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會麵
深夜,星雲城中來運客棧的小二正要關上店門,遠遠見兩女子走來。
走在前麵的女子一襲茜色羅裙,長長的頭發垂在肩上,她的膚色極白,好像月光一般美麗。跟在她身後的女子,長發豎起,紮在腦後,她穿著一身黑色勁裝,手裏拿著一把長劍,幹淨利落,與黑夜融為了一體,來人正是渥丹和歸荑。
“客官,可是住店?”小二放下門閘,熱情地迎上來。
“一間上房。”渥丹朝他點點頭,柔聲道。
“好嘞,客官裏麵請——”小二麻利地領著兩名女子來到樓上的天字一號房,又往沐浴的木桶裏放好熱水,將茶壺裏裝滿茶水,才朝兩位女客一揖退出房去。
待那小二退出房去,渥丹才褪下外衫,獨留了一領月白色的輕衫,懶懶地倚在房內的美人榻上,好似有些乏,她解開挽起的長發,微微合了眼,才緩緩道:“你明天想去哪?”
“星雲有什麽好玩的?”歸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雙腳擱在另一張椅上,一挑眉道。
“青禾在宗學府授琴,你可要去?”渥丹想了想問道。
“不去不去,聽他彈琴,真沒意思。”歸荑忙擺了擺手道。
“那……?”渥丹突然想起一個人,心中頓時有了主意:“我明天介紹個人給你認識,讓他帶著你逛逛星雲。”
“哦?很有趣嗎?太乏味的人你可不要給我介紹。”歸荑扁了扁嘴,一臉嫌棄。
“肯定不會,這人是十分之有趣——”渥丹故意拖長了尾音,想吊起黑衣女子的興趣。
果不其然,歸荑雙眼一亮:“從姐姐你口中說此人有趣真是難得,這麽個大人物,我明兒可真得見見。”
“那你早點歇著吧。”渥丹手指了指屏風後的沐浴桶。
歸荑卻搖了搖頭說:“我還不累,姐姐,你先去吧。”
“好。”渥丹也未推辭,她走到了屏風之後,褪去衣衫,開始沐浴。
“姐姐,你之前說的那個人他是誰?”歸荑想起懸崖邊渥丹與自己說起的男子。
渥丹將身子沉進水裏,閉著眼,幽幽道:“他喚作衛隱,是星雲城主白康的左膀右臂。”
“哦?”歸荑抿了一口茶:“姐姐,我很少見你對誰動心,當年雲若與你……可是他長得十分美貌?”
噗嗤,渥丹將臉埋進溫熱的水中,聽了這話,猛地嗆了一口水:“你說什麽呢?”
屏風後,歸荑的聲音卻是不甚在意:“他既然長得不好看,那有什麽可動心的?”
“這……我,說不上來,總覺得他有很多秘密。”渥丹想了想,回道。
“秘密?什麽樣的秘密?”歸荑來了勁,一臉好奇,追問道。
“我怎麽知道——”渥丹翻了個白眼,自己要知道,那還叫秘密嗎?
“沒事,姐姐,我替你去查查,我就不信還有我三公主查不出的消息。”歸荑自戀道。
“對,我親愛的三公主你實在是厲害,可要拜托你了。”渥丹笑了笑,故意埋汰她道。
“姐姐——”歸荑聽出了渥丹話中的意思,有些不高興,走到了屏風後,拿起了她要換的衣裳,故意逗她道:“美人出浴——”一雙眼睛從上到下將渥丹看了個遍。
“你!”渥丹真是拿她沒辦法,隻好故意裝作討饒道:“好妹妹,姐姐錯了還不成。”
“這還差不多。”歸荑將渥丹的衣裳放回原位,走到了屏風後:“姐姐,你慢慢,我先睡了。”
話說著歸荑一個縱身,躍到了房梁上,就這樣眯著眼一會便睡著了。
渥丹向上看了看歸荑,笑了笑,搖了搖頭,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闊別十年,她還是那樣。
那邊衛府的書房裏,無名正跪在地上,他跪了已有一盞茶的功夫。
衛隱坐在福椅上,正在批閱折子:“還沒有查出她的去處?”
“屬下無能。”無名低頭道。
“再多派些人出去,她既然沒有回宗學府,偌大的星雲,她又能去哪裏?”衛隱蹙了蹙眉頭。
“是。”無名領命。
第二日清早,無名才回來,他先是去衛隱的寢室,卻見令伊端著盆水走出來:“怎麽了?”
令伊苦著一張臉,朝無名欠了欠身道:“大人,公子不在屋裏。”
“不在?”無名反問道。
令伊點了點頭:“奴婢方才來伺候公子梳洗,可進去卻見屋裏沒人,床鋪也是整齊的,好像昨夜並沒有人在屋裏睡過。”
無名想了想,對著令伊道:“你先下去吧,這事我來處理。”
“是,大人。”令伊端著盆水離開了。
無名朝書房的方向看去,心中想著,公子不會還在書房吧?
待無名走進書房便聞到一股燒焦了東西的味道,這邊看去,竟然是桌上的燭台倒下燒著了桌上的書頁。再往前看,衛隱靠著福椅正閉著眼小憩,他的臉色有些憔悴,似乎在書房裏呆了一夜。
“回來了?”清晨的陽光從外照進來,陡然睜開眼,衛隱覺得有些刺目,聲音也不自覺一頓。
“是,公子。”無名垂首回道。
“可找著了?”衛隱揉了揉太陽穴,站起身來問道。
“找著了,昨夜渥丹姑娘宿在城中的來運客棧,據店裏的小二說有名黑衣女子與她同行。”無名道。
“黑衣女子?”衛隱疑惑道:“你可認識?”
“屬下未見到那名女子,不知。”無名回道。
“她沒事便好。”衛隱似是長舒了一口氣,朝門外走去:“我回屋歇會,誰都不要來打擾。”
“是,公子。”無名望著衛隱消失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公子對渥丹姑娘真是用情至深。
那邊渥丹退了房,又雇了一輛馬車,帶著歸荑往城主府去。
一路上,歸荑通過馬車上的車窗向外瞧著:“姐姐,這星雲果然與重尨不一樣,可真是熱鬧。”
“六國疏通貿易都要經過此地,自是要比其他地方更繁榮些的。”渥丹笑道。
“姐姐,你怎麽會來星雲?”歸荑坐直身子望向渥丹,心中好奇。
“青禾要來此處參加一個古琴拍賣會,我便跟著來了。”渥丹解釋道。
“姐姐,可不是這麽簡單吧——”歸荑拖長了尾音,一雙眼睛打量著渥丹不信道。
“自然是這麽簡單。”渥丹笑了笑,便閉上眼,不再理她。
歸荑頓覺無趣,此時車窗外傳來一陣喧嘩的吵鬧聲:“你賠我的夜明珠!”
“我為何要賠?”“不是你撞到我,我的夜明珠怎麽會碎?”“明明是你先撞得我。”
嗖——還未等渥丹反應過來,歸荑已經從馬車中一個翻滾,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歸荑——”渥丹想喚住她,已然是來不及。
歸荑愛看熱鬧的毛病,真是一點都沒變,渥丹無奈地搖了搖頭,隻能讓駕車的小廝停下。
渥丹下了馬車,便見熙熙攘攘的人群圍住了一團,黑壓壓的一片人,她根本找不到歸荑的蹤影。
“夜明珠,老二,你可有見過夜明珠?”“我一個賣豬肉的,怎麽會見過。”“真想見見,怎麽就碎了呢。”“是啊,真可惜。”“我們看看,她這到底要怎麽個賠法?”
人群裏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渥丹算是聽了個明白:“歸荑——”她朝著人群裏喚道,結果沒聽到歸荑的回應,卻是迎來了一眾驚詫的目光。
眾人隻見那馬車前一茜色羅裙的女子,柔發如雲,膚白如玉,眉目纖長,她不笑時如染了月光的優曇花,好似從萬丈紅塵之外走來,從上到下籠罩在一層獨特的光芒之中,傾國傾城、國色天香,用來形容她卻如仙子腳下塵泥,實在是渺小。
渥丹隻聽人群裏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是你的夜明珠?”
是歸荑!渥丹朝著聲音來處望去,正是人群團團圍住的地方。於是她頷首微笑,款步輕移,所到之處,眾人自動讓開了道。
這一會渥丹便到了人群中央,隻見一男二女正在此間爭辯,而歸荑蹲在地上看著那夜明珠的碎片。
“對啊,是我的夜明珠。”一黃色衣衫的少女點了點頭,朝著紅衣女子怒道:“都是你打碎了我的夜明珠,你知道它有多貴嗎?你賠得起嗎?!”
紅衣女子被這黃衫女子一激,也怒了:“區區一枚夜明珠,我白府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好大的口氣!”黃衫少女白了紅衣女子一眼,滿臉地不信。
渥丹此時方見那紅衣女子正是白琅,一大早便撞上她,真的是……渥丹想起昨日的事情便覺得頭疼。
卻聽蹲在地上的歸荑不爽道:“不過是顆破珠子,姑娘若是要,我送你一百顆也行。”她平日最不喜歡這種傲氣淩人的貴族小姐,此時見黃衫少女這般說話,站起身來回道。
“你說我這是破珠子?!”黃衫女子似也是被歸荑這一席話氣得吐血。
“對啊,我說你這事破珠子就是破珠子。”歸荑臭著一張臉道。
那黃衫少女聽了這話,就要把手中的劍,卻被旁邊的藍衫男子攔住,隻見那藍衫男子朝著歸荑拱了拱手道:“這顆夜明珠本是家父送於小妹,小妹平日十分愛惜,可不知這位姑娘為何這般說?”
渥丹見歸荑意欲開口,知她說出的話定不會好聽,便笑著上前解釋道:“這位公子有所不知,方才白小姐打碎的珠子外形確實是與夜明珠十分相似,外行人必是分不出真假的,其實它乃是東海一種魚的眼睛。想必公子的父親也是被他人蒙蔽,才會將這枚珠子贈與這位小姐。”
這番話說完,眾人俱驚,人群裏議論紛紛,藍衫公子懷疑地看向渥丹。
渥丹隻好硬著頭皮又補充道:“公子若不信,可往城中的多寶齋請老掌櫃郭老來替您做個鑒證。”
“對,請郭老過來。”“郭家經營多包齋幾百年,什麽稀罕玩意沒見過,老掌櫃定不會看走眼的。”
“那是,老掌櫃那可是火眼金睛,常往來六國宮廷貴族之間,他說真的就是真的。”
藍衫公子聽著眾人議論紛紛,再看向地上的碎片,又聽渥丹言之鑿鑿,思忖了片刻,對著身後的小廝吩咐道:“拿我的腰牌速去多寶齋請郭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