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高調示愛
羅馬,梵蒂岡城。
聖彼得廣場,位於城市中心,與羅馬教廷遙遙相望。建築形式是義大利經典的巴洛克風格結構,佔據一半以上的地理。除了可容納數十萬人的朝禮膜拜,外圍還有數根多利安式圓柱圍建的弧形柱廊,象徵著「接納」的宗教意義。
一般人看來,此地無外乎是眾多信徒的精神寄託場、研究宗教文學的聖地、又或者放假遊玩的好去處。
不過就事實而言,很少有人知道,廣場中心的方尖碑,還通往著教廷歷史上只有少數人才知曉的盲點區域……西伯利亞群島‐聖十教察院。
時間逐漸行至黃昏,寂靜無聲,氣候偏向微涼。一身白色長袍的當代教宗,手持教典,默然的肅立,已達三個小時。
基本情況下,諾達的廣場人滿為患,不過今日午後,騰起的愁雲淡霧將教堂在內的建築圈成了一個橢圓形的蛋殼。
這並不是屬於羅馬的地理氣候,迫使數萬信徒和遊客在詭異的霧色下人去樓空,還了上帝一個清凈。
但事實上,就教宗的權勢而言,偽造一場不存在的大霧天氣,這並不在話下。
因為很快,有事情將要發生。
須臾,碑頂一點米粒般的光線透過大霧折射而至,接觸地面的一瞬間擴散,熒熒之光衍生出一片淺白色光線,片刻后,雕刻來一副直徑逾越兩米的魔法陣。
一陣微風拂過,當代教宗久經歲月刻畫的臉龐收縮,目光如炬,魔法陣中央一名灰袍青年忽然現身,單膝跪地。
「教察院帶刀祭司——鄭哲,見過倪下!」
一副乾淨的亞裔面孔,眉顏剛毅。青年纖細的身軀上,斜掛三尺西洋佩劍,雙手托起一卷羊皮信函,無需有任何的動靜,於風中灰袍咧咧飛揚。
教宗單手遞出,昏暗的光線中覆於青年頭上,並不接過信函:「告訴我,你是誰?」
「神的子民!」
「什麼是神?」
「真理是神!」
「很好。」柔弱無骨的一陣波動,鄭哲被微風托起。已入垂暮的教宗,望著青年的眼睛微笑,「一路從北極趕過來,辛苦了。」
「倪下日益為教廷事務勞心勞力,要需要注意身體才是。」鄭哲起身扶住這位權勢滔天的老人,眼神中俱是關切。
「無妨無妨。」連續重複了兩句,略微的沉吟一下,繼續問道,「榮軒神父還在教察院嗎?」
「蒙主庇佑,神父並無大恙。現暫由他代管教察院掌院一職。」
看著逐漸氤氳的霧氣,教宗似在靜靜沉思過去:「那就好……榮軒比我有才華,做人謙遜有禮,在大事上也要遠比我冷靜果斷。當年的教宗之爭,我已經決議要放棄了,前往教察院安度餘生,但沒來由的,他卻先一步放棄了。
「摯友啊,直到我加冕的那一刻起,才知道你背負了一個什麼樣的重任。如果是你來當教宗,遠遠要超過於我的成就了吧。」
「倪下,這兩者並沒有可比較的地方。或者神父只是認為在教察院這個位置上,他比你更適合。」鄭哲淡淡的勸說道。
「是嗎?」教宗拉緊長袍,推開思緒,沉吟了一會,鄭重的詢問,「現在可以告訴我了,教察院都知道些什麼?」
「稟倪下!異種白鳩,它提前復活了!」
教宗的表情古井不波,僅在意料之中的說道:「日前,本教的聖器也向我發出了警示。既然教察院也持有相同的信息,那麼就不會有錯了。只是……本該三年後恢復轉生的白鳩,提前復活,對此,你有什麼看法?」
「鄭哲愚鈍,目前毫無頭緒。」
「是嗎?那教察院的意見呢,你們一直遊走在獸人邊緣的誅獸團體,恐怕不會坐視不理吧?」
鄭哲見狀回應道:「依神父和元老院下達的指示,那隻獸由於提前轉生,原因不明,但經過星辰推衍,估算出力量僅有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一不到,不足為慮。因此,它並非教察院的誅獸目標。」
「這樣做最好。」教宗透露出緬懷的情緒,「你記得轉告榮軒,我教欠那隻獸一個人情,若它這一世肯安分守己,教察院上下不得與其為敵。」
「倪下,那中樞院肯放過它嗎?」
「呵呵……我自會應付,堂堂教宗在一群糊塗老傢伙面前還是有分量的。」
「是!鄭哲一定將原話轉達給神父。」
教宗點點頭,似站立的太久,眼見重心有些不穩,趔趄了下卻仍堅持著道:「除此之外,教察院應該還有其他要傳達的消息吧。」
「倪下慧眼如炬。」鄭哲心有不忍,連忙施出一道祝福,泛著微弱的神聖白光在教宗的腳下熠熠生輝,穩固了這位老人的身形后,才繼續道,「根據新人類政府的情報,獸人的灰色組織-【妖社】,在近期似乎有大動作。」
「哦?嚴重到什麼程度?」
「最壞的估計,可能會引發第二次潮汐事件!」
這一刻,教宗頹然的氣勢徒然拔生,冷冷的說道:「還真是死性不改啊,妖社掌控著全球一半以上的灰色產業,若它肯悶聲發大財,不會有人排斥,但既然要向人類動手,那麼我們也沒必要再觀望下去了!」
鄭哲嘆息道:「教察院懇請倪下降下法諭!百年前的獸人入侵,已經使人類喪失了一半的生力軍。這一次,恐怕人類已經經受不起第二次的戰爭了。」
那爆裂的頭顱、被扯斷的四肢、從眉心被縱斬成兩半的身軀、從腰際被橫斬成兩截的軀幹,還有聲嘶力竭的哭喊,露出的絕望眼神……這些由上一代教宗留下的潮汐戰爭畫面此刻如幻燈片般在當代教宗的腦海中盤旋不止。
過了一會,教宗淡淡的做出了決定,僅有四字:「聯動誅之!」
「是!鄭哲明白!」……
副會長簡單的禮堂致詞達到了一個小時之久,本該由會長主持的集會,在看到林佳佳抱著一摞半米厚度的資料登堂入室的時候,十分明智的抱恙申請提前離場了。
不過,會長本就是一個空殼樣子,縱使升到了三年級,在女權主義橫行的學生會裡,每次只會被林佳佳欺負的大呼小叫,沒有了他的在場,副會長反倒有了更多可發揮的空間。
「對此,我代表會長向大家誠摯的道歉……」
「會長的所作所為,罄竹難書,作為一個下屬我起初是感覺很慚愧的……」
「我提議向校方聯名萬人血書,彈劾掉現任豬一樣的會長,不過……」
李凜很佩服表面長相乖乖,但其實壞到骨頭裡的的副會長,明明一兩句話就能講清楚的事情,偏偏要列成細綱分成一二三修飾,還能及時的將學生們的不滿轉嫁到毫無存在感的會長身上。
對此,台下的一眾干一年級新生是不會有任何意見,反正有位子坐,打瞌睡也沒人管,又能光明正大的翹掉下午的課程,台上的副會長喜歡講多久就講多久吧。
集會完畢,新生們各露疲態,人仰馬翻。
本該早早隨眾離場的李凜卻煞有其事的托著腮幫盯著台下的一名女孩。
好奇妙的感覺啊,這位女孩簡單的一副長裙打扮,三千青絲束於腦後,僅是隨意的翻動著課本,卻好像已經同四周的環境融為一體,看不出來一絲一毫的落差。
似是涓涓細流,善利萬物而不爭,又似是空谷幽蘭般絕世而立,帶給人的不是驚艷,也不是冷漠,而是宛如高山上的雪蓮一樣清冷拒人。
這表示,女孩對自然法則的領悟堪入佳境。但是普通人會有這樣脫於俗物的氣質嗎,那是不可能的,人類逐年累月的對生物造成破壞,早已被自然所排斥,也只有天生可與精靈有莫大親和力的獸人才具有這樣的氣息吧。
縱使女孩儘力的掩飾著味道,但自己發達的感官何其敏銳,捕捉到的一絲靈子波動的根源,便來自於女孩運轉不息的生物電場。探查得到的結論是,女孩應該屬於理性類的獸人,若非如此,只曉得殺戮的野性,是沒可能突破自我,已臻化境的。
不過,這跟自己就沒什麼關係了。一代白鳩一代命運,沒有什麼特別的必要,還是好好隱藏起來的好。而且比較煩人的是這類融入自然的獸人,一個個都善於聆聽萬物的聲音,要是自己離她近一點,再怎麼掩蓋氣息也無所遁形。
念及此,悠哉的男子拍拍屁股起身,離開了大禮堂。
在大學,尤其是在混吃等死的大學,通常被大多數人感興趣的事情只有兩件,遊戲和美女。
前者在新世界,大力研發的虛擬遊戲悄然上線,畫風還可以,但其模擬度還有待提升,所以仍被棄之如敝履,反而還不如舊時代留下的平面遊戲更受歡迎。
而後者呢,在免費就讀的大學,老實講妹子還是挺多的,不過寂寞的工科男也比較多,所以又不是公產社會,分配時常會不公允,因而導致的流血、自殺、鬥毆事件層出不窮。
想到幾天前特殊生物解剖社的社長跑來問自己要妹子,理由如團員寂寞難耐,聚眾觀賞色情光碟被帶到警局再教育等,說實在的,林佳佳那時候差點笑成了神經病。
兩相比較之下,頗為隱蔽的樹蔭下,幾對目中無人的情侶就有點過分了。
借著逃課的好時光,根本不考慮蚊子蒼蠅的叨擾,情緒高漲的環抱,男生上下其手無所不用其極,女生嬌喘連連差點蹬腿尿褲子。哎呀呀,此種情況看來,李凜打算躲避掉副會長,沿著公園陶冶情操的目的是達不成了。
禁不住的暗自嘆息:新世界地大物博,為了交配繁殖,放眼望去,960萬平方公里哪裡都是心機,真夠婊的!
所以,悠哉的男子略感無趣,回到了社團辦公室,繼續批改他的財務報表。
這種時候,突然來了一段小插曲,人事幹部手舞足蹈的躥到辦公室:「有人開著飛機示愛告白了!」
「噗!」修剪指甲的小傑克首先發笑,旋即裝模作樣認真的問道,「請問是什麼樣的飛機?」
網路幹部見狀插嘴道:「直升機!」
「什麼樣的直升機?」
「兩支槳的直升機!」後勤幹部搶答道。
「直升機上掛著什麼字?」
頗有難度的問題交給了唯一的才女公關幹部,想象力豐富如她:「你在河姆渡,我在山頂洞。橫批,猿份啊!」
李凜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如此惡趣味的瞎猜測,說到底是因為想去觀摩,但沒人開頭不敢堂而皇之的在上課時間離開而已。
想到這裡,自己也覺得頗為煩悶。逛公園的情操被打斷,就在這對高調示愛的男女身上找回點樂趣吧。反正自己就是個小德小智之人,腦袋裡只剩下兩個字:八卦!
「猿你個鎚子!」一巴掌拍在公關幹部的馬尾辮上,「你們想去看現場直播就別裝了!」
言畢,大搖大擺的走出了辦公室:「喲!直升機上載著個沒穿的衣服的裸奔漢!」
李凜並沒有騙人,教學樓的幾道出入口被圍觀群眾堵的水泄不通,四面被高樓圈起的廣場上空,一架黑色的直升機繞著國旗盤旋,縱使站在門口,也能聽見螺旋槳轟隆的攪動聲。
一條從機架上垂懸而落的尼龍繩抓在一位打扮的很復古的公子哥手中,看起來頗像古歐洲時期劫富濟貧的羅賓漢,長長的風衣及地,這沒什麼違和,不過就是仗著有錢有勢想不走尋常路而已,但李凜還是發覺了不對勁。
淡淡的靈子波動毫無掩蓋的從公子哥的身上擴散,一圈圈的泛著漣漪傳到李凜的感官,那個味道是不對的。
一般獸人生物電引發的靈子波動,總是會隨著基因的不同而湧現迥異的味道,只有一點是相同的:被精靈祝福過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氣息。
所以,在這名貴族獸人的生物電里,根本已經殘缺了精靈的氣息。就像是油鹽醬醋齊全,唯獨少了一樣重要的東西:食材。
若非李凜感官敏銳,普通獸人斷斷無法發現不同之處。如此一來,綜合轉生幾代的經驗,李凜心下明悟:莫非……是半獸人?
突然,廣場上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聲,公子哥輕鬆的拉動尼龍繩,這一微妙的動作,掀開了藏在機艙內的玫瑰花束,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無爭前後的灑向廣場的人群,宛如漫天花雨,起落在人群中翩翩起舞,實在是有夠燒錢的,好他嗎的一招暗度陳倉。
因為場面足夠震撼,教學樓文藝社的幾名女生哇的一聲就哭了,搞的好像是燒給她們一樣,看的李凜搖頭暗罵:正主還沒出場,你們他嗎激動個屁啊。
所幸的是,沒有誰是聖人無動於衷,隨後跟上來的幾位幹部即便見識過萬人集會的大場面,這一刻也無法氣定神閑,這表示學生會唯一的才女又要發揮超乎尋常的文藝細胞了。
公關幹部冒出這樣一句感嘆:「凄凄慘慘戚戚,最難將息。為了交配,真他嗎下夠血本了!」
不過由這句斷章取義的詞來看,她是很嫉妒女主角的,這一點,從她不斷抖的像患了帕金森病一樣的雙手可以得到一點啟示。
「安雨茜!我想你!」
「安雨茜!我想你想的睡不著覺!」
不知何時,公子哥後方的清一色黑色制服、墨鏡保鏢後援團,遞上來一隻大喇叭,賣力的吆喝起來。循著聲波的聚集方向望去,從出入口緩緩的被女生們推出來一位女孩,臉龐白皙清麗,三千青絲束於腦後,冷然從容的神色,納悶了,竟然是在大禮堂曾留意過的獸人少女!
女孩的面色猶如寒冰,自始至終從未有過任何錶情,十歲修習魔法開始,她已經有十載沒有笑過了。
不疾不徐的渡步到廣場中央,刻意的躲開紅玫瑰對人身的轟炸,當站到公子哥的面前,僅是冷淡的說出:「你在做什麼?」
公子哥變魔術般從披風裡抽出一支紅玫瑰,優雅的別在翹起微笑的唇中,有模有樣的單膝跪地,含糊不清的說道:「雨茜!讓我化身為你的羅賓漢,守護你一生一世吧!」
依照西方禮節他此刻要親吻女孩的手背,但不行的,他連安雨茜的裙角都碰不到。
公子哥於普通人類而言算是佼佼者,但在崇尚強者的獸人看來,不過就是個普通人類罷了,不是嗎?若非父親一向倡導種族平等,和平共存,她一定會忍不住扇死這隻發情的蒼蠅。
而現在必須首先要想方設法脫身為妙。
「你不要白費力氣……」
忽然,安雨茜目光銳利的盯向了好整以暇的李凜,相隔僅有五米,本該一眼而窺全貌,但女孩這次打量持續了半分鐘之久。
好奇怪的生物電場,是獸人……不一樣的獸人!
夏日的微風輕拂,吹散女孩額前的一片劉海,李凜被盯的沒有動,動的是安雨茜。幾步邁過了僅有的五米,美輪美奐的面龐近在李凜的眼前,一陣少女的體香隨風灌入嗅覺,是一種區別於化學合成物的很好聞的味道。
「麻痹的你是誰!離雨茜遠一點!」
高分貝的擴音器響徹廣場,而近千名學生的眼睛卻無暇顧及,這無疑太過於翻轉,手無寸金的財務部長就這樣把校花美女奪走了?好操蛋!
李凜被投來的異樣視線包圍,相當痛苦。尤其是被種種蘊含不滿、仇視、你他嗎在逗我這類表情,感覺不會比吃了一隻蒼蠅輕鬆得多。偏偏這一刻安雨茜又做出了更匪夷所思的舉動,輕輕的煽動小巧瓊鼻在幾厘米的咫尺之遙嗅來嗅去,哎呀呀,愜意的男子快要瘋癲了,哆嗦著身體後退一步。
「你要幹什麼!」
可判斷並非嗜血獸人,但也並非理性獸人。怪了,竟然無法解析他的生物電場?
「麻痹!我再麻痹你!」公子哥氣急敗壞的吼道。
如果不是倖存於世獸人的一種,會是百年前潮汐戰爭中遺留下的一支血脈嗎?安雨茜美目微微蹙起,一瞬間湧現了幾種方案,但可惜是水中望月,那都不符合現在捕捉到的味道。
「你不要白費力氣了,我還不打算在學校談情說愛!」望著公子哥時青時白、交相輝映的神情,安雨茜喊出了最早想要拒絕掉的台詞。
味道!安雨茜記住了李凜的生物電頻率,如果回去帶給老不死,對舶來品,她應該很愉快吧。
撥開潮湧的人牆,女孩漫步而出。
「呵呵……沒想到啊,你深藏不露哦。」似乎是冒著一股子酸酸的味道,半路殺出的林副會長冷言冷語。
「佳佳,你不要血口噴人,我根本不認識她!」
「如果你有更好的解釋,記得通知我。」林佳佳背對著人離去。
「麻痹!我再麻痹!你可以!」公子哥端起大喇叭不甘心的吼了兩聲,眼神怨毒的甩下披風搭上直升機。
「李凜同學,依據遺傳學的角度,你和她交配不會有優異品種的!」公關部長無奈的搖搖頭。
「你別亂說話!」李凜哭笑不得的揉著臉,同時惹了一個吃醋的、一個不知底細的女孩,照此來算,以後必然諸事繁多,「我覺得自己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