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江米條(六)
「罪魁禍首竟然是村長?」馬瘦子嘴巴張的老大,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陳道士緊皺著眉頭,看來他對這件事情的結果也表示難以置信。
但鄭培反倒是一點也不驚訝。他看到黑色濃濃的煙霧正在從村長沒有了下巴的口腔中不停的湧出,聚集在他的頭頂氤氳不散,使得他破碎的面孔更增添了幾分鬼氣。
陳道士對著馬瘦子一挑下巴,說道:「試試他!」
馬瘦子得令,將所有的黑色蠟丸都掏了出來。他只搓開部分蠟丸的封蠟,在蠟丸開始冒出白色煙霧的瞬間,將手中的蠟丸全部丟到村長身上。那些蠟丸在空中便相互引爆,把村長的身體炸的千瘡百孔,一條手臂瞬間就被炸碎。
馬瘦子看著村長損傷嚴重的身體,面露得意之色。
但在鄭培的眼裡,村長身邊圍繞著的黑色煙霧越聚越多,甚至已經快到了看不見他上半身的地步。而且村長在被攻擊的整個過程中都未移動分毫,他似乎是有意要陳道士和馬瘦子攻擊自己。
馬瘦子從褲管里抽出一條小臂長短的鋼尺,握在手中掂了掂,說道:「師父,不用您動手了,我上去砍了他的腦袋就大功告成了!」
「別亂動!」陳道士立即將馬瘦子攔下,他似乎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便對馬瘦子和鄭培低聲說道,「你們都不要輕舉妄動,我總覺得這個村長沒有那麼簡單。」
天上墨雲堆積的越來越厚,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似的。裡面的雷聲也越來越頻繁的響起,彷彿都在醞釀著這最後的一道也是最為凌厲的神通。
馬瘦子抬頭看了看,忽然心生一計!他甩手將鋼尺對準村長的脖子甩出,那鋼尺也不偏不倚,直直的插進村長的咽喉。
村長渾身不停的顫抖,許多血沫順著鋼尺與皮肉之間的裂隙不斷冒出。即使是已經死掉的他,似乎也能感受到來自咽喉部位的痛苦,進而在原地不停的亂扭,想把鋼尺甩出去。
陳道士明白了徒弟的意思,趕緊護著鄭培向後跑去。但說時遲那時快,墨雲中最後的一道神雷再也無法忍耐,撕開了雲層用萬鈞之勢落下,重重的砸到了村長咽喉部位的鋼尺之上,在將鋼尺灼燒的變成了一條紅色鐵條的同時,也將村長血肉模糊的屍體瞬間化為飛塵。
「嘖!可惜了!這三塊錢就這麼沒了。」馬瘦子撿起地上已經被神雷熔成麻花的鋼尺,抬頭看了看漸漸散開的墨雲,搖著頭嘆息著說道。
噗嗤!
一道紅光在馬瘦子的腰部一閃,他腰間便被削掉了兩個拳頭大小的一塊血肉!
馬瘦子根本就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他只覺的自己的后腰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撞了一下,低頭一看時,卻發現自己的腰間腸子散落了一地,血流如注。
「師父.……」馬瘦子只來得及呼喚了一下陳道士,便倒在了地上,昏死了過去。
陳道士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他跑上前去,將手中的靈符盡數在周圍打出一個圈來,便把昏迷的馬瘦子抱在懷中,不停的呼喚他的名字。但無論他怎麼呼喊,馬瘦子就是沒有醒過來。他腰間的鮮血已經將陳道士的道袍染透,臉色也漸漸變的慘白。
「馬壽!馬壽!是師父害了你啊!」陳道士老淚縱橫,抱著徒弟泣不成聲。
「師……師父……」馬瘦子似乎從冥冥中努力恢復了一點神志。他雖然沒有力氣睜開眼睛,但仍用只有一絲血色的嘴唇輕輕的說道,「師……師父……快.……快走……」
陳道士還沒來得及回應徒弟的勸告,只覺得馬瘦子的頭顱在懷中一沉,任憑他再怎麼呼喊,也沒有了半點回應。
此時天上的墨雲已經完全散開,如同被煤煙熏過的烏雲遮蓋了整個天空。在這片廣袤的黃土坡上沒有一絲風吹過,枯草深深的將腰身伏下,不知道是無法承受自身的沉重,還是在哀痛那還沒來得及長大就已經變的軟爛的青嫩。
陳道士的鼻涕和眼淚劃過滿是皺紋的臉頰,無聲的滴到了馬瘦子的臉上。他用道袍的袖子輕輕的為徒弟擦乾淨。一瞬間,他覺得徒弟的臉龐竟然和小的時候一模一樣。陳道士笑著回憶起那兩個淘氣鬼在自己身邊漸漸長大時的點點滴滴,卻又哭泣著看著這個已經長大的孩子。他將馬瘦子輕輕的放下,為他捋順了額前的頭髮,悲泣,無聲。
砰!
一個血紅欲滴的肉塊撞上了陳道士用靈符布下的結界,如同撞在了厚玻璃上了似的慢慢滑落了下去。這個血紅色的肉塊趴在地上漸漸舒展開了自己的身體,竟是一個渾身血紅的肥胖嬰兒!她肥胖的身體上遍布著紫色的血管,像是邪惡儀式上用於呼喚惡靈的紋身。兩個眼球全是黑色,閃現著食腐甲蟲背殼上特有的亮光。腰間自肚臍開始盤著一條臍帶,小手上長著五個黑色長指甲,那些被指甲邊緣碰過的枯草,便如同被裁紙刀劃過的紙條一樣,齊生生的折斷了。
「血嬰!」陳道士慢慢的站起身來,面無表情,「陳天法啊陳天法,你怎麼就沒有想到是血嬰呢?」
血嬰對著陳道士猙獰一瞪,慢慢的隱沒在枯草之中。
陳道士將道袍脫下,輕輕的蓋在馬瘦子的臉上。他抖開銅爪線,捲起袖子,指甲在小臂上輕輕一劃,殷紅的鮮血便順著手指流到了銅爪線上。銅爪線的五枚銅錢瞬間紅光暗盛,湧現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力量。
陳道士劍指一揮,地上用來布下結界的所有靈符便瞬間起火燒毀。他面無表情的輕甩著紅色的銅爪線,幽幽的說道:「來吧,血嬰。我親手消滅了你娘,你也親手殺死了我的兒子,所以咱們也算是死對頭了。既然老夫的兩個兒子都已命喪黃泉,那麼老夫也就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要麼你送老夫去和兒子合家團聚,要麼就讓老夫挖出你的心肝來祭奠我兒子的在天英靈!老夫磊落了一輩子,此時也不管什麼禁術不禁術的了,是生是死就此一戰,各認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