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相思
等了好一會,眾人才見一灰袍老頭匆匆趕來。
那灰袍老頭先是看了一眼紅衣女子,恭敬行禮道:“老夫見過大小姐——”
白琅點了點頭。
他才又轉身向藍衫公子行了一禮:“老夫見過諾公子。”
“郭老不必多禮,我請你來是想讓你看一看這可是夜明珠?”藍衫男子指了指地上的碎片道。
“公子請稍等。”話說完,郭老蹲在地上,先是仔細看了一番,稍而又用手捏起一點碎片聞了聞,又舔了舔,才站起身來。
眾人隻見郭老眉目間有愁色,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半晌才道:“回公子,這珠子並不是夜明珠,乃是海中一種魚的眼睛。”
“此話當真?”藍衫男子驚訝。
“老夫敢拿多寶齋百年清譽作為擔保,此物並不是夜明珠。”郭老朗聲道。
那黃衫少女不信,扯著藍衫男子的袖中哭泣道:“哥哥,怎麽可能,爹爹怎麽會——”
藍衫男子本應安慰自己的妹妹,此時卻一反常態,高聲喝道:“住嘴!”
黃衫少女一時傻了眼,他何時這樣吼過自己。
渥丹見兩人神色,知其中必有蹊蹺,便轉身朝著眾人笑了笑道:“事情已水落石出,是一場誤會,大家都散了吧。”
眾人長噓了一聲,罵罵咧咧都走開了。
場上隻剩下黃衫少女,藍衫男子,白琅,歸荑,渥丹,還有郭老。
“既然此間事了,諾公子、大小姐,老夫便先回去了。”郭老深深一揖道。
“辛苦了。”藍衫男子朝郭老頷首微笑。
目送著郭老離去,場上安靜地出奇,渥丹暗中拉了拉歸荑的袖中,輕聲道:“走了。”
歸荑倒是沒拒絕,估計也是覺得無聊,轉身便要往馬車的方向去。
渥丹朝著其他人笑了笑道:“這裏也沒什麽事了,我們先回去了。”
“這位姑娘請留步——”藍衫男子看了看渥丹,麵上閃過一絲困惑:“姑娘可曾到過燕國?”
渥丹又仔細地看了一眼藍衫男子,才發現他眉目之間像極了一個人,且郭老喚他諾公子,莫非他是那人的兒子?
這邊想著,渥丹盈盈一笑道:“很多年前,曾去過。”
“姑娘可認識一個叫顏回的人?”藍衫男子目光灼灼。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我們還個地方說話?”渥丹笑了笑問道。
“好。”藍衫男子答應地爽快,又低頭對隨身的侍從吩咐道:“先送小姐回去。”
“哥哥——”黃衫少女明顯的不高興。
“婕兒,莫要任性。”藍衫男子板著一張臉道。
黃衫少女這才不情願地跟著侍從上了一旁的馬車離去了,走時還不忘狠狠瞪了一眼白琅。
這邊藍衫男子向白琅致歉道:“舍妹從小被慣壞了,所以才任性了些,還望白小姐見諒。”
白琅卻不領他情,鼻子裏哼哼兩聲,又朝渥丹很恨地看了一眼:“休要我承你的情”,說完跨上馬消失在了街道上。
“姐姐,你與她有過節?”歸荑看著白琅消失的背影問道。
“隻是一點小誤會。”渥丹解釋道。
“我看可不是誤會那麽簡單。”歸荑若有所思道。
“這位姑娘不知怎麽稱呼?”藍衫男子問道。
“你喚我渥丹即可。”渥丹笑了笑道。
“那這位?”藍衫男子看了看歸荑。
“她叫歸荑,是我的朋友。”渥丹解釋道。
藍衫男子點了點頭道:“小生姓諾名七。”
“諾公子——”渥丹自然知道這不是他的真名,想必是家中行七才會這麽化名。
“渥丹姑娘,若是方便的話,可否隨諾某去驛館一敘?”藍衫男子邀請道。
“好。”渥丹點點頭,又想起什麽,轉身對歸荑道:“我讓小廝先送你去見我那位有趣的朋友,晚些再與你們匯合。”
“那你早些回來。”歸荑道,說完她便鑽進了馬車。
渥丹對著駕車的小廝吩咐道:“你去到城主府,拿著這枚牌子去見國師大人,就說那位小姐去我的朋友,剛來星雲,還望他多多照顧。記住了嗎?”
“奴才記住了。”小廝接過渥丹手中的牌子,駕了馬車離去。
“渥丹姑娘,這邊請——”諾七說道。
渥丹上了諾七的馬車,諾七緊隨其後。
在車廂裏,渥丹也懶得客套,直接問道:“可是你父親遣你來尋我?”
“正是。”諾七有些驚訝。
“他近年可還好?”渥丹回憶起從前,想起那個曾經牽著自己的手,吵著要買糖糕的男孩。
“父親近日身體不佳,這才遣了我來星雲的天機閣,想要打聽打聽姑娘的近況。”諾七解釋道。
“唉,你勸他莫要那麽辛苦,國事總是處理不完的。”渥丹歎了口氣道。
“姑娘可能隨我回燕國?”諾七想起父親捧著那副畫憂思成疾的模樣。
一月前他在父親的寢宮初見那幅美人圖時,還以為那是畫師想象杜撰的,竟未想到這世間真有這樣美麗的女子。
“父皇,這是?”
“她是朕的恩人。”
“恩人?這天底下還能有誰能予父皇恩賜?”
“朕也是人,是人總會有生老病死,總有旦夕禍福,又怎會沒有恩人?”
“她還活著嗎?”
“朕不知,算算她已經失蹤十年了,這次你去星雲若能找到她的下落……”
“父皇,兒臣一定替您尋著她,帶她回來見您。”
“不必勉強,她素來不喜與皇家打交道,你若能尋著她,她安康便好。”
“父皇,兒臣怎麽確認她就是您要找的人呢?”
“你若尋到她,問她可認識顏回,她便能猜到你是誰了。”
“顏回?”
“那是朕幼時流落民間所用的名字。”
“是,父皇,兒臣去了。”
“去吧。”
好像有一種心靈感應,見到渥丹的第一眼,他便確認對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雖然照著父皇的描述,他們相識是在幾十年前,按道理那女子應也是頭發花白的老婦,而不是芳齡二八的佳人。
也許,這便是冥冥中注定的吧,諾七抬頭看向渥丹,心中歎道。
渥丹並不知諾七心中百感交集,隻見他有些走神,便微微提高了聲音道:“抱歉。諾公子,我不能隨你回燕國。”
諾七好像早料到了這個答案,微微一笑道:“姑娘可否留一封書信與我,我也好轉交給家父,讓他放心。”
諾七言辭懇切,目光真誠,讓人竟不忍拒絕。
“好。”渥丹接過諾七遞過來的紙筆寫道:阿顏,見信安好……勿念。
寫完信,渥丹將信紙裝進信封裏,想了想又取下耳朵上一隻白玉芙蓉墜子一同裝進信封裏。
“交給你父親,他看了便會明白的。”渥丹道。
諾七接過信,將它收入懷中,本是不經意地一瞥,隻見渥丹左手腕上戴著一隻白玉鐲,他有些驚奇道:“這是何人送給姑娘的?”
渥丹說著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腕上的白玉鐲道:“一個朋友相送。”
“必不是普通朋友吧?”諾七疑惑道。
“你的意思是?”渥丹不解。
“姑娘可知此鐲來曆?”諾七看了一眼那鐲子,蹙了蹙眉頭。
“不知。”渥丹答道。
“如此看來,想必那人對姑娘是用情至深。”諾七歎了口氣。
“何出此言?”渥丹問道。
“此鐲喚為相思鐲,原為燕國太宗皇帝贈與靜慧皇後的定情信物,相傳靜慧皇後故去時將它轉贈給了自己的外甥,也就是重尨的道安君。道安君一生風流不羈,後對一江湖女子一見鍾情,偏那江湖女子卷入一場滅門慘案之中,道安君無力救她,終與她一同奔赴黃泉。”諾七說道這裏,聲音有些哀傷。
“可是還有其他原因?”渥丹聽他說來,總覺得有些不安。
“傳言這相思鐲中藏著神奇的力量,男子以血為盟,親手將這鐲子戴到女子腕上,將來不管女子遇到任何威脅生命之事,都將由這祭血為盟的男子承受。”諾七道。
渥丹已被深深震撼:“此話當真?”
“這是燕國宮中秘史記錄,我也隻是曾翻閱舊書時才讀到。”諾七道。
“你確定沒有看錯?或許隻是相似的鐲子呢?”渥丹追問道。
諾七猶豫了下,才道:“姑娘若是不信,我可試與姑娘看。”
話說著,諾七轉身在車廂裏的小矮櫃上提過一茶壺向渥丹道:“借姑娘的帕子一用。”
渥丹不解,取出帕子遞給了諾七。
隻見諾七將茶水倒在帕子上,沾濕了帕子,又對著渥丹道:“姑娘,冒昧了。”
說著,他抓住渥丹的手臂,將那方沾濕的帕子輕輕擦在渥丹的白玉鐲上。
“你這是做什麽?”渥丹不解。
話音未落,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隻白玉鐲瞬間變得鮮紅,猶如滴滴血珠匯集在一起,又如那采擷而下的顆顆紅豆,散發著一股奇異的光芒。
“透骨相思,滴血成盟。相思鐲,便是這個意思。”諾七道。
事實擺在眼前,渥丹已不得不信他。
“可有化解之法?”渥丹問道,她麵上有隱隱的憂色。
“這鐲子既然已戴在姑娘的腕上,想來血盟已成,並無破解之法。”諾七道。
諾七又看了看渥丹,欲言又止,有些話他終是沒有說出口,他沒有告訴她,那戴上鐲子的人此生必與那送鐲子的人糾纏一生,至死方休。
糾纏一生,至死方休,若是良緣便罷,若是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