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狩獵地盔蟲(五)
回答這一聲命令的,是弓弦拉動的聲音。
第二波用作傳令的火箭,相繼在空中劃過一個個美麗的軌跡。埋伏在底下松林中的人,接到這個信號后,紛紛開始下一步圍獵的行動。
二十多人,此刻全部躲在開闊地四周的老樹上。他們處在樹冠頂部,居高臨下地觀察著遠處群蟲的交配。
為了對付地盔蟲的紅外感官,李維最終接受了獵人們的建議:讓他們在埋伏的時候,儘可能躲到樹上,而且越高越好。
地盔蟲的紅外視覺,對於人類這些恆溫體的感知,似乎只限於周身二十米,如果離地高度超過這一距離,那自然萬無一失。
最初把埋伏點設計在這片開闊地,也是考慮這一需要。在這邊的附近,有許多挺拔的老樹可供人躲藏。
知道攻擊的命令已經發出,狩獵隊的人,趕忙查看了一下身下雪地的情況,隨即從樹梢下來。
一落地,他們從隨身的包裹里,拿出一個個拇指粗的竹筒。拔掉塞子,對著裡邊冒著火星的芯料吹氣,讓火星重新燃燒,變為騰起的明焰。需要點火的目標物,恰在他們埋伏地不遠。因為下過一陣雪的原因,這些提前被刷上瀝青的松樹和周圍一樣披上了銀裝,但它們殘留在外的斑斑點點,和它們散發出的濃烈氣味,還是徹底暴露了它們。
這些處理過的松樹和相連的灌木,剛好將開闊地圍了一圈。
狩獵隊的人,用手上的儲火筒將它們一一點燃,一個不落。
作為一種性質十分突出的易燃物,這些從沼澤地取來的天然瀝青,只稍稍接觸一點高溫火焰,即刻整個燃起。伴隨滾滾濃煙,火舌肆意翻卷,將這一株株蒼勁老樹籠罩在火光中。黑色的煙,赤紅的火,潔白的雪地,構成了一副詭異的場景。
遠處正在交配的地盔蟲,立刻察覺到這一突變。
受到本能的驅使,它們的交配儀式即刻中止。雄蟲挪動著身子,將雌蟲包圍其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蟲圈。
此刻,無論膽量大小,它們一起用腹下的立足劃地,發出陣陣擾人的噪音。揚起的陣陣雪塵,正是它們最嚴厲的警告。
地盔蟲們,一個接一個泛起藍光。
冰晶順著它們聳立的背殼四下蔓延,一層層的累積后,最後變為一套厚達三十公分有餘的冰之鎧甲,將整個背部包裹其中。
這是它們天然懂得的奧術——冰盔!
在這層冰盔的護佑下,地盔蟲原本就相當可怕的防禦體系,此刻已堅不可摧。冰盔的堅實程度,相當於同等厚度的石牆。並且,它還為它們提供了一件反擊武器。
組成冰盔的冰層,可在它們的操控下自動爆裂,化為四散的碎冰攻擊敵人。
這些由魔法組成的堅冰,在爆破的那一瞬間,所擁有的可怕穿刺力,不亞於強弓勁弩!
爆裂冰盔,是一種可持續使用的攻擊手段。除非地盔蟲魔力耗竭,否則每隔三十秒,它們既能發動一次。
即使突破冰盔的攻擊,並成功擊垮組成它們的堅冰,也不等於大功告成。因為緊接著擺在你眼前的,可是它們那一層不同凡響的幾丁質硬殼,不僅強度超過三倍厚度的鋼鐵,還自帶抵制魔力的奧術,可免疫中等級別的奧術攻擊。
地盔蟲的防禦體系,正由這兩層構成,它們各自相互配合。在奧法獸中,它是首屈一指的。
但李維明顯不想和它們硬幹。
他很清楚,就下邊這一點人,要是真兩軍對壘,對面那群如狼似虎的蟲子能把他們生撕了。
平常,他的這些狩獵隊隊員,五六個人對付一隻可都很費勁。
現在聚集在這裡的地盔蟲,光雄蟲就有足足四十九隻,還得加上那一隻「一個打十個」的霸主級雌蟲。真要是硬啃,能把他牙崩了。
那他放火的目的是什麼呢?
李維手持著望遠鏡,仔細盯著那邊的一舉一動,他的嘴角突然翹起,露出了一個狐狸般的狡詐笑容。
通過鏡筒,他望見開闊地那裡正在發生的「激戰」。
雄蟲將雌蟲包圍后,賣力地朝四周發光的地方攻擊。
它們張開大顎,一道小巧的氣旋縈繞在兩顎的周圍,上下翻轉。它們身下的雪地,不斷有細微的冰塵被氣旋席捲、聚合,化出一道道菱形的碎冰,朝著四周著火的地方激射而去。
地盔蟲,對於火焰這一類高溫物體的感受力,能有數百米。在它們生活的環境里,類似一株高達十數米的大樹著火的事,就已十分罕見。像現在這樣,一大圈騰起的火焰將它們包圍其中,更是空前絕後。這種未知的遭遇,讓它們變得十分膽怯。哪怕往常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雌蟲,一樣心存恐懼。更別提,那些原來就是膽小鬼的雄蟲。
往常面對這種詭異的場景,這些雄蟲的第一選擇是——回縮。
這也是許多動物,在面臨危機的本能:躲到安全的地方,比如自己挖掘的洞里。
但此刻,它們正處在交配儀式中。因為身邊的雌蟲,它們體內的荷爾蒙分泌過量,讓它們又有了第二種動機:炫耀。
在雌蟲面前炫耀自己,以獲得交配機會!
事實上,不僅體型大的雄蟲可獲得青睞,戰鬥力強,並勇敢的雄蟲一樣有可能脫穎而出。在第一輪,就有可能獲得交配機會。
哪怕被暫時忽略,第二輪敬獻魔液的過程中,一樣可獲得印象分的加成。只要魔液的量相差不大,雌蟲更願意接納強悍一點的雄蟲。這一點,和大多數智慧生物頗為類似。
因為雌蟲的這一選擇傾向,地盔蟲的雄蟲自然也發展出了相應的炫耀行為。交配儀式起初的位次爭奪戰,正是它們展現自己的機會。
這場突變發生時,它們處在第二階段處。體內的激素分泌,達到了頂端,這一行為的動機已被大大加深。
現在,許多雄蟲炫耀自己的衝動,甚至壓過第一種動機——規避危險。
動物在單一時間,只能有單一的行為,但卻可以同時身具多種動機。如果這些動機互相衝突,往往會出現折——衷行為。
此刻,團聚在雌蟲身邊的雄地盔蟲,在規避危險和炫耀武力這兩種動機的衝突下,採取的折衷行為,即是它們此刻的奧術——寒冰突刺。
這些邊緣異常鋒利的碎冰,從它們口中噴射出來,徑直射向周圍那些著火的大樹。攻擊的最遠範圍,在四五十米左右,剛好是它們與這些大樹相距距離。
這自然也在李維的計算之內。
李維通過實驗,發現了它們處在火圈包圍下,這一折衷行為的變化曲線。
碎冰射流,是地盔蟲唯一的長距離攻擊奧術。
當令它們畏懼的敵人,處在它的攻擊範圍以外,它們會靜靜等待敵人跨過這一距離。
而當敵人離它們太近,它們體內規避危險的動機,會逐漸壓過其他動機,讓它們採取回縮的躲避行為——這時候,它們會試圖鑽入雪地。
只有距離不大不小,剛好這麼多的時候,它們才會大量使出這一奧術。尤其在雌蟲在場,出於炫耀的衝動,它們往往控制不住自己。有相當大的可能,一直採取這一動作,即不斷使用寒冰突刺攻擊敵人。因為這時候,它們會有大量的同類競爭者在場,這會讓它們形成攀比。
故意用瀝青塗抹松樹,並在周圍埋下多個油桶,就是為了防止它們摧毀火圈。瀝青這種重油物質,一旦著火,可不是那麼容易撲滅的。
當一兩分鐘過去,雄蟲的攻擊還未停止,
但李維如果就在它們的身邊,他一定可以驚喜的發現:包裹在這些雄蟲身體上的冰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薄。
作為它們最重視的防禦奧術,卻出現這個變化,說明它們已經離魔力衰竭只有一步之遙。對奧法獸來說,魔力衰竭可不僅僅只是使用不了奧術!
地盔蟲的鋼鐵壁壘,正被它們自己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