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仙尊
飯桌上,白康對雷玨是一會一褒獎,雷柔則是不住地往白琅碗裏夾菜,大家都看得出來城主還是有意招雷玨為婿,隻是大小姐並不情願。
葉詩埋頭吃著她的糖醋排骨,渥丹則夾了塊釀豆腐在碗裏慢慢吃,雷玨一邊與城主說著話一邊拿眼角餘光不住瞄著白琅。
“老爺——國師大人回來了。”白福走過來在白康身後回稟道。
“快去問問國師大人有沒有用過午膳,若是沒用過也請他過來湊合吃一點。”雷柔放下筷子催促道。
“是,奴才這就去。”白福轉眼出了飯廳。
真是哪哪都有他,渥丹是一聽到雲魂的名字就頭大。
葉詩卻以為渥丹是不明白,便解釋道:“國師大人也住在城主府。”
渥丹點點頭,這個她是早知道的了,隻是雲魂不是在別苑嗎?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果不其然,雲魂一走進飯廳便瞧見了渥丹,朝著葉詩揮了揮手,意思叫她讓位。
葉詩卻反應不過來,白福忙拿了一張凳子放到渥丹旁邊。她這才搞明白,挪了凳子往裏麵坐坐,給雲魂讓 出位置來。
雲魂一向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白府的人好像都習慣了,凡事都依著他。
“渥丹你要來城主府怎麽不早說,那樣我就不上楊老頭那吃飯了,快悶死我了。”雲魂埋怨渥丹道。
渥丹卻是哭笑不得,她哪裏知道啊,怎麽成自己的錯了,這雲魂還真是不講道理。
“國師大人,來喝點湯,山藥燉老母雞很滋養。”雷柔盛了碗湯放到雲魂麵前。
誰料雲魂竟將那碗湯推到渥丹跟前道:“渥丹,你喝你喝,你看你都瘦了。”
瘦了?!虧他說得出來!渥丹腹誹道,麵上卻笑得完美:“還是國師大人喝吧,民女不愛喝雞湯。”
眾人看著雲魂旁若無人地與渥丹絮絮叨叨都是一臉的震驚,這還是那個星雲供奉千年高高在上的國師大人嗎?
渥丹實在是拿他沒辦法了,伸出手去拍了拍雲魂的手背,低聲道:“安靜會。”
戛然而止,雲魂不再說話,可也沒老老實實待著,他靠著椅背望著渥丹癡癡地笑,好像深情的郎君看著自己的妻子。
渥丹已感受到了他炙熱的目光,身上雞皮疙瘩起了一地,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麽。這邊想著,她便微微一笑站起來來:“城主,民女與國師大人有些事要商量,就先行一步了。”話說著,渥丹拉是雲魂就往外間去。
渥丹也不客氣,走到僻靜處,看四周無人,冷著張臉道:“你到底想幹嘛?”
“看你啊。”雲魂一臉癡漢狀。
“無聊。”渥丹撇了撇嘴不信道。
“那也沒有你無聊,塗了髒兮兮的東西在臉上,每天晚上睡覺不難受嗎?”雲魂好奇道。
渥丹心中一驚,麵上卻不動聲色:“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反正未遠快回來了。”雲魂無謂道。
“他是誰?”渥丹隻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你不知道嗎?離音穀第一神醫林未遠,醫術高超,誰也瞞不過他。”雲魂道。
“神醫?”渥丹想了想道:“我長什麽樣,國師大人就這麽有興趣?”
雲魂搖了搖手中羽扇道:“自然是有興趣的,看一美人非要把自己整成一個醜八怪,公子我很是心疼啊……”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渥丹也無意與他再兜圈子,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
“在酒樓那會便知道了。”雲魂道。
“那你怎麽不當場揭穿我?”渥丹道。
“揭穿你,那多沒意思,我喜歡逗老鼠玩,可不喜歡弄死老鼠。”雲魂眯著眼笑道。
渥丹心想他把自己比成老鼠,還要好好戲耍一番,果然這才是他的本性,要不自己怎麽一看到他就下意識覺得頭大。
“國師大人真是無聊。”渥丹道。
“你真了解我,不愧是我的知己。”雲魂點點頭道。
“你變態,誰是你的知己。”渥丹啐了一口道。
“啊呀,我要是變態,小隱那就是個大變態。”雲魂唯恐天下不亂道。
“這關他何事?”渥丹不解,目光疑惑。
“對一個醜女念念不忘,放著白家大小姐那樣的美人投懷送抱都不要,連月輕姑娘都傷心地奪門而去,你說這還不是個大大的變態?我雲魂就不會做這樣的事,美人就是要用來疼惜的。”雲魂道。
他這話不免誇大其詞了些,衛隱對自己念念不忘?他當自己是三歲小孩,一哄便會乖乖地跟著他走?做夢。
“衛公子不過是憐我容貌醜陋,想要幫助我而已,你未免形容太過了。”渥丹漠然道。
“哦?都說由憐生愛,姑娘是真不懂?”雲魂一雙點漆的眸子直直地看進渥丹的心底。
“你休要再胡說。”渥丹有些惱道。
“我胡說?想必姑娘在海邊那會早已暗生情愫了吧,否則怎會惱怒。”雲魂反問道。
“你!你!”渥丹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好像心事被人揭穿,惱羞成怒的樣子。
“做神仙多無聊,沒有喜怒哀樂,不如現在多好……”悠悠地一句話,不高不低,正好落在了渥丹的耳邊。
“你是誰?!”渥丹目光直射雲魂,說不出的銳利逼人。
“我是誰,很重要?”這次輪到雲魂歎了口氣道。
“你若不說,將來休要怪我不客氣。”渥丹肅然道。
這千年來,她雖早將性子磨得恬淡,不像往日那般伸手為雲覆手為雨,可也不代表任何人能觸摸自己的逆鱗。
“不知仙子上一次說這句話是什麽時候了?”雲魂仍漫不經心道,毫不在意渥丹的逼問。
“與你何幹。”渥丹冷冷道。
雲魂看著她,不怒反笑:“我與仙子有緣,自然是要多多關心的。”
這人好生無賴,渥丹這千年以來法力式微,如今想要看清雲魂的來處竟都不能,難怪對方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其實,渥丹哪裏知道她看不清雲魂來處並不是因為她的法力衰退,而是雲魂本就隻是一縷魂魄,而他手中的那把羽扇也是仙界至寶三生羽扇。
三生羽扇,聚魂魄,照往生,修緣渡劫,便可於黃泉畔奈何橋,討得一碗孟婆湯……
有情苦,還是無情苦?
千年前,他還是仙界至尊,卻突然坐化,引得仙界一片動蕩。
他記得那女子親手為他撐起七情鎖魂傘,親手喂他喝下一碗永墮閻羅湯,柔情喚他:“夫君——”
是他心甘情願舍了仙身舍了修為,隻為她能恢複往日笑顏,不知道她現在開心了嗎?
她是誰?魔族妖姬,為報殺父之仇而來,步步為謀,隻為置他於死地,其實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便早已死了吧。
這世上再厲害的法術都抵不過一個“情”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隻是那七情鎖魂傘永墮閻羅湯也不能讓他灰飛煙滅,那一柄三生羽扇生生留住了他的一縷魂魄。
如此,他才是雲魂,才能來到星雲,重新修行……
“你要不要聽一個故事?”雲魂突然搖著羽扇道。
“什麽故事?”渥丹問道。
“一個聰明人和一個傻子的故事。”雲魂道。
“從前有一個男子外出喝酒遇到一個美麗的女子……”這故事很長,雲魂說了很久很久:“你說誰是那傻子,誰是那聰明人?”
渥丹見雲魂說得動情,就好像都是自己親身經曆過一般,她的心一下子被觸動了。
“我想那女子太傻了。”渥丹歎了口氣道。
“卻不是那男子傻?隻為了一夜風流丟了性命?”雲魂挑眉道。
渥丹又歎了口氣:“也許這便是他們命中逃不過也躲不掉的劫。”
“渥丹,若你有一日也遇到這樣的事,你會如何?”雲魂問道。
“我平生所求不過與心愛之人相伴到老,過平平淡淡的日子。”渥丹道。
“可你是仙,不老不死,凡人的生命是那樣短暫那樣脆弱,這樣的生離死別,你還要經曆幾次?”雲魂憐憫地看向渥丹。
渥丹隻覺心中某處很疼很疼,半晌才開口道:“又有什麽辦法。”這樣的語氣裏是滿滿的無奈,卻又不得不接受命運的炎涼。
她是仙又何妨,不過是活的更久了一些,一樣是不得自由,不是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如此看來,做一神仙還不如做一凡人,凡人的生命短暫,短短數十載後來到地府,一碗孟婆湯便能告別前世,不管是痛苦和快樂都會消散。
不知何時,雲魂走到了渥丹跟前,他個子比渥丹要高了一個頭,他輕輕攬過渥丹的身子,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被牽起往事的渥丹覺得身心疲憊,此時隻想找個地方靠一靠,忘了自己,忘了所有的事。
兩個人以一種親昵的姿態依偎在了一起,可偏偏落在了另一個人的眼中。
那人一身布衫,麵上看不出情緒,隻眼中起了波瀾,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好像剛來,又好像來了許久。他的身後跟著一戴白銀麵具的男子,就好像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