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拒不承歡
她這一夜睡得很不踏實，反反複複醒來很多次。他擁著她，想要給她一些安全感，但卻隻是惹來她的眼淚更加肆流。
終於，在快到清晨的時候，慕玖昏昏地進入了夢鄉。百裏子衿心裏踏實了些許，也閉目憩息了幾個時辰。待看著天邊的朝霞如金紗般淡淡散出來時，他便緩緩掀被起身，準備去上早朝。
慕玖依舊在熟睡中，兩條如月蛾眉緊緊皺著。
他回頭看她一眼，不禁歎息，在她耳旁輕聲呢喃，“怎樣才能讓你開心一些呢？”
慕玖闔著雙眼，心神在夢中遊蕩，自是聽不到。百裏子衿苦澀地牽牽唇角，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輕手輕腳下床去穿好了金鱗尊貴龍袍。和她在一起時，他更衣是從來不用宮人進來服侍的，因為她醒得晚，他不忍心打擾她。
一應洗漱流程均在其餘偏殿進行。待他收拾完。餘秋生哈腰問道：“皇上，現在可以走了嗎？”
百裏子衿眸光微觸，說句稍等。餘秋生聞言於旁靜立等候。
養心殿外的陽光靜靜灑進來，卻沒有冬日暖陽的溫和，而是因為夾了冬風在裏稍有些刺骨的寒意。
百裏子衿緩緩走到窗前，向空氣中淡淡道，“怎麽樣了？”
千殤的身形驟然閃現在偏殿內，他拂過黑色袍子跪下：“回皇上。奴才查到，京城姓蔡的富商前幾月裏剛納第十六房妾室，名喚顧紫憐，出身江南。”
如此，應該就是她了。百裏子衿衝千殤淡淡頷首，他便一溜煙又消失了蹤跡。
“今日派別人隨朕上早朝，你替朕辦件事。”百裏子衿走過來，對餘秋生緩緩吩咐道。
“是。”餘秋生跪地，仔細聽著皇上的要求。待記下來後趕忙前去安排。
百裏子衿靜靜看著養心殿前傲雪淩霜開得正好的梅花，在晨曦的滋潤下顯得更加潔白無瑕。他便又心思微動，不如，為玖兒做一個梅花簪子。
玖兒應該是會很開心的。百裏子衿唇角微揚，一時間眼裏的笑意粲了天地。他緩緩走去上早朝，期間都有幾次走神，還好今日臣子們沒有稟報什麽重要的事情。
最後，百裏子衿淡淡說了千萊國近來的行為，並選派了慕老將軍去迎戰千萊。給他五十萬大軍。慕老將軍就有點不高興了，他上前挺胸抬頭道，“皇上，小瞧臣，十萬足夠了。”
“不，朕給你五十萬。嚇也要把他們嚇降。”百裏子衿眸間是禦宇天下的果決睿智，話音擲地有聲。攻戰攻心為上，最少傷亡的勝利才是真正的勝利。他要的，是碾壓之勢。
“皇上聖明。”慕老將軍帶頭，一眾臣子也跟著呼拉拉跪下來，心下均是滿滿的臣服與敬仰。
論為君之道，百裏子衿，當屬千古一帝。
但若論為夫之道，他從骨子裏便強硬的性格，又成了他們愛情最大的絆腳石。
多年以後，百裏子衿每每輾轉反側，都要想起這年他對她做下的事，犯下的錯。有些足以讓他悔恨終生，哪怕是一生的深愛都沒辦法彌補的失去。
這是後話。如今身處紅塵，誰又能看清腳下的路呢？
慕玖其實早就醒了，百裏子衿在她耳旁的低聲呢喃，她盡收耳畔。但是，她真的不願意醒來，麵對那樣的他。
一想起昨日看到的畫麵，她的心便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疼痛。但是那場景又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一遍遍地蘸著鹽水鞭打著她傷痕累累的心。
他的彌補心意她能感到，她也想原諒他。但是，怎麽原諒，如何能原諒？
她最愛的人，差點殺死了她的親生孩子。
慕玖闔了目，又緩緩睜開。她看著他走遠，如同看著他們之間越來越遠。
她穿上了自己的衣服，隨手挽了個流雲髻，便走出了殿裏。荷兒從宮女偏殿出來小跑著迎了她，小心扶住她，低聲問，“娘娘，您現在感覺還好嗎？”
荷兒眼中流動著毫不掩飾的關心，昨日娘娘發生了那樣大的事，可她一個妃嬪宮裏的宮女是不能擅自進入養心殿的，隻能在外麵等著。她心急如焚，但沒有任何辦法。
“已經沒事了，我們回去。”慕玖莞爾一笑，不細看根本看不見眼底那緩緩流轉的哀愁。
陽光明媚安然，細細碎碎透過枝丫光圈灑在她們身上。她們回到流華宮時已到了早膳時間，慕玖想起每天這個時候蓮兒都會歡笑著勸她多吃一些，如今沒了她在身旁圍繞，慕玖還覺得有些安靜得孤單。
她隨意吃了點東西，便傳喚上次那個繡娘嬤嬤來再教她最後一步。嬤嬤很有耐心，但她很笨，幾次三番還紮破了自己的手。
幸好，最後那香囊還是做成了。上麵縫製的圖案是一對戲水鴛鴦，當時起針時想的很美好。但如今看見這鴛鴦，慕玖心下隻剩下了哀慟和微諷，他和誰是鴛鴦呢？又和誰一起戲水了呢？
鴛鴦是對伴侶很忠誠的一種靈性動物。他，不配擁有它。
她手裏攥著那香囊口，隻覺得自己的心和靈魂都不像是自己的了，那樣的難過，那樣的有淚如傾。
午膳過後，慕玖本想如往常一般小憩一會兒，卻在此時迎來了一位思念已久的舊朋友。
她看見她真的很驚喜，想不到今生還有這緣分，能夠再見到彼此。
“小憐。”慕玖上前抱住了她，眼裏盈了淚水，聲音低啞，“你還好嗎？”
“希兒姐姐，我挺好的，你別擔心。”顧紫憐也緊緊擁抱住了慕玖，唇邊是故作堅強的笑。原本純真無邪的女孩子，如今也有了這懂事的多愁善感的心思。
但單純的本性是不會變的，當她知道慕玖的身份時，隻有驚訝，她依舊還是喊她希兒姐姐，因為在她心中，她就是她的希兒姐姐。
“你的夫君，”慕玖遲疑問道，“待你還好嗎？”
顧紫憐低了眸，輕輕道，“他不常在家，大多時間都是在外買賣。前日裏府裏又多了別的姐妹，他對我是不甚在意的。但是，我其實也不願意伺候一個比我大那麽多的男人。”
有些事情，隻能說給你聽。如果在別人麵前，顧紫憐不會這麽說，但在她親愛的希兒姐姐麵前，她卻是忍不住傾訴。
“小憐，告訴姐姐，你為什麽要選擇嫁給他呢？”慕玖誠摯地看著她的眼睛，麵上是不解和錯亂。
小憐眼睛裏添了悲慟，看著慕玖真誠友善的目光，她不禁流下了淚水。
“他有一次去江南經商，看上了我，便強占了我的身子。我已經髒了，我配不上我的林南。”她撲進她懷裏，低低的哭聲傳來，慕玖心下滿是心疼，小憐這麽單純善良的女孩子，竟然要遭受這些。
“小憐，林南他參軍了你知道嗎？有一回還救了我一命。看得出來他還是忘不了你。你有想過和他說嗎？回到他身邊。真正愛你的人，不會在意這些的。”慕玖沉浸在他們的故事中，一時便也忘記了自己的傷心。
“希兒姐姐，我們緣分早就盡了。我一看見他，就會想起自己的肮髒。我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自卑，我覺得，這樣安靜過一輩子也挺好的。”顧紫憐的眼睛裏添了一抹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哀婉。明明是十五六的女孩，卻在說著一輩子的悲哀。
慕玖就想，時光真的要這樣殘忍嗎？把所有的不美好都鋪到她們麵前，讓她們不得不踩過去。
“希兒姐姐，慕…不是，皇上對你呢？還是像當初那樣好嗎？”顧紫憐清澈的聲音聽在慕玖的耳中卻有些刺耳的啞。她也笑了笑，“還好吧。指望男人，是過不了一生的，不是嗎？”
顧紫憐想到皇上擁有後宮三千佳麗，不可能隻對希兒姐姐一個人好。便也替她的希兒姐姐感到惋惜。希兒姐姐那樣明媚動人，似晨曦一般，應該有一個一心一意待她的溫潤男子護她一生。而不是在後宮之中寂寂度日。
“小憐，真希望以後我們能常常見到。”慕玖眸色裏添了滿滿的不舍。
顧紫憐也很不舍。但是，總是要離開的，她不可能總是出入皇宮。
她四下看，宮牆那樣高，將希兒姐姐的許多牽掛都隔在了外麵。怪不得，她不開心。
“希兒姐姐，我們一定還能再見到的。而且你出宮來玩的時候就可以來蔡府找我。這次他們知道我被皇宮裏的人接走的，回去肯定會敬我三分。”顧紫憐說到最後唇邊浮出了一抹小得意，很是可愛，慕玖就噗地一下被她逗笑了。
這容易滿足的小姑娘。
等她都走好久了，慕玖都沒能從那故友重逢的悠然感和離別的淡淡憂傷中走出來。
轉眼已是暮色沉沉。慕玖食過晚膳之後喝了太醫端來的保胎藥，便就坐在榻上看書。蓮兒一天都沒有回來，她也不願大張旗鼓去尋她。何必呢？她原諒她，就當還了她盡心服侍她這麽久的心意。
慕玖看書看得漸漸入迷，連有人進來了都不知道。百裏子衿免了荷兒的通報，緩緩走過去蒙住了慕玖的眼睛。
慕玖剛開始有些被嚇到了，然後聞見那熟悉的龍涎香味道又踏下心來，隨後又是黯然：“皇上。”
“你怎麽知道是朕？”百裏子衿寵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順手攬住了她。今天他雕琢了一整天的簪子，大概明日就可以給她了。
慕玖卻不答話，隻低了頭從榻旁拿出做好的香囊，遞給了他：“答應皇上的香囊。”
“真是你做的？”百裏子衿眸裏含了笑意，珍惜地接過了那香囊。他竟從不知，玖兒有這一雙巧手。
慕玖向後縮了縮被紮得千瘡百孔的指尖，不知怎麽心裏閃過一絲不悅，淡淡道，“不是，差使宮女做的，臣妾不會做。”
百裏子衿眸中添了失望。
慕玖清楚地看見他眸裏的色彩，心下更是煩亂，“臣妾真的不會，皇上就別為難臣妾了。”
百裏子衿察覺到她的不悅，語氣軟了些許，“沒事，這是你送的東西，朕一樣喜歡。”
她看向他，他眸色幽深，攬著她就要吻下去。
她偏了頭，他的吻落到了她臉頰上。
“皇上，臣妾身體不適，心情也不適。還是請皇上去別的娘娘宮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