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飄雪心事
雪花如鵝毛般款款而落，飛舞著的是自由暢快的韻味。風涼滋滋的伴著雪花敲打著窗，一聲聲如水落紅蓮般悅耳動聽。
慕玖剛一醒來就聽見這樣美妙的聲音，心思不禁微動。外麵發生了什麽？四周一片黑漆漆的，哪裏傳來的樂聲？
她向周圍觀望，卻是什麽都看不到。這天，也太黑了些吧。為何一盞燈都未有掌？宮女集體偷懶了嗎？
她輕聲呼喚，“皇上，皇上？”卻是無人答複。他去哪了？慕玖笑了笑，這麽黑他也不知道守著她，真是過分。
她掀開被角下床，披了件單薄的淺藍外裳，摸索了半天也沒找到鞋子，便光著腳走了幾步。哦，這是梳妝台，旁邊呢？木製的，有環扣，原來是窗子。
今夜真是黑呀，連一點微薄的月光都沒有，更別提漫天繁星了。
慕玖手下微微使力，便將窗打開了去。一陣涼風夾著雪花驟然就吹進來，她不禁打個寒顫。有雪花擊打到她臉上，身上，冰涼涼的。
下雪了嗎？是下雪了嗎？慕玖眼眸中閃出點滴驚喜，又忽的想到什麽般顯出驚異的色彩，繼而流轉出複雜無比的光芒，眸光漸漸暗淡了下去。既然有雪，怎麽會一點亮光都沒有？
怎麽會！是她，看不到了嗎？
看不到了這個世界？對嗎？
慕玖心裏突然就閃出漫天的茫然無措，和對未知的恐懼感。她從此就看不到了嗎？看不到任何，甚至看不到他的臉。
什麽都看不見……
他呢？他去哪了？是不要她了嗎？
慕玖強忍著淚水不讓它落下，怎麽會，衿不會的。衿一定是有什麽事出去了，馬上就會回來的。
窗外的風越吹越涼，仿佛要把她整個人都凍住。她隻著了單薄的兩件衣服，連鞋子都沒有穿。但是慕玖一時卻沒有感覺到很冷，盡管手腳冰涼冰涼的，她也沒有察覺到。
慕玖黯然走幾步，就聽見門外似乎有宮女們的竊竊私語。她心思微動，又靜靜向前靠幾步，略有些清晰的聲音便傳入了耳朵。
“哎，哎，屋裏的那位應該是個娘娘吧……”一個嬌甜的女聲，聲音是壓低了的，卻顯得更加清越。
“隻可惜了是位病美人，長睡不醒的。”另一個較之淡然的聲音緩緩響起，聲音裏夾雜著一絲惋惜。
“也怪不得大炎皇帝去了別的殿呢……守著睡美人多沒意思，就是為什麽去了這麽久還不回來？”那個嬌甜的女聲再一次響起，簌簌間所有的話語都落入慕玖的耳底。
“怎麽，你想啦？”那個淡然的女聲聲音是滿滿的揶揄。
“瞎說什麽啊你。”嬌甜女聲的聲音壓得更底了，但任誰也能聽出其中的羞澀。
“被說中心思了？你的姿色不錯，也許可以當個答應之類的小主呢，發達了莫要忘記舊友。”那個淡定一些的聲音裏夾雜了一絲笑意。
“啊呀，皇上怎麽會看上我呢，那麽多公主郡主可以挑呢。我是卑賤的奴婢，總之，如果可能，不會忘記你啦。”嬌甜的女聲聲線裏更加羞怯。
嬌俏少女的輕聲說笑打鬧伴著咯咯不覺的笑聲落入慕玖耳畔，慕玖卻難以莞爾，他去了別的殿嗎？呆了很久？是梅樁皇室公主的閨閣？還是郡主或者妃嬪的寢殿？
她知道自己不該不相信他，他也可能去正殿處理瑣事了，也可能去軍中交代事宜……
不是！他就是去找別人了！他不要她了。病中的人總是容易想太多，尤其慕玖眼睛還看不見，對空蒙世界的恐懼便轉化為了巨大的悲傷與失落。
不知不覺間，慕玖眼眶裏就盈出了些許淚水，但沒有一滴下落，她極力控製著不讓淚花飛濺，微抬起頭讓所有濕潤流回心底。
她想她現在是不宜出門的，但行動總比思想快一步，還未留神間她就已經推開了房間門。
守殿的宮女看見慕玖出來心頭一跳，也沒來得及注意她沒有穿厚衣服和鞋子，隻忙起身跪下磕頭：“娘娘有何吩咐？”
“沒有。”慕玖淡淡開口，聲音平靜不含一絲情愫，她自顧向外走去，感受著大概的方向。身子被凍得冰寒無比，但她卻毫無所覺。
她靜靜感受著從自己心底傳來的痛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天地如此大，何處是家呢？
眼睛看不見，聽覺便格外敏感。她好像聽見了有人踏雪而歸掀簾的聲音，然後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慕玖恍若未覺，卻突然撞上了那個人的堅實的胸膛。聞到那熟悉的龍涎香味道，她低下了頭，沒有言語。
時光清淺靜謐。
百裏子衿看到懷裏單薄冰涼的她，眸光裏忽就充斥了滿滿的惱怒之火，燃得幽深旺盛。她沒有穿鞋子亂跑什麽，還有連件厚衣服都不知道穿嗎？是小孩子嗎？
“看朕怎麽懲罰你。”百裏子衿啟唇，話語中充滿了危險，攔腰抱起她就進了屋，門“匡”地一聲關上，她身子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手揪緊了他的衣襟。
他將她放到床榻上，溫熱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她一雙冰冷的手，將她的兩隻手環著背過她的身子去，毫不見溫柔地揉撚著。
而突如其來的親吻像暴風雨般讓她措手不及，他溫潤熾熱的唇緊緊著壓迫她的，香津濃滑在纏繞的舌間摩挲，她腦中一片空白，隻能輕顫著承受他的愛意。
他們的身體緊密貼合在一起，他滿是風雪的外袍早已褪去，火熱的身體靜靜地溫暖著慕玖的身子，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慢慢熱了起來。
他分出一隻帶著薄繭的手來在她身上肆意遊走，火熱粗暴的吻也隨之流連。半晌在她腰間狠狠掐了一把，她輕吟出聲，他在她耳畔緩緩啟唇，“知道錯了麽？以後還光著腳出去嗎？”
“嗯……”她含糊其辭，他便又重重地揉捏了一把她身前的曲線，她馬上投降，“我錯了……”
他的動作才又緩了下來。她的身子隨著他的掌心傳來一股股溫熱氣息。
這滿是深切愛意的懲罰啊。
雪花敲擊窗戶的聲音依舊悅耳，她內心忽然對他升騰起一陣濃稠依戀的旖旎感情來。但百裏子衿卻在她身子暖了之後便放開了她，將她放靠在枕上又為她蓋上了被子。
被子哪有他暖和啊。慕玖臉頰微紅。隻覺心底空落落的，好像突然少了些什麽。
倏爾腳上卻傳來一陣溫熱，是他帶著薄繭的手握住了她的腳掌，緩緩揉撚著。
大炎國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女子的腳隻能夫君一個人碰到。大炎國還有一個成文的規定，就是一國之君是不能放低身段去觸碰低賤的女子的腳的。
慕玖往後退了退，百裏子衿的手卻有力地拽住了她，聲音低磁帶著些淡淡的威脅，“又不聽話了，嗯？”
她噤聲，不再動作。任由他掌心的溫暖輕輕傳進她的腳底，又緩緩傳入了她的心底。
百裏子衿的唇邊浮出一抹滿意的笑意，眼裏是深切寵溺的色彩。他凝視著她絕美的臉龐，卻驟然發現了不對勁，她的眼睛空洞而沒有神采，似乎找不到焦點？
他忽然就想到他那個不靠譜的師弟最後說的話。
“如果，我是說如果，施針後有一些很難以預料的後遺症，你能接受嗎？”
難以預料的後遺症……
百裏子衿眼眸愈加幽深複雜，後遺症就是讓她從此失明，看不見世間一切的色彩了嗎？
那對她多殘忍。他的玖兒，竟然要受這許多苦。
百裏子衿的心中頓時像飲下了世間絕頂的苦茶一般，泛著濃重的苦澀。
他一定要盡早找到解毒之法，哪怕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慕玖感覺到四周靜了下來，心底便彌漫了些許不安，她躊躇著向百裏子衿坦白道，“我可能，看不見了。”
“沒關係，”百裏子衿的聲音緩緩傳來，帶有讓人安定的強大力量，“會好的。這段時間，我做你的眼。”
“嗯。”她牽了牽嘴角，唇邊浮出純切的笑意。像潔白無瑕的仙子一般。
百裏子衿也忍不住隨著她笑了，眼角心疼的淚光在她看不到的視線裏輕輕閃爍。他將她已經溫熱的腳擱回被裏，又為她掖好了被角。
她心頭微微失落，以為他又要離開。但他隻是坐到了她身側，從背後擁住了她。
“朕陪著你，寸步不離。”百裏子衿怎麽不知道她現在極度沒有安全感，他哪又舍得離開。
突然的黑暗，沒有光明，她怎樣的難過和無助，他都懂。
慕玖靠在百裏子衿胸膛上，美目靜靜流瀉出溫柔的笑意。他把玩著她的發絲，與她低低說些話，時光便靜謐安然溜走。
窗外的雪下得小了一些，雪花繾綣緩緩而下。
慕玖盡管看不到也是心頭微動。忽然想到那天戰場上救她的人。便問他，知曉是誰麽？
他靜靜道：“知道，已經提拔為正六品校尉了。”又轉眸看她，笑道：“說來也巧，那個人咱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