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阿九
星雲城,城門口停著一輛黑漆馬車,一人立在馬車旁,膚色黝黑,身子結實,正是韓喬。
遠遠地便見城門不遠處一青衣男子騎在一匹黑馬上,腰間佩劍,身後背著一藥箱,行色匆匆。
韓喬定睛一看,正是神醫林未遠,便轉身對著小廝耳語道:“快去別苑稟報公子就說神醫回來了,我這就帶他過去別苑。”
“是。”小廝幹脆利落,跨上馬就消失在了城門口。
那邊林未遠到城門口下了馬來,拿出通關文書遞給守衛,執勤的守衛正要檢查,卻聽有人上來熱切道:“林公子,您可回來了,衛公子讓韓某來接您。”
守衛抬頭一看說話的人是衛公子手下的第一猛將韓喬,忙恭敬道:“屬下見過韓大人。”
韓喬擺了擺手道:“不必多禮,韓某是來接林公子的。”
兩守衛見青衣男子是衛公子請來的客人,忙讓開道來:“林公子,請——”
林未遠收回文書,朝韓喬拱了拱手道:“麻煩韓大人了。”
“林公子客氣了,這邊請——”韓喬指了指那黑漆馬車。
林未遠卻是一笑:“不用了,恐怕黑曜不同意。”說著他撫摸了下黑馬的腦袋,又解釋道:“你在前麵引路,我騎著黑曜跟在你後麵。”
韓喬見那匹馬似乎通靈性,長嘶一聲回應林未遠,便也不再勉強:“那我便先行一步,公子隨著馬車就行。”
林未遠點點頭,跨上馬跟在了馬車後麵。
直走了很久才到宗學府,林未遠將黑曜托給了照料馬匹的小廝,又叮囑了幾句,才跟著韓喬往別苑去。
無名早早候在了門口,看到林未遠,忙迎上去:“公子在裏麵等您。”
林未遠朝無名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向裏麵走去。
韓喬則站在別苑入口,未再往裏麵踏進一步。
“你先回去吧。”無名道。
“是,大人。”韓喬這才領命轉身而去。
林未遠踏進別苑時,衛隱正在竹樓前沏茶,茶香撲鼻,悠遠綿長。
“未遠,來——”衛隱在自己對麵位置的桌上放上一茶杯,倒滿。
林未遠坐下,拿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道:“你這烹茶的功夫又進步了。”
話說著,他一把抓住衛隱提著茶壺的左手,細細地搭起脈來:“你近日可是有什麽事煩心?心火重了些,還是要放寬心莫要太過在意,凡事都會有個解決辦法。”
“總是逃不過你這個神醫的眼睛。”衛隱一笑,放下茶壺道。
“自然,否則我這神醫豈不是徒有虛名。”林未遠哈哈一笑道:“人會說謊,可人的身體卻誠實的很。”
“我這次請你過來有兩件事,其一想讓你幫我看看這個東西。”話說著,衛隱從袖中取出個鏤空玉香囊遞給林未遠。
林未遠接過那玉香囊,眉色一動,又將它放在鼻尖輕嗅了兩下才還給衛隱道:“這香喚作龍骨香,取龍骨二兩研磨方得此味,龍骨有安神助眠之效。同時將龍骨香與血融合便能解世間百毒,是千年難遇的解毒良材。”
“原來如此。”衛隱悠悠道。
“你從何得來這樣的寶貝?”林未遠有些驚奇。
“故友相贈。”衛隱回道,心中想著,林未遠與雲魂對此物的描述一致,看來當年自己真的是因它才保了一命。
“看來你這個朋友不同尋常,竟有這般通天的本事尋到這龍骨。”林未遠歎道。
“未遠,此話何意?”衛隱不解。
“你可知這龍骨取於何處?”林未遠淡淡一笑道。
衛隱搖了搖頭。
“傳說東海龍王每隔千年便會脫胎換骨一次,那換下來的龍骨通常會鎖進深淵寶閣,以待他日龍宮遇劫時可作祭祀天地獲取力量的供品。此等珍貴之物怎會隨意流出?”林未遠笑了笑道。
“竟有這樣的淵源?”衛隱大吃一驚,他忽然想起當年雲魂救自己時意味深長的目光。
林未遠點點頭,想起東海龍宮那個又古板又小氣的老頭,想當年他去討要龍骨,還是用了父君的名號才要來一些。要製成龍骨香,需二兩龍骨,那老頭也舍得?這不得和要了他的命似的。
“還有一件事呢?”林未遠呡了一口茶,問道。
“我信中與你說的,我有個朋友幼時生了場怪病,容貌盡毀,所以還請你來看看是否能恢複。”衛隱說道。
“到底是什麽朋友叫你這麽上心?連去了三封信催我?”林未遠促狹道。
“我隻是憐人家生活多有不便,想讓你早些回來。”衛隱苦笑道。
“你沒讓雲魂看看?”林未遠疑惑道。
衛隱腦中閃過渥丹與雲魂相偎依的場景,麵上有些不豫。
林未遠見他這般,也不追問,隻是問道:“你去請那位姑娘過來吧,我替你看看便是。”
衛隱回頭朝無名一擺手,無名知他是讓自己去尋渥丹,便悄聲退下。
那邊渥丹正在房中梳妝,一下子連打三個噴嚏,心想,這誰在念叨我。
隻聽門外葉詩叩門道:“渥丹,無名大人找你。”
無名?渥丹一愣,他找自己做什麽?
“好,我就來,你讓他等等。”渥丹朝著門外道。
她迅速將頭發挽起,又換了條海棠色描花羅裙,麵上蒙上輕紗,才出了門去。
“姑娘。”無名朝她拱手道:“公子請你過去。”
“可是有什麽事?”渥丹跟在他身後,問道。
可無名這次居然隻字不提,隻說衛隱請她過去,渥丹隻能作罷。
兩人不一會便來到了別苑,渥丹遠遠便見竹樓前一青衣男子與衛隱在喝茶閑聊。
那青衣男子露出半張側臉來,渥丹隱隱覺得有些熟悉,可是離著遠又看不真切。
走近了,渥丹朝衛隱福了福身:“公子喚我來,可是有事?”
衛隱放下手中茶杯,指著青衣男子道:“這便是我先前與你說起的神醫。”
神醫?渥丹心中一歎,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
青衣男子轉過身來,露出一副清俊的麵容來,再瞧他的氣質卻是清逸出塵,風姿翩然。
衛隱隻當渥丹看癡了,林未遠的容貌無疑是出色的,尤其他常年行醫,氣質又較旁人多了些平和仁意。
“見過公子。”渥丹垂下頭,淺聲道。
她方才有些走神並不是因為自己被林未遠的容貌所吸引,而是因為林未遠是她的故人。
青皇帝君的幺子阿九,渥丹幼時的玩伴,竟也下了凡間,還成了一神醫,倒也符合他的身份,他從小便愛看醫書,搗鼓那些藥草。
阿九卻沒有認出她,隻是淺笑道:“姑娘請隨我來。”
說著,他站起身來,背著藥箱往屋裏走去。
渥丹隻好跟著他的步子進了屋,衛隱則仍在屋外,並未起身,渥丹這才舒了一口氣。
進了屋,關了門,林未遠柔聲道:“姑娘可否揭開麵紗讓林某看一看?”
半晌,沒有回音,林未遠有些奇怪。
卻聽渥丹輕啟朱唇道:“阿九。”
林未遠一愣,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聽錯了,便又重複了一遍道:“姑娘可否揭開麵紗讓林某看一看?”
“阿九。”渥丹看著他,又輕聲喚道。
林未遠這次發現自己不是幻聽,他眼中一片驚訝,看向渥丹道:“你是誰?”
“你忘了我了?無妄仙山上的小七,你小時候還經常拿我試針。”渥丹笑笑道。
“七姐姐,是你?!”林未遠不敢相信道。
渥丹點點頭:“真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
“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七姐姐。”林未遠笑笑道。
恍而又問道:“你的臉?”
渥丹抿嘴一笑道:“沒事,隻是易容,洗去便好。”
“原來如此。”林未遠點點頭,又問道:“你與他是什麽關係?”
他?渥丹先是一愣,恍而反應過來,林未遠說的是衛隱。
“衛公子見我常年戴著麵紗度日不方便,所以想要讓我恢複正常的容貌。”渥丹解釋道。
“七姐姐,我看沒有這麽簡單,我與他相識多年,他並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尤其管一個女子的閑事。”林未遠蹙著眉頭道。
“那現在如何?”渥丹也沒了主意。
“七姐姐,你還是把這易容之物洗去為好。”林未遠道。
“也好。”渥丹點點頭。
“七姐姐若相信我,我來替你除去,一會便好。”
林未遠道。
“阿九,你的醫術我還能不信?”渥丹一笑道。
林未遠從藥箱裏取出一種泥膏狀的藥材,將它塗抹到渥丹臉上,又在一旁點了一支香,那香清清淡淡,有些像夏日的芙蕖。
做完這一切,林未遠才關上門離去,過了好一會,又端著一盆清水回來。
“七姐姐,你用這水將臉洗幹淨便好了。”林未遠柔聲道。
“好。”渥丹依言,就著清水將臉洗幹淨。
“七姐姐,你看。”林未遠適時地遞過來銅鏡。
果然,鏡中出現一傾國傾城的女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美得動人心魄。
“七姐姐,你還是那麽美。”林未遠讚道。
“就你嘴貧。”渥丹笑道。
“我說的可是實話,要不然你現在走出去,看他們會不會傻掉。”林未遠委屈道。
“好啦,你一會出去可別這麽喚我,叫我渥丹,我還是叫你林公子。”渥丹叮囑道。
“七姐姐,好生分。”林未遠嘟著個嘴道。
渥丹白了他一眼,他立馬笑道:“七姐姐,我逗你玩的。”
渥丹再瞪他一眼,他才改口道:“渥丹姑娘。”
“林公子,請——”渥丹笑著,一指門口。
林未遠心裏暗笑,推開了門。
門外兩雙眼睛齊刷刷向他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