉的淡藍色上好綢緞，長發如墨飄散在肩上，腰間，他低垂著臉，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裏，修長而優美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撥動著琴弦，長長的睫毛掩下了他所有情緒，仿佛不悲不喜，飄然似仙。
而他此時好像察覺到了她的到來，便抬頭看她，唇邊緩緩勾起了一個完美的弧度。
一塵不染，優雅入畫。
簡卿年，每次見到，都讓人有初遇般的美感。
“你來了。”他輕啟唇角淡淡道，聲如流水擊石,清明深沁。手下緩緩壓下了琴音，餘音繞梁。
“卿年，是你麽？”慕玖俏眉微顰，眸間潤著些許感動。原來每日輾轉反側時的簫聲依依陪伴，竟然是出自他之手。
那些日子的黑暗，她不願回想。支撐她走過那段日子的溫暖，支撐她流回那些眼淚的簫聲，原來是他給予的。
“為什麽待我這麽好？”慕玖眸中添了一抹恍然迷惑。
“希兒姑娘不必介懷，我們是朋友。”簡卿年微微揚唇，眉目冷冽轉為柔和。
“謝謝你。”慕玖也笑了，人生得一摯友，此生無憾。
她緩緩走上前去，坐到了亭子的長座上。在他手下古琴的斜前方。
“想聽什麽，我彈給你聽。”簡卿年唇邊的笑意很深，在月色下更顯風華絕代。
“亭台月色吧。”她雙手托住了下巴，也不跟他客氣。
他起調，琴聲緩緩流轉。慕玖聽著，隻覺得心靈都受到了洗滌。其實她在閨閣時也被娘親強迫著學過琴，但怎麽也彈不出這種感覺來。
他手下的琴聲如泉落石蓮，浄淙作響。可是，細細聽來，樂聲中好似添了一抹連綿之氣，沒有了內力的灌溉，顯得宛轉悠揚，少了錚然。
慕玖心下更是愧疚。因為她的一己之私，竟然要他付出了這麽多。
簡卿年看著她托著臉沉思般的可愛模樣，唇邊不禁輕揚，微妙的歌詞便從嘴裏汩汩而出。
月色如水
倒映我心中你的臉龐
模棱兩可的話不能對你說
隻有月色如水輕紗落
聽到你認真呼喚我姓名
鮮衣怒馬的少年
請雲裏霧裏詩意翩躚
多麽應景的歌詞嗬！他不知不覺就輕唱出口，看著她托著下巴的麵龐，隻覺得心底柔軟異常。
如果可以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邊，也是好的。
聲落，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慕玖還沒有從中反應過來，想不到在近處聽他的琴聲和歌聲，竟有種被攝了靈魂的錯覺。隻讓人不自覺沉醉。
“若想學，我可以教你，不用那麽眼巴巴地瞧著我。”簡卿年輕輕掀唇，含笑著對眸中滿是欣羨晶亮的慕玖道。
“不用了，我那麽笨，學不好的。”慕玖擺擺手，她的手或許隻適合執劍，一碰到琴棋書畫之類的就頭疼。
“無妨，有好師傅，不怕出不了好徒弟。”簡卿年眼裏添了笑意。
“噗”，慕玖笑出聲來，想不到他也有如此自戀的時候。
“那你便教我一曲……”慕玖想著，眉間忽然添了一抹恍然，她看著枝丫間泄漏的月色，和亭外飄落地上的白雪，又看著碾落成塵的花兒，緩緩道，“教我一曲花落無聲吧。”
“好。”簡卿年的手撫過琴弦，手下微微一頓。她剛剛想到了什麽，他不得而知。他清楚，那個人在她心中，一直沒有走。
夜幕漸漸黑沉，雪花輕輕緩緩飄落，碎玉遍地。
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今日的一曲花落無聲，她唯一拿的出手的琴聲，卻能在未來作了她報仇的利器。
那樣旖旎的歌詞，恰好便能觸動人的心弦。
而他如果知道，還會教給她嗎？
如果，總是沒有如果。簡卿年如今，隻是悉心教著她，從輕攏，到複挑，再到慢撚。從詞句的低迷到高揚，一字一句，一聲一段。
花落無聲無息，
奈何耗盡芳菲情已斷。
自從與君訣別，
揉碎萬滴殷紅心頭淚。
或許今生不該，
冥冥與君少時初相遇。
祝君左擁右抱，
祝君安然無恙。
妾也並非如此，
悔於弦斷卻難舍難離。
……
簡卿年教得很認真，慕玖學得也很認真。他低頭看她柔軟的發絲，竟有種想觸碰的欲望。但是，他的手還是在琴弦上流連，忍住了那股衝動。
她朱唇輕啟的每一句都充滿了悲傷和哀婉，慕玖的琴藝學得不算上乘，但勝在有情，絲絲縷縷，便動人心弦。
簡卿年心下複雜。希兒姑娘，慕梓今公子，真的傷你那樣深嗎？
風吹得有些大，夾雜著雪花，絲絲縷縷。紅塵空茫念遠，總是諸多忘不掉的癡纏。
誰又能看得到前方的道路呢？
此時皇宮裏，百裏子衿眸光猩紅，正向著枚搖宮而去。
一想到玖兒或許未曾背叛他，而且被賢妃和蓮兒聯手陷害，他就心疼她，他就恨自己。
百裏子衿的內心滿是頹然和傷悲。玖兒的愛，他為何要懷疑呢？為何呢？
賢妃，她竟然敢，如此蛇蠍心腸，如此狠毒。他有錯，她也有錯，玖兒的死，是她，直接鑄就的！
他走到了枚搖宮，守門的侍衛剛想通報，便被百裏子衿攔了下來。他快步往裏走去，隻想快點殺了那個賤人。
而到門口時，他卻聽到了裏麵傳來的爭吵聲。
“姐姐，你怎麽能私自停藥！”蓮兒激動的聲音傳出來。
“小蓮，聽姐姐給你說。現在皇上是姐姐的夫君，姐姐現在有他的孩子。得等孩子生下來……”賢妃的聲音多了一抹誘哄。
“姐姐，你當初同意假扮陶婉瑩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而且你別騙我了，你根本沒有懷他的孩子！”蓮兒的聲音充滿了氣憤和清明。
百裏子衿眸光幽深，站定在門外。
“小蓮，又不是他的錯，我們何必咄咄逼人呢？”賢妃的話語重心長。
“姐姐，父債本就該子償！你莫不是被感情衝昏了頭腦？我想陷害明妃時你不是想殺他愛的人，是想爭寵吧？”蓮兒的話一語中的，竟弄的賢妃啞口無言。
“姐姐，我們就快成功了。皇上他現在已經開始暴躁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馬上，再過一段時間……”蓮兒的聲音越來越激動。
“再過一段時間你想怎樣？”百裏子衿緩緩道，他推門而入，眸光幽深淩厲。
蓮兒眼中閃過驚恐，後退幾步。賢妃也滿是驚恐，晃動間鬢間的步搖都掉了去。
平日裏皇上也不會過來，而且今天下著雪，還是深夜。她們以為皇上定然是不會來枚搖宮的，便堂而皇之地遣退了所有人在這裏爭討。
誰知道，今天皇上竟然過來了！
“皇上，臣妾有罪。都是她，都是蓮兒挑唆臣妾……”賢妃滿目驚恐，語不擇言，竟然把責任都往蓮兒身上推。
蓮兒難以置信地看向賢妃，自己的姐姐，隻覺滿心的驚寒：“姐姐，我們明明是一起的，怎麽就是我挑唆你了？你難道不是父親的女兒嗎？”
“賤婢，你胡說什麽，本宮是陶氏的女兒，和你有何幹係？”陶婉瑩眸中閃過狠毒，竟是急於撇清關係。
“皇上，臣妾隻是一時糊塗，才受了她蠱惑……”陶婉瑩麵上急切，跪著手下拽住了百裏子衿的袍子底邊。
百裏子衿看著她做戲，眸中閃過一絲諷刺。
PS：
歌詞都是願安原創，鑒於願安文采和時間有限，可能有些小白，親們勿嫌棄，可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