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集市故人
慕玖心思微動，穿鞋下床緩緩走去黃花梨長方桌旁，執起那信封。
拆開來看，一陣墨香撲鼻而來。上麵的飄逸字跡赫然眼底，卻隻有兩句樸素的言語。
“照顧好自己。諸事尋王管家。令牌可隨意出入半月閣，需注意安全。”
附有一張詳細地圖。
這該是簡卿年，不，念閣主留下的。
令牌她也不知道有什麽名堂，看起來其貌不揚的樣子。卻可以隨意出入把關森嚴的半月閣。
不過，隨意出入，呼吸著自由新鮮的空氣，這個誘惑力還真是大呢！
王管家是位很嚴謹的中年男人，看起來有著閱經世事的精明強幹。下午他來給慕玖講了很多半月閣的情況，讓她也有了個大致了解。
半月閣規矩森嚴，聚集了各地很多的有識之士和武功高手。每個部門協調性和行使性都非常好，成員之間不常說話，但感情聯係很緊密。
“不常說話怎麽維係感情呢？”慕玖當時就很奇怪。
王管家隻是擰了一下眉頭，道了句，“理想。”
理想？是成員都有共同的理想，然後各自分工為共同的理想而奮鬥嗎？慕玖其實不太懂，但她也沒有多問。時間久了，自然就明白了。
末了，王管家給她放下了一些錢幣，並告訴她，有事情去茶糜庭尋他便可。慕玖頷首答下。
但第二天她就為難了。因為…她來月事了。
慕玖隨意扯了條布整理了一下，但是屋裏沒有月事布，她總不能去和王管家一個大男人要吧？多……不方便啊。
於是，慕玖看看尚好的天氣。又想起簡卿年留給她的地圖和令牌，想著不然，今天就去集市買好了。
正好也出去逛逛，總是在屋裏也怪無聊的。
新生活，就要活出新氣象來。慕玖看著遠處巍峨的山，心下莫名踏實和輕鬆了些許。過去有多重要的呢？真正的慕玖已經死了，現在的她，是全新的一個人。
慕玖從衣櫃裏挑了一件素華的柔緞白紋曇花雨絲錦裙，用白紗蒙住了臉龐，隨意挽了個如意垂髻，便出了門。
涼滋滋的風吹在麵上，有種愜意的涼。慕玖按著地圖便就走到了集市，才發現原來半月閣離梅樁城這麽近，最近的集市竟然就在梅樁城的邊隅小鎮。
怪不得當時她帶著軍隊能很快去和那個人會合呢。她以為是因為走的是很近的偏僻路，原來是本來就近。
想到那個人，想到那時的感情，慕玖的心中驟然一疼，然後她又自嘲地笑了笑，他都那樣待她了……
風吹得稍微大了一些，微微撩起慕玖蒙在麵上的白紗。她往緊裏係了係，又向前走去。
集市上很熱鬧，人群紛擾。慕玖走在路上，看著百姓們自得其樂的臉龐，隻覺得很親切。周圍的一切都很親切，充滿了民間的人情氣息。
她走去布意坊買了幾塊柔軟的月事布，老板還悉心用一塊精致的藍色縷花綢緞為她包了起來。走出來時陽光很好。
“賣糖葫蘆咧，又酸又甜，糖葫蘆――”一個老爺爺在布意坊店門口叫賣，一塊用布包著的木頭上支著好多晶瑩紅透的糖葫蘆。慕玖突然有些饞。
“多少錢一個呀？”慕玖走過去問。
“姑娘，兩文錢一個。”老爺爺笑得很是和藹，慕玖挑了一個最是好看的，給了他一個銅板。老爺爺便低頭找錢。
“夫君，我想吃糖葫蘆。”旁邊一個女孩子的撒嬌聲響起。然後便是男子寵溺的聲音，“你每次來逛都要吃。”
“對呀。夫君你都不知道主動買給我。不知道主動給女孩子買糖葫蘆是什麽意思嗎？”女孩子說到這裏有些羞澀，催促男子，“哎呀，趕緊買啦。”
男子便無可奈何，隻能掏出兩文錢給女孩買。每次不等他主動買，她就饞得拽著他的衣袖要，怎得怪他？
慕玖聽到他們的對話，不禁回頭疑惑問，“姑娘，男子主動給女子買糖葫蘆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嗎？”
她的聲音清泠如樂，像珠子敲打玉盤一般。一身白紋衣裙，白紗後隱約可見傾世容顏，更襯得她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似乎全世界在她麵前都要黯然失色。
那女孩子從沒見過未曾露麵就美的這樣驚心動魄的女子，她麵上呆愣了一秒，才略有些拘謹和羞澀道，“有啊，就是如果男子主動給女子買糖葫蘆，是證明他把她放在心尖上的，以後一生的喜怒哀樂都想要和她分享。”
那女孩子說完麵上通紅，慕玖心神微顫。忽然想起之前漾舟節，百裏子衿買給她的糖葫蘆。她清楚地記得，那時，他在湖中央吻了她。
回憶總是猝不及防。直到別了那對年輕小夫妻，她一個人走在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
明明這場景和他渾不相幹，但在她心裏繞了好幾個彎，還是和他扯上了關係。
“讓開！讓開！”街道上忽然一陣喧囂。兩個騎馬的人先行奔來，後麵跟著一輛低奢馬車，從人潮中開出了一條路。
慕玖之前有些走神，沒有注意到。等注意到時才發現，馬車前麵竟然有個孩子還在前麵！
眼看就要撞上，千鈞一發。慕玖沒有細想，便跑過去一把抱住孩子，她們一同往旁邊地上摔去。
如果她還有內力多好啊，落地那一刻，慕玖心想，如果要是有內力，她就能飛起來抱著孩子飛出去，那多拉風。肩膀就不用像現在一樣……疼了。
“不長眼的！起開！”雖然是旁邊，但還是有些擋了騎馬的官兵的路，他一鞭子便抽在地上，慕玖明顯感覺到懷裏的孩子顫抖了一下。
“不怕啊，”慕玖輕輕安撫著孩子，緩緩站起來，眉目間滿是清冷衝官兵道，“沒有看見這有孩子嗎？出了人命怎麽辦？你們主子當官就是教你們這麽草菅人命的嗎？”
那官兵見竟然有百姓敢責怪他，而且還敢譴責轎子裏的人，不禁鄙夷她膽子真大，她知道轎子裏坐的是什麽人嗎？
那可是梅樁城的城主！她死期一定不遠了！
“哎你個小娘子，怎麽如此膽大包天！老子……”那官兵揚起了鞭子。
“不得無理。”那轎子裏的聲音響起，饒是訓斥的話都顯得溫潤如玉，讓人不禁猜測裏麵坐著的是怎樣溫和的翩然佳公子。
那官兵不忿地撇了撇嘴，站到了旁邊。
慕玖聽著那聲音，心裏顫了一下，下意識便想逃。
這時候被她救的孩子的娘親過來了，抱住孩子，對她是千恩萬謝，她微笑說沒事，那婦女還含著淚連連感歎姑娘真是個好心的好姑娘。
她說，如果沒有了這孩子，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當時沒來得及過來，看著，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說的時候哭得特別厲害，眼睛裏都是後怕。慕玖便輕聲安慰了她幾句，然後忽然想起自己的爹娘，得知自己逝世的消息，他們老倆一定也很難過。
他們隻有自己一個女兒。還……
慕玖也不禁紅了眼眶。
“姑娘，沈某可否請你進來小敘片刻？你很像沈某一個故人。”馬車裏的聲音再度想起，“故人”那兩個人咬的很重，想必是認出了她。
慕玖卻不想見他，如果他知道，想著那個人也總有一天會知道。不行。她後退一步，“大人您定是認錯了，民女自小住於深山，從來不記得結識過大人。大人若無事，民女家中還有農事，先行告退了。”
“玖玖，”他的聲音卻添了一抹急切和熟稔，竟然掀簾下了馬車，緩緩走到了她麵前，眉宇間滿是思念和驚喜複雜，“我就說，我不可能認錯。”
慕玖站住，目光與他的相碰，心下複雜繁亂。她看著他熟悉的玉樹臨風的身影，眉間卻沒了她熟悉的那抹暢然，而且添了成熟和憔悴。不過幾個月沒見，他變了很多。
“他們好配啊！”好事的百姓開始起哄，“大家說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笑聲響徹街道。
“跟他走，跟他走。”百姓們紛紛歡快叫嚷，甚至還有百姓偷偷地從背後推她，生生將她推到了他懷裏。
“好了，”慕玖麵上有些微紅，幸虧麵紗擋著看不太真切，“我跟他走就是了。”
“好哦！”百姓們都笑了，這些樸實的人們還總是八卦的，一個個眼睛裏麵都是揶揄和欣喜。弄得慕玖還怪不好意思。
喧囂過後，馬車裏。沈羽按捺不住抱住了慕玖，聲音含了一絲顫抖，“玖玖，你知道嗎？當我知道你死了的那一刻，我的心都要停止跳動了。”
“對不起，我也不想讓你們傷心，”慕玖低了頭，“你打聽了嗎？我爹爹和娘親還好嗎？”
“你娘一聽說你死亡的消息，當時就暈過去了。幸好現在已經醒了。”沈羽聲音裏含了一絲感慨，“玖玖，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羽哥哥，我也不想。”慕玖眼裏盈了淚水。娘親竟然暈過去了，為了不孝的她。未曾承歡膝下讓娘親享過天倫之樂的她。
“玖玖，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沈羽眉宇間滿是關心。
“我不想說。”她低聲道。
“好，那便不說了。”他也不勉強，她一定是有她的原因的，他了解她，她不是會輕易辜負的女子。隻是他知道，她還一定受了很多苦，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