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愛似迷霧
沈家世代商家，為大炎京城首富。所以沈家公子才在入讀之年起有幸能進宮做太子伴讀。也就是當今皇上的伴讀。
世人皆知沈家公子與當今聖上感情極好，情同手足。但無人知曉，他和他，愛上了同一個女人，而感情，總要有一個敗者。
沈羽深知自己不該，他困囿自己於感情中不可自拔，他最後一縷希冀於那天破滅，是他敗了。
他不配得到心愛的玖玖。
而敗，總要正大光明心甘情願。當沈羽得知慕琦的設計也有皇帝一杯羹的時候，他的心，突然就増了淩厲。偏偏這時正好梅樁國有人來找他……
道他的麵相像極了梅樁國皇上。
這何不是天賜的良機？
“所以你就背叛了他？認祖歸宗了對嗎？”慕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心突然有些激動，明明羽哥哥的心思也是合情合理，而且，如果這是事實，羽哥哥才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
但是。慕玖恍然頓悟，也許就是自己心中的天平早已傾斜。那個人的霸道，那個人的溫柔，一點一滴，絲絲縷縷，密密麻麻地沁入了她的心底。
如沈羽所說，她愛他了。
她愛他，所以相信他。百裏子衿一定不會這樣做的，他是那樣一個正直的，光明的，如清風玉樹一般的男人。
她好想他。
慕玖的目光裏添了一絲赧然，扭頭看向窗外。葉子自由飛舞著向遠方飛去，恣意的模樣使人羨慕。
“你若不是想用我威脅他，能不能放我走？”她低低而言，話語裏夾著一絲委婉請求，細細聽去還可以感受到那如酒般濃醇的相思之情。
沈羽聽來卻是如茶般苦澀。玖玖和他在一起，不開心。她的心在別人那裏。
可她的人明明就在他麵前，他卻再也擁抱不到她了嗎？要放開她回到別人身邊嗎？放她為別人展現笑顏嗎？
他不想！猶記當年她在他懷裏笑得很可愛，那樣明媚的她，要他親手推到別人懷中嗎？
連想想都無比心痛。玖玖隻是暫時被別人的溫柔所迷惑，她還小，她會回來的。他又不是不對她好，他不要再放開她的手。
“玖玖，你好好休息。藥效大概三四時辰後就會消除，”沈羽目光柔和寵溺對著慕玖，輕撫了一下她的頭發，順著頭頂往下，她往旁躲了躲，他的手頓住，後又黯然伸回，“我先走了。”
說完不待慕玖回答，沈羽便轉身走了回去。慕玖抬頭看，陽光近乎奢侈地灑在他挺秀的身影上，走動間還似乎有釉質抖動。曾經那麽喜歡和依賴的他，如今已不再是她心念的願望。是錯過吧，再回不去了。
腳步聲漸漸消散殆盡了去。四周一片寂靜。慕玖動動仍還酸澀的胳膊，驚喜於藥效在緩緩失靈，她身上終於有了一點不多的力氣。
事不宜遲，慕玖緩緩放輕腳步走到門前，撫著加快的心跳，悄悄打開房門。
陽光粲然灑下來，如生命美好的光輝。兩旁驟然響起的聲音卻如晴天霹靂：“請姑娘不要出門。”
幾個侍衛佇立在門前，看上去是有些功夫的。若是平時的她倒也可以盡力一搏，但如今她身中軟骨散，力氣不多……
慕玖唇角諷刺一笑，關上了房門。羽哥哥，你這是囚禁嗎？
人能囚禁，心能嗎？你為何就是不懂呢？
其實沈羽不是不懂，他對她有執念。百裏子衿愛了她很多年，他也同樣愛了她很多年。
求而不得，欲求甚之。
此時沈羽正在前廳喂鳥兒，梅樁國皇帝昨日給他送來的畫眉鳥，聲音婉轉動人，隻是性子太烈。
他凝眉，父皇對他心存虧欠，再加上得知自己還有兒子的喜悅，所以更加倍對他好。禦林宛剛上貢的珍貴畫眉鳥，父皇就巴巴送到了他府上。
他是一個好父親，但不算是一個好丈夫。如果不是他多年對皇後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的母妃就不會死。
想到此，沈羽不禁想，如果是自己，如果可以娶到玖玖，那他就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讓她做世上最幸福的皇後，遠離所有爾虞我詐。他會保護她，不會讓其他任何人傷害她。
百裏子衿能許她的，他照樣能許她。並且，他會比他更愛她。
風吹起一陣花香，畫眉鳥的啾鳴聲將沈羽拉回現實。那鳥兒竟顆米未進，隻一味地用頭撞籠子，眼見就有了斑斑血跡。
沈羽不知為何心下忽有些慌，輕捋衣袍，順從心意打開籠子將鳥兒放飛了去。他本來就不喜歡將鳥兒囚於籠中，是鳥，就該在空中飛翔。人們總是自私。
那他呢？是不是也自私呢？沈羽忽然想。
畫眉鳥啾啾飛過天際，這鳥兒與玖玖多像啊，都是那麽的向往自由。他從她小時候就知道，她受不得拘束。當初讓她進宮她也是徹夜在哭泣。她哭了一夜，他便在她房門外守了一夜。淩晨時分她睡著了，他透過窗欞縫隙瞧她的臉，心裏陣陣的疼。
那時的他是無奈的，與其讓她繼續執著於往事如煙，不如和皇上再續前緣，他想她幸福。
而現在的他呢？現在的他全無當初無奈，現在的他為了自己心中的念想在親手折她的翅膀！他這是愛嗎？這是自私，他怎麽能這樣對心愛的她？
沈羽心裏更加慌亂。如一團亂麻。他明明愛她，為什麽一而再的傷害她？她若真的想回到那人身旁，她如果真的覺得和那人在一起比較開心，那他怎樣的痛苦，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她開心就好。
庭院裏的萬年青在廖靜的秋季依舊鬱鬱蔥蔥，泛著綠意。無所謂時間倥傯，它都好像萬年不變的樣子。但其實，萬年的心境也是時時歲歲不同的吧。
想通這一點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晚。須臾前沈羽還信誓旦旦要許她一世繁華，現在他卻想放開她了。也許她會回來，她飛累了，她就回來了。他照樣許她，他等她。
或者如果她幸福，他繼續默默守護她就是了。
枯葉飄搖著落到他肩上，風吹得有些涼滋滋的感覺，暮秋的風緩緩夾著寒意，宣告著冬季的來臨。
沈羽沉眸，邁開步子欲走到慕玖房間，他要告訴她，他決定放她離開了。但這時卻有一侍衛突然出現在亭院裏，快速跪上前來：“殿下，卑職有事稟報。”
“有什麽回來再說吧。”沈羽不濃不淡的劍眉輕凝，眼眸裏有些不耐，卻仍似潺潺流水，溫潤如玉。
他一直都是柔和的，讓人如沐春風。內心的淩厲被好好地隱藏在身影裏。
“卑職有前線要事稟報。”那侍衛心一橫，快快上前一步叩首，又低眸答道。
沈羽驟然頓足，他已布下天羅地網，按理不會出現什麽差池。他思考一瞬，還是低頭問他：“前線有何事？”
此時，沈羽不知道，慕玖屋裏正發生著一件足以改變太多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就是因為他這一瞬的猶豫和耽擱，足以讓他悔恨終生。
那侍衛再叩首，道：“回殿下的話，前線傳來消息，炎皇將我們的人反包圍在了城樓之上。”
反包圍？
“不可能。”沈羽的眼眸裏迸出寒意，夾著難以置信。步步緊逼中百裏子衿能逃離已是萬幸，怎麽還能反敗為勝？炎皇是神不成？
那侍衛頭沉到了腳邊，身子幾不可見地微微顫抖，默然不敢語。
看來是真的。
沈羽遙望略顯灰敗的天空，有些晦澀難懂。除非，是啊，除非百裏子衿早已識破他的計謀，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懷疑他了。
所以百裏子衿定是早有防範，先前落入圈套也隻是蒙蔽他的眼，為的就是引出他這個人。
最深沉皇帝心。百裏子衿少年登基，從來行事果決明斷。短短十年就能將大炎國發展得繁榮昌盛，一派全新景象。這怎會是一個平庸的皇帝。他犯傻了，他怎麽能低估了他的心機。
這時的沈羽突然渾身充滿了落敗感，他真的事事，都要敗於他手嗎？
那玖玖呢？據消息，百裏子衿並沒有派人尋她。是忙中沒有發現，還是根本不在乎呢？他對玖玖的愛，難道也不過如此嗎？
是不是他想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百裏子衿其實本就不愛玖玖，他隻是在利用。
裝出來的溫柔，有些時候反而更能迷惑人。
如果真的是這樣，百裏子衿，我是死也不會再把玖玖交給你的。
略一斟酌，沈羽如行雲流水般揮袖轉身，盛雪白衣鑲金邊下擺旋回間，更襯得他豐神奇秀，本就適合上揚的薄唇淺淺勾起：“再帶一萬兵馬，去城樓。”
有何事回來再同玖玖說吧，她先好生歇息著，他盡早歸。
沈羽邁開步子，行走間帶來一陣風過，身影漸漸消失在庭院裏。
庭院裏的菊花馥鬱芬芳著，散出沁人心脾的迷人香味。在秋風蕭瑟中款款搖曳生姿。
而庭院一隅中，一間低奢金框的精致房門被緩緩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