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仙界軍情局
殿堂內，一時陷入令人訝異的沉默之中。
就連雷動都有些擔心起來，但他剛要開口為水瑤仙開脫幾句，安靜卻一伸手拽了他袖子一把。雷動愕然，卻見安靜嘴角微微向上翹著，眼裡因隱含著一絲微笑，似是調皮，又似乎帶著明顯的讚賞。雷動微微一愣，忽然心中一動，看著水瑤仙的目光逐漸亮了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麼。
好半晌，幽蓮華才漠無表情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處置方好？」語氣淡淡的，卻也頗有幾分不悅之意。
但水瑤仙卻似乎沒有感受到這種不悅，或者說，就算是感受到了，也依然無所畏懼，對幽蓮華施了一禮，不卑不亢道：「依晚輩愚見，針對前述種種，該當有三種應對之策。」
「第一，」不等幽蓮華髮問，水瑤仙就主動道：「將大多數隱藏的監察密使，儘快從各大小宗門和勢力內部撤離出來，將大部分人投入到一線，投入到敵後被魔族和鳥人佔據的地區去！」
「第二，將所有監察密使重新編組，按照他們本人興趣、才能的不同，分別指派其不同的任務，比如有些專門搜集敵人的動向，有人專門搜集敵人內部矛盾，有人專門搜集佔領區的原住民的民意和反應，也有人專門執行刺殺、襲擾等等破敵任務。自然，這其中最關鍵的，是建立完善的情報體系，建立各區域情報總站，在總部，則建立直屬掌令管轄的、強大的情報分析隊伍，以儘可能提高運轉效率，做出相應評估報告，提供種種建議，供掌令作最後的決斷，並最終提交戰場指揮官作為最終決策的參考！」
「第三！」說到這裡，水瑤仙忽然頓了一頓，而幽蓮華臉色則為之一變，一雙鳳眼充滿威嚴地望著她，冷冷道：「第三是什麼？說！」
「是，第三……」水瑤仙沉吟一下，考慮了一下措辭，「將義勇軍總部以及各據點軍情人員徹底剝離出來，交由監察道統一調配，從而形成全新的情報體系，成立全新的軍情局，為義勇軍的行動提供統一的情報！」
水瑤仙的聲音如同洞簫一樣，宛轉悠揚，帶著幾分神秘的出塵之意，在殿堂內顯得極為好聽，但她的話卻讓所有人為之嘩然，所有人都聽得出來，水瑤仙言外之意，其實就是要解散監察道，將其置於義勇軍麾下！
幽蓮華冷笑起來，鳳眼中蘊含著掩飾不住的煞氣：「其實，說了這半天，這才是你最想說的話吧？你方才也說過，所謂的義勇軍哪裡有什麼專門的情報人員？說來說去，什麼將義勇軍情報人員全部剝離出來交由監察道統一調配，只不過是掩人耳目，你的真實目的，不過是要將監察道徹底變成義勇軍——不，是變成雷動那小子的附庸！你倒是也不是？」
看起來，幽蓮華是真的發怒了，隨著一連串的質問，無形的威壓向席捲而去，水瑤仙身體劇烈地搖晃起來，雙眼卻毫不畏懼地直視幽蓮華，斬釘截鐵道：「是！」
「你好大膽子！」水瑤仙怒道，「你知不知道，你所謂的義勇軍，一共只有一千多人，你知不知道，我監察道如今還剩下多少人，其中有幾多玄仙，有多少金仙高手，又有多少天仙？你竟敢說，要這些人全部變成小小的義勇軍的附庸？你想不相信，只要我一聲令下，頃刻之間就能讓那個狗屁義勇軍變為齏粉？」
說話間，鋪天蓋地的威壓，如同烏雲蓋頂般沖向水瑤仙。但就在這時，一條身影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就在那股威壓衝到時，堪堪擋在水瑤仙面前，雙腳穩穩站在地上，與那股威壓硬生生撞在一起。
雷動！
宛如春風吹過雪野一般，漫天的煞氣，彷彿就在這一刻倏然散去，水瑤仙看著眼前高大的身影，眼眶不由微微一紅。身後，安靜悄悄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道：「你放心，沒事的！」
轉頭看著安靜那平和的臉龐和震驚的神情，水瑤仙忽然覺得像是找到了精神上的依託，心情緩緩平靜下來。
雷動和那威壓撞擊一下，身體巋然不動，直視幽蓮華，平靜說道：「有事情，沖著我來，何必為難一個弱女子？」
「雷動，好好說話！」一邊木青遠等人大是焦慮，胡必成更是急得叫起來。
眼前這位，可是幽蓮華，她老人家發起脾氣來，誰能抵擋得住？眼見說的好好的，這時候偏偏鬧了這麼一出，雙方的合作都有可能出現問題，叫他們如何不焦急萬分？
幽蓮華鳳眼中一片冰冷，狠狠瞪著雷動，半晌不發一言。片刻之間，真箇殿堂內都似乎掉進了冰窟，冷得可怕，安靜的可怕。
「水瑤仙留下，」好半晌，那股無形的威壓忽然間消散於無形，幽蓮華冷聲道，「其他人，都出去！」
雷動愕然，烏雲愕然，木青遠愕然，白和晨愕然，胡必成愕然，饕餮那雙綠豆般的小眼睛骨碌碌轉著看著幽蓮華，只有安靜表情一如往昔地沉靜。拍了拍水瑤仙手背，給她一個平靜的微笑，安靜走上一步，拉住雷動的手道：「聽前輩的話，我們先出去。」
雷動微以由於，看了水瑤仙一眼，又看幽蓮華一眼，奇怪青點點頭帶著安靜領頭，一行人魚貫而出，背後，殿堂大門緊緊關閉，一道渾厚玄妙的靈氣升起，將所有人的靈覺神識，都完全隔絕在外面。
一干人面面相覷，一時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
「什麼？您要將軍情局交給我？」水瑤仙小嘴微微張開，蒼白的臉上，升起一片不正常的紅雲，一臉不可置信。
她怎麼也想不到，幽蓮華將所有人都趕出去，只留下自己，第一句話竟然就是要自己接管新的軍情局！
「這個新成立的軍情局，你能不能撐得起來？」幽蓮華的話是這樣說的，她的神情鄭重無比，卻又絕非威壓重重的樣子，好像剛剛怒髮衝冠的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全不顧水瑤仙已經被震驚的腦袋嗡的一聲，呆在當地。
當幽蓮華將所有人都趕出去的時候，水瑤仙已經想到這位仙界高高在上的女王，很可能已經想通了某些事情，準備做出一定妥協了。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幽蓮華的妥協是這樣徹底，她竟然不但全盤接受了自己的意見，更準備將這個註定在戰爭中發揮巨大作用的部門，交給自己掌管！
「很奇怪么？」幽蓮華風淡雲輕，淡然道，「你以為區區一個監察道，我會看得比天還重，比仙界的前途看的還重？」
「可是，我……」水瑤仙腦子無論如何轉不過來，期期艾艾開了個頭，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幽蓮華微微搖頭道：「你方才不是說過，要建立全新的、專業的情報體系，要培養專業人才去做專門的事情？難道你不是對這一行最有心得的人選？而且，方才我有意釋放出一點點威壓，以你大乘期的區區修為，竟然能不動聲色地承受下來，這樣的人才，仙界已經不多見了……」
幽蓮華忽然輕輕嘆了口氣，多少百萬年了，能夠在自己的威壓面前堅持下來的後輩，的確沒有幾個，可是，在這殿堂內外，就有水瑤仙，就有烏雲，就有安靜，而這些人，全部和雷動有關，莫非，仙界的未來，當真要繫於那個小子一身？
水瑤仙卻輕輕「啊」了一聲，猛然間醒悟過來，卻原來剛剛幽蓮華的怒火和威壓，只不過是一次試探！一直到這時候，水瑤仙的腦子才好像剛剛恢復了思考能力，隨即一個大問題就浮上心頭：她，為什麼對自己這麼特別？
水瑤仙進入仙界的確沒幾天，但這並不代表她沒有聽說過幽蓮華的種種傳說。傳說中，這位高高在上的仙界女王，性情孤傲絕世，心思縝密，更加心狠手辣，殺伐決斷，仙界萬事萬務，幾乎可以一言而決，何曾聽說過她要別人做什麼事，還要耐心解釋半天的？
為什麼她獨獨對自己這般特別呢？難道我遇到了一個假的幽蓮華？
水瑤仙的心忽然又變得亂糟糟的。
「照現在的狀況看，安靜那個小姑娘，一定會陪伴在雷動身邊，做為他的智囊，」見水瑤仙獃獃不語，幽蓮華忽然說道：「而你掌控了軍情局，才能有資格留在他身邊，並且讓他缺不了你的幫助，沒辦法離開你，你好好想想吧！」
「啊！」被一言戳破心事，水瑤仙不由驚呼一聲，駭然看著幽蓮華，腦海中嗡嗡作響，臉色變得毫無血色，「我，我不是，我沒想過……」
「我年紀是大了，可是我不瞎。」幽蓮華冷聲說著，一雙鳳眼炯炯盯著水瑤仙，似乎要看透她的內心，「我看得出來，你們似乎有了什麼默契，但現在機會擺在你面前，何去何從，你自己想清楚。」
水瑤仙低下頭，默然不語，表情不斷變幻，陰晴不定。
殿堂內針落可聞，好半天，水瑤仙的表情變得堅定起來，抬頭看著幽蓮華，毅然道：「抱歉，晚輩恐怕不能應承。」
原本看到水瑤仙的表情變得堅定，幽蓮華嘴角已經含著幾分笑意，但想不到聽到的仍然是這樣的回答，竟一時愕然。但還沒等她開口相詢，水瑤仙就已經接著說了下去：「並非晚輩矯情，但一來晚輩剛剛進入仙界，一切情況都還不夠熟悉，二來修為不足，人微言輕難以服眾，因此這份大任是怎麼也擔負不起的。不過，這軍情部門究竟如何組建，如何運作，如何培養專業人才，如何解對情報讀研判，如何與義勇軍對接……晚輩願從旁協助，以效犬馬之勞！」
一抹微笑，從幽蓮華面紗籠罩之下的嘴角綻開，一雙鳳眼悄悄眯了起來。
「很好，很好，既然你有此志向，想要從頭開始，我便成全了你，」幽蓮華彷彿恢復了傳說中的殺伐決斷，「從現在起，你就是監察道掌令副使，外兼軍情局……你自己想個名頭罷，總之是，我個人的最高級別助手就好！」
「局長助理。」水瑤仙微微躬身，也沒有任何推脫。
「局長助理？有趣，然則，我就是局長了？」幽蓮華語氣變得饒有興緻，「至於你的修為么……接著！」
一枚玉簡，緩緩飛到水瑤仙手中，卻絲毫沒有煙火氣，彷彿它們原本就在那裡似的。
水瑤仙微微一呆，定睛看去，卻見這枚玉簡玉質精美，做工卻極為古樸大氣，簡身上，鐫刻著一個黑色的「巫」字。
「這是……？」水瑤仙驚喜交加，聲音竟微微顫抖起來。
「仙巫門，原本是我加入崑崙仙山前的門派，不過這千萬年來，一直疏於照管，以致於始終未能發展起來，」幽蓮華微微嘆氣道，「我見你有些巫門根底，但很多東西都似是而非，想是傳到凡間時出了岔子，從今天開始，你可以著重修行，對你或有莫大好處，適當的時侯，也許可以重振巫門也未可知。」
水瑤仙滿心喜悅，恭恭敬敬五體投地行了一個大禮。幽蓮華含笑點頭，目光，卻不由自主投向殿外，心裡暗自發狠：有了水瑤仙，有了冷秀兒，夠你小子受得了！一想到雷動夾在幾個女孩子之間，一副焦頭爛額的模樣，幽蓮華就是一陣快意，但隨即，她的神色就莫名其妙的一黯，目光也冷了下來，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
殿堂外，雷動忽然沒由來地心裡一突，不由自主地打了冷戰，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心裡大大惱怒：媽的，是誰在咒老子？
正驚奇間，吱呀一聲，背後殿門緩緩開啟，水瑤仙緩步走了出來。雷動揉揉眼，總覺得水瑤仙和之前有些不同，但究竟有什麼不一樣，卻又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