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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江米條(七)

  陳道士甩動手腕,將銅爪線在地面上打成一個圈形。他堅定的目光中仍殘留著悼念徒弟的悲慟,然而又化成一股兇狠。


  血嬰的身形被枯草完完全全的埋沒,而且她的行動軌跡也令人捉摸不定。偶爾會有幾根枯草莫名的斷掉,但當陳道士看去的時候,那裡卻早已沒有了血嬰的身影。


  陳道士從小臂的傷口上抹出兩指鮮血,塗在自己的眼皮上。血中濃厚的法力迅速滲入他眼球中的血管,讓他可以看到血嬰散發出來黑色的鬼氣。


  此時的血嬰像是雪地上的一條黑狗,行蹤清晰可辨。陳道士恨得后槽牙搓的更更直響。他瞅准了血嬰的位置,引動銅爪線,五枚血色銅錢似銅錘一樣直直的劈了下去!剎那間地面上連草帶泥被扯飛了一塊,但未見血嬰的半點身影。


  不過當陳道士撩回銅爪線的時候,那五枚鋒利的血色銅錢的邊緣上,明明白白的沾上了一些黑色的粘液。


  「哇嗷!」血嬰沖著陳道士,似一隻發怒的貓一樣嚎叫了一聲。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藏匿,便索性從枯草中竄了出來。她一隻腳的後腳跟上被切掉了一塊,黑色的粘液不停從傷口中湧出。血嬰黑亮的眼球怨怒的瞪著陳道士,恨不得立即撕碎了他。但她領略到了銅爪線的厲害,一時又不敢直接衝過去攻擊。


  陳道士又何嘗不想立即生切了這個看似不起眼卻陰毒無比的雜碎。他復仇心切,乾脆連銅爪線都不用,直接將自己的血液抹在中指,用念力點燃了血液中蘊含的修為,對準了血嬰用力彈出。


  血嬰雖不知道這著了火了血點的厲害,但她很明白著老道士出手必定不俗。眼看著那著了火的血點直奔自己的眉心,忙向旁邊似狗一般的一竄,避開來去。卻只見那打空的血點嘭的一聲,將地面上炸了一個巴掌大的土坑。


  陳道士哪會給血嬰喘息的機會,他將小臂的鮮血抹了整整一把,似天女散花一樣打的血嬰四處逃竄。但因為血點太密集,再加上陳道士算準了血嬰的逃竄路線,所以一陣爆炸聲過後,不僅是塵土和碎草漫天掉落,那血嬰向著陳道士的一側身體,已經被炸的沒有一塊整皮了。


  陳道士踉蹌了一下,忙穩住身形。


  血嬰趴在地上微微的喘息,她小半個身子都露出了骨骼和臟器,著實也傷得不輕。她對著陳道士再次發出了怨恨的嚎叫,但那聲音已經變得很嘶啞,不僅沒有讓人感到任何的恐懼,反而顯現出血嬰已經成了強弩之末的態勢。


  陳道士笑了。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在傷害了別人之後還能開心的笑出聲。但這笑聲也難以壓制他心中的悲傷,他的笑聲漸漸的扭曲成了哭泣。陳道士的眼睛猛的一瞪,看起來似乎連神仙也無法阻止他在敵人身上發泄自己心中的憤恨了。


  但突然間,陳道士感覺到身邊的空氣似乎變得異常的灼熱。他小臂上的血液瞬間凝固,鼻孔里的皮膚也不斷的在收緊,滾燙的空氣直接衝進了他的肺里,讓他感覺到呼吸是如此的沉重。


  血嬰雖然還沒有完全變成屍魃,但她已經可以小範圍的施展部分屍魃特有的能力與方術。她小小的身體趴在地面上不停的抖動,十根手指插進土壤里,運用自己的修為將周圍的空氣不停的加熱升溫。


  空氣中已經完全沒有一點水分了。但由於血嬰的施法範圍很小,只能影響到一小塊地面,所以外部正常的空氣與施法範圍內極度乾燥灼熱的空氣形成了劇烈的交騰。從血嬰的位置開始,一股強烈而又滾燙的風像是從火山內噴出的岩漿,一衝上天。龜裂的土地釋放出大量的塵土,混雜著已經干成硬棍的枯草,被烈風直接帶上天際。


  陳道士的雙手護住臉龐,無數滾燙的熱流像是泥鰍一樣鑽進了他的鼻孔,不停的灼燒他體內的水分。終於,陳道士跪倒在地,在這滾燙而又缺氧的烈風中即使苦苦支撐,他也根本無法站穩。


  這種環境活人也許無法生存,但對於一個不需要氧氣也不需要水分的血嬰來說,卻是無所謂了。


  她將手指從地面上拔出,在烈風中一點一點的向陳道士爬去。她咧開嘴角邪惡的笑著,鋒利的指甲沿途劃出一條條細微的痕迹。而陳道士卻依舊被滾燙的烈風折磨到無法呼吸,也根本沒有感覺到一個冷酷的惡靈真在向著自己慢慢的接近。


  血嬰笑著伸出一隻小手,黑色的指甲在向陳道士的肚腹不斷的接近……


  一個火球呼的一下沖向血嬰!但衝天的烈風瞬間就把火球帶上了天空,消失的無影無蹤。


  緊接著一塊石頭沖著血嬰的腦袋砸了過去!這次烈風沒有撼動這個沉重的傢伙,那石頭緊緊是在烈風中抖了一下,便狠狠的砸在了血嬰的頭頂。


  石頭鋒利的邊緣立即在血嬰頭上開了一個口子,黑色的粘液湧出后瞬間被烤乾,覆蓋住了那條寬大的裂縫。


  獵物就在眼前!血嬰沒有去管那個石頭是哪來的,繼續把指甲刺向陳道士。


  一個拳頭大小的石頭嘭的一下砸到了血嬰的頭上!這次那塊石頭在烈風中晃都沒晃,直接砸中了血嬰的脖子,使的她的脖子受傷側彎,幾乎都快要彎成了一個U字形。


  血嬰惡狠狠的慢慢將臉扭了過來,想看看到底是誰在干擾她享受殺戮的快感。但她的臉還沒有完全轉過來,一塊小南瓜一樣的大石頭呼嘯而至!血嬰被烈風裹住了手腳,根本來不及躲閃。只聽得啪嘰一聲,血嬰被大石頭砸的吐出一口黑色的粘液,被大石頭壓的死死的,不能翻身。


  烈風停了,鄭培趕緊跑上前去攙扶著即將暈倒的陳道士。陳道士渾身上下都燙的厲害,人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好在著灼熱的烈風強行止住了他小臂上傷口的出血,要不然陳道士即使不被烤乾,也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導致當場死去。


  「陳師傅?陳師傅?」鄭培輕輕晃動了一下陳道士。但陳道士褶皺乾燥的嘴唇並沒有發出任何回應。鄭培趕緊又試了試他的鼻息,感覺到陳道士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有一絲尚存。鄭培心中的石頭這才落地,將陳道士拖到馬瘦子的屍體旁邊,輕輕的並排放下。


  「哇!」血嬰露在大石頭外面的手腳一通亂晃,卻未能將石頭搬開,便裂開大嘴,似一個無辜的嬰兒一般哭嚎著。


  鄭培冷冷的看著這個像是翻身王八一樣的惡靈,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他既不會符雷,也不會符火。自己的火球打在血嬰身上又不疼不癢的。該怎麼辦呢?


  鄭培突然想起了陳道士手中的銅爪線,趕忙去撿起來握在手中。但他使用銅爪線的水平實在不高,抽出去大部分都落到了大石頭上,十下只有一兩下才能抽到血嬰。


  就在鄭培苦苦思索的時候,血嬰竟然反轉了自己雙臂的關節,用黑色的指甲不停的從身下向外刨土。隨著大塊的土石被刨到一邊,血嬰被大石頭壓著的身體竟然也可以開始掙動。


  有一個聲音在鄭培耳邊喊了一聲「當心」,他這才回身發現了血嬰的逃跑意圖。此時血嬰那被壓癟的小小身體已經從大石頭下面爬了出來,將盤在腰上的臍帶放開,得意的看著鄭培緊張的表情,彷彿在嘲笑他的大意。


  鄭培急忙將銅爪線抽了出去,血嬰也立即將臍帶當作鞭子抽了出去。銅爪線和臍帶在空中絞成一團,雙方誰都抽拔不動。


  此時的血嬰也顧不上那麼多,兩腿一蹬直接飛起,鋒利的黑色指甲直接撲向了鄭培的脖頸!

  鄭培無奈,眼下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將這個惡靈的利爪擋住,而他也沒有機會施放游風。他獃獃的看著那隻小小的卻無比鋒利的黑色指甲直奔自己的咽喉,本能的用雙手向前一擋!

  噗!

  一把熟悉的匕首直直的捅進了血嬰的嘴巴,刀尖從她的後頸穿出了半指多,上面還沾著一些黑色的粘液。


  血嬰小而肥胖的身體開始狂野的抽搐,洶湧的釋放出許多黑色的煙霧。而這些黑色的煙霧還沒等散開,就全部被吸進了匕首的刀身。血嬰的身體越來越小、越來越乾癟。最後只剩下一個紫灰色的皮囊無力的掛在鄭培的匕首上。


  匕首化成手鐲戴在了鄭培的手腕上,彷彿並沒有什麼變化。但鄭培卻通過手鐲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一陣燥熱。手鐲上升騰而起的熱氣流扭曲了鄭培的視線,他正在詫異這手鐲為何一反平日里的陰冷之時,許多看到了神雷劈地的村民,熙熙攘攘的的前來亂墳崗看熱鬧。


  鄭培趕緊將有氣無力的陳道士抱在懷中,高聲喊道:「救命啊!快來人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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