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風落雲靜
聽起來這個提議很誘人，事實上騎士女孩也有做這個決定的資格。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誠意，在騎士的字典里，誠信是基本精神，只要她還想要把「中二少年」的名號貫徹到底，就必須遵守諾言。
在李凜累計幾世的智慧思慮下，判斷著生魂落入妖社手中造成的災難強弱，想了一會兒，卻得不出個準確的答案，儘管生魂是真實無疑，但是坊間傳言畢竟只是謠傳，歷史上都沒有做成功過的事情，不會這麼巧合就讓妖社吃了第一隻螃蟹吧。
念及此，推敲下來的應允想法佔據了相當大的層面，自己是小德小智之人，只要不干擾到自身，世人的苦難就留給那些經天緯地之才去拯救，要是動不動就救贖全人類，那還不累死人了。
但他沒能說出口，鄭哲率先給予了對方拒絕的答覆：「妖社一直都覬覦人類社會的資源，沒道理會讓你們拿走生魂。教廷必須要為人類社會的安定負責，因此，我的答案是，抱歉了。」
「無妨，聰明人會從別人的經驗中汲取教訓，只有愚笨的人，才從自身的失敗中獲得閱歷。」
埃莉緹裹著盔甲的單手抓起劍柄，寬大劍刃輕而易舉的拔出，在虛空中舞成一朵劍花。
「吾的提議隨時有效，但是那是在你死之前，做好準備了嗎？教廷的祭司！」
堂而皇之的下了一封口頭戰書，無心理會對方的答覆是如何，騎士女孩的聖劍輪成一個圓圈，瞬息而至，錚！金屬交戈，鄭哲不慌不忙的橫起佩劍格擋，頃刻間，那AT力場如噴薄的白煙耀武揚威的朝著後者展開了衝擊。
由於不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力場的厲害，必須得想方設法躲避，玄惑的第六感危機中，鄭哲判斷它會給己身帶來慘重損害。
因此，五層的榮耀咒文催生至「水漾」劍，薄如蟬翼的劍刃嗡嗡嗡的發出振鳴，狀如波紋蕩漾的西洋劍力場短暫的浮現，當AT力場撞上西洋劍的時候，沒有想象中的劍體被分解的情形出現，但見水波盪起的漣漪以驚人的速度轟擊在AT力場結型的白霧中央。
霎時間，氣流中的氣體分子結構悉數被分解破壞，只留下方圓半公尺的真空環境。登時，空氣湧進真空內，造成的強烈風壓迫使兩把武器貼合的更緊促，西洋劍頓時被向後彎成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
自兩千年前，莉莉絲使用此佩劍以來，大小戰役無一敗例，也許有占不到便宜的時候，然而卻絕對不會有現在的帶刀祭司一樣使用起來這麼吃力。
關鍵還是用劍的那個主人，如果鄭哲曉得這個道理，就該知道，水漾的最完美特徵，並非是堅硬不催的劍刃，而是薄的像紙片的劍身能夠以各種匪夷所思的弧度繞圈攻擊敵人，那代表著，任何的感知和預判在這把劍下都是徒勞無功，即便是劍的主人，也無法預測「水漾」劍下一步的攻勢，詭秘莫測的劍擊角度，才是這把劍最為恐怖的地方。
舞動起來如水似煙，美輪美奐，令人防不勝防，似女人的心情一般時晴時雨，變幻莫測。
所以，它最好的主人應該是一名女性，而鄭哲看起來堅毅能忍，雖說瘦弱，但心底的男子漢氣勢一概不缺，那麼這代表，他也就根本無法理解此劍的精髓，僅能憑藉和劍靈那半吊子的聯繫中得知，其散發的水紋凝滯力場才是它最大的依仗。
而此時此刻，看到劍身被折彎，幾乎有斷掉的趨勢，心下駭然的同時，立即撤劍防守。
「叮叮叮！」
煞是好聽的悅耳節奏從兩把劍的不斷的交接中傳遞至一定的範圍，數個回合下來，鄭哲且戰且退，一路的移動，腳下的地面裂出蜘蛛網般的走痕，眼見這座建築物也要不堪重負倒塌，不過在它倒塌之前，由於榮耀咒文不時的催發，已經致使鄭哲感到了一點疲憊。
那令人心悸的AT力場需要他催發出水波相互抵消，這是很合理的，但尤為令人焦頭爛額的是聖劍擋者披靡的氣勢，在一名女孩手中舞動，本該輕靈如燕，卻不知為何給了鄭哲一種高山壓來的渾厚氣息，彷彿披荊斬棘的高大君王，沿途收復城邦，只差最後的臨門一擊。
居然恐怖如斯！
「閣下，似乎已經累了。」埃莉緹好心的問候一聲。
叮的一聲彈開水漾劍，AT力場如膠似漆的迸發，這一次，速度迅速，鄭哲來不及跟上，登時那白霧侵蝕到持劍的手掌。在肉眼可見的變化中，說不上來是疼痛還是麻木，整隻手掌急速的枯瘦乾癟，像是被吸走了養分，而表皮上的汗毛也悉數化為了灰燼，看起來靜脈血管猙獰的凸起，如同被風乾的木乃伊般燦白！
絲毫不敢怠慢，鄭哲無法想象失去一隻手臂對人生會帶來怎樣的打擊，那絕不是說改練左手劍就能解決的問題。
當下，咒文催生，瞬間灌注至枯瘦的手掌，劍刃發出顫鳴，揮發出濃郁的水紋力場，逐漸的吸納空氣中遊離的水分子，經過一系列的融合改造后，水分的滋養與咒文的恢復雙管齊下，不出幾秒鐘，手掌恢復到了完好的程度，但也並非毫無缺憾，至少稍微的用力，就會感覺到刺痛和無力感，那麼簡單的來講，AT力場影響的不止是皮膚，神經上也受到了不小的損傷。
自始至終，埃莉緹維持著出劍的姿勢，卻再無其他額外的動作。那是一種尊重，否則鄭哲不會有機會調用榮耀咒文，只消趁他驚愕的空檔，將他的腦袋削下來當球踢都沒問題。
因此，聰慧如他，也明白了騎士少女的意思。那意味很明顯：吾已經饒過你一命了，知難而退吧。
無論是否持劍的右手有恙，他都沒有任何理由再對埃莉緹動劍了。多年來一直在教宗身邊修行，通曉教典，耳染目濡之下，將傳統的人類美德銘心刻骨在思維中，如果是方昊在場，肯定會毫無感激之情的叫囂著殺過去，但很遺憾，那不像自己。
念及此，鄭哲愣神了零點幾秒，隨即收劍歸鞘，糟糕啊，手掌還是很刺痛啊，估計要治療好久了。
「唉，怎樣看來，我都沒有理由和你打下去了。」
「吾的提議仍然有效。」酷酷的也收回了聖劍，明亮的眼珠中，騎士女孩重複著自身的意見。
「我還有反對的餘地嗎？」似乎是在苦笑，但年輕祭司的表情永遠都是一副堅毅不忍的態度。
斟酌再三，手掌幾次的抬起又落下，他的心底在經歷掙扎，須臾，終究還是從懷中掏出了那枚在今夜拼個你死我活的玻璃彈珠。
「咻！」
優雅的劃出拋物線，生魂應允的掉入了埃莉緹的手中。樣子也就玻璃珠子大小，捏在三根指頭間，不斷的端詳了一番，埃莉緹撥開覆蓋到眼瞼的金黃色髮絲，十分得體的磕眼閉目，念出一句：「那麼，告辭了。」
見狀，兀自還在巷道上作壁上觀的妖社兩位長者，雖然很意外向來冷血的騎士居然也有秉性轉變的時候，但那不是關鍵，只要生魂安然的回歸妖社就已經是完美的結局。
利落而迅速的清理掉碎石，拽出奄奄一息的阮秋，而那邊還躺在破損建築下的龍傲天，則被棄之一邊不管不問，開玩笑，只要生魂到手，勘狼才不想背著一個殘廢回去。
等到兩人將現場整理完畢，還饒有好心的幫忙把張雪婷捎帶著移動到了相對乾淨的混凝土路面，可能摻雜了一點旖念在裡面吧，至少和她甜美可人的美貌是有那麼一點關係的。
這時候，埃莉緹已經先行一步，往前走出了大約六七公尺的跨度。望著她的英姿煥發的背影，李凜腦海中急速的盤旋，突然開口，那樣子像是在警告。
「埃莉緹，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對你沒有殺掉我就對你抱有任何的感激之情。因為，生和死對於我而言，只是一種狀態而已。因此，我要提醒你的是，這枚生魂代表著什麼，如果被妖社利用，屆時生靈塗炭，於你的騎士精神似乎不符吧。」
想了想，續道：「我是無所謂啦，只要亞綸在，最多到時候帶上看得順眼的家人挖個地下城市生存到死都沒問題。但是你呢，親眼見到人類因為你而滅亡的話，你會感覺到痛苦嗎？」
「你究竟想要對吾說什麼？」埃莉緹終究還是停頓了下來，不回頭的想聽聽對方的意見。
「所以，給我一個答案，你真的要拿這生魂交付妖社嗎？」報之以冷冽的目光，李凜不客氣的問道。
「是的，這是吾接下的一項任務，絕地不允許失敗。」埃莉緹繼續開始了她前行的步伐，緩緩的續道，「不過，吾可以保證你的是，有人會死，然而這個世界會安然無恙。」
「而且，有可能的話，吾希望和你一起見證，這完美新世界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