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後衛
戰鬥，又已經持續了十幾個時辰，遮天蔽日的鳥人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他們發出尖利的呼叫，在半空中飛舞，將偌大的無回谷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形成了水泄不通的包圍圈，發動悍不畏死的自殺式衝擊。
實際上，從戰鬥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天時間，這種衝擊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幾百萬年以來，每一次戰鬥，都是以這樣的方式進行著。無窮無盡的鳥人潮，明明只要衝下來，除了那些十翼以上的高階鳥人，就會成片成片地死去，但他們就這麼發動一波又一波的衝擊。他們眼睛里放射著狂熱的光，手裡揮舞著威力不等的光劍，就像一隻只飛蛾，沖向閃耀的火光，任那火光將自己燒得粉身碎骨，也絲毫不知道害怕！這是一幫完全沒有理智的瘋子！
「呸！」滿臉絡腮鬍子的老六，狠狠地啐了一口，大聲叫道：「頂住這幫瘋子！」
修士們大聲呼喝著衝上去，立刻陷入新一輪苦戰！
接近三天的連續不斷的戰鬥，「老窩」出身的修士們，卻沒有一絲疲憊，沒有出現靈力上的不足，甚至沒有出現體力不支的情況。成千上萬年以來，他們就一直是在這樣的戰鬥中度過的。相對於仙界大多數修士而言，他們的身體更強壯，體力更充沛，戰鬥技巧也更加嫻熟，在經過不知道多少次戰鬥的磨練之後，他們對於體力的分配，對於控制自己的靈力，也有著一般修士所不具備的技巧。這是他們能夠保持長時間連續作戰的基礎。
更重要的是，這樣的戰鬥，在以往無窮歲月中，他們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每一次，鳥人都會像現在這樣，源源不斷地涌過來，嘴裡發出誰也聽不懂的毫無意義的叫聲衝上來，直到戰鬥結束，直到他們潮水一般退下去，直到他們毫無徵兆地突然消失在虛空之中。
像往常一樣，在鳥人們突然出現在空中，開始他們的猛攻的第一時間，修士們迅速按照千萬次戰鬥之後形成的習慣，百十個人一組，結成了上萬個戰陣，在數萬個地點上，同時展開了反擊。人族，妖族，無分彼此並肩作戰，展開了堅決的反擊。
但是，很快，他們就感覺到有些不對了。
這一次鳥人的進攻，很明顯與之前的千萬次攻擊不同，他們湧出來的速度和數量，遠超之前的千百倍，無窮無盡的鳥人，幾乎一瞬間就淹沒了十萬里長的正面，將整個無回谷正面田得滿滿當當，不斷有成群結隊的鳥人，想要強行突破正面防禦，跨越萬里縱深，向仙界內部進攻。
重要的是，這一次出現的鳥人，遠比之前的等級要高，兩翼四翼鳥人的數量，要遠遠少於之前，而六翼以上的鳥人，竟然成為此次進攻的主力和中堅骨幹。那些十翼以上的鳥人，更是比之前多了不知道幾千倍。
一開始，在鋪天蓋地撲過來的鳥人遮蔽了天空、阻擋了光線的時候，修士們還沒有發現這一點，他們還是按照之前的作戰方式，控制著自己的靈力輸出，以保證長時間持續戰鬥所需，但漸漸地，當他們發現，自己需要更大威力的攻擊，才能殺死和先前差不多數量規模的鳥人，當鳥人們發出的光劍，能夠更容易地突破自己的防禦、傷到自己以及身邊的同伴時，他們就知道，這一次，大家可能有麻煩了。
就只是一開始這一點點失誤，就有數千名修士受傷，數百名修士失去了他們的生命。對於修士總數已經不到百萬的老窩而言，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所幸他們很快意識到這個錯誤，並立刻調整了陣法和攻擊的威力，才逐步穩固了陣型，沒有在一開始就出現潰敗。
但隨著戰鬥的不斷持續，隨著鳥人越來越多地出現在面前，隨著自己和同伴們越來越多有人受傷，修士們發現，自己面臨的麻煩，遠不止於此。
雖然仍然是一波又一波連續不斷地噴湧出來，但這一次，那些從來沒腦子的鳥人們，卻已經不像先前一樣，一窩蜂地毫無目的地撲上來，不分對手地狂轟亂炸，而是似乎變得有了組織，一個又一個十翼、八翼鳥人組成了一個又一個中心，六翼的、四翼的乃至兩翼的低階鳥人，圍繞在這些高階鳥人身邊，隱隱然形成了成千上萬個圈子，每一個圈子都對準了一隊修士，進行瘋狂的攻擊。
天空中的鳥人，雖然還是那麼多，雖然還是一眼望不到頭，雖然還是層層疊疊遮天蔽日，但他們卻成功地將修士們割裂成上萬個小小的小塊，讓他們互相之間無法聯繫，更無法互相增援，甚至都沒有辦法發現其他小隊的戰鬥情況。
修士們的戰鬥，變得越來越困難。在鳥人們龐大卻有序的攻擊下，修士們的傷亡，不斷增加，驚呼聲、慘叫聲，不絕於耳。甚至，悍然沖向對手的自爆聲，也已經出現了。
自爆，是數萬年來，修士們在最危險的關頭不得不採取的最後攻擊手段，對敵人發起的拚死一搏。修士們自爆的威力極大，每一次自爆，都有方圓數百里的地面被轟成一片廢墟，數量呈十萬百萬的鳥人，會在這種自爆下徹底消失。
但是，修士們的自爆，也不是隨時都可以施展的。只有在戰鬥進行了很長時間，當自己身邊的同伴已經全部遇難或者無法支撐，只有當自己也已經油盡燈枯，或者傷重不治的情況下，的時候，才會發動這慘烈的一擊，否則只能連累自己的同伴也遭受同樣的犧牲。
以往無數次的戰鬥中，有很多修士在最後關頭髮動自爆，每一次自爆過後，鳥人們都會遭受極大的損失，攻勢都會有所放緩，從而為老窩裡的同伴們爭取到片刻反攻的機會，甚至因此而導致最後的勝利。
但這一次，竟然在戰鬥開始不到一天時間之後，就有修士無法支撐，悍然自爆。而每一次自爆，都意味著至少有上百修士已經全部戰死！更可怕的是，已經至少有超過七次自爆聲傳來，但鳥人們卻像得到了什麼死命令一般，不但沒有絲毫進攻放緩的跡象，反而衝擊得越來越兇猛，而被自爆轟擊出來的大片空白，瞬間就有更多的鳥人蜂擁上來，瞬間補充完畢。
修士們越打越是心驚，這一次，鳥人們的攻擊前所未有的堅決，難道，這就是他們畢其功於一役的最終之戰？
但這並沒有讓修士們膽寒，千萬年來的不斷廝殺，已經讓他們的心臟變得無比強大，已經讓他們的神經變得無比堅韌，已經讓戰鬥變成了他們的本能，已經讓「堅持到底」融入了他們的血脈。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身後，就是廣袤無垠的仙界大地，就是仙界大地上萬億生靈，就是自己的親人，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的家園。
如果讓鳥人們突破了自己的這道防線，仙界就將面臨前所未有的災難，自己的親人就會被無情地殺戮和蹂躪，自己的家園就會被戰火焚燒殆盡！
儘管仙界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在這裡，還有這樣一群人在為他們戰鬥，儘管還有些大宗門的老爺們對這裡的戰爭不屑一顧，儘管還有人為了維護自己的既得利益而在算計著自己，但是，如果讓鳥人們突破自己的防線，自己就是仙界的罪人，就算活著，也是一種屈辱！
不就是無窮無盡的鳥人么，不就是最終難逃一死么，該死吊朝天，不死萬萬年，誰怕誰啊？
於是，更多的修士，更加勇猛而無畏地衝上去，和同伴們肩並肩，死死守住自己的陣法，牢牢守住自己的防線。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消息，開始在修士們中間傳播開來。
援兵，就要到了！
這讓修士們群情大振，尤其是那些年青一代修士，尤其是他們在聽說援兵的首領，竟然是消失了二十多年的雷動的時候。響徹雲霄的歡呼聲中，修士們開始更加瘋狂地進攻。緊接著，敬秋陽長老的命令，傳達到了每一個人：全體，向著無盡血河，攻擊前進！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到無盡血河去，但有了既定的相同目標，所有的修士心中就像是打了一針強心悸，開始堅定地朝著無盡血河方向前進。
天上的鳥人越來越多，前進的速度並不快，前進的道路上，無數鳥人化成凌空爆炸的煙火，也有許多人倒在了路上，從此長眠不醒。但是，修士們卻發現，隨著緩慢但堅定的衝擊，鳥人群被帶著向同一個方向前進，而自己，在路上會合了越來越多的同伴，攻擊的威力，越來越強大，而自己的損失，正在變得越來越小。
上萬個小隊，朝著同一方向前進，不斷地有小隊回合到一起，就像一道道小溪，變成一條條小河，一條條小河，又變成了一條條大河。上萬小隊，變成了數千個大隊，數千個大隊，又變成了近千個集團。
現在，除去上萬傷亡，百萬修士已經逐漸組合成五百個左右的集團，每一個集團，都至少超過千人，最大的一個，已經高達三千人左右。
如此大規模的修士隊伍，在幾位金仙巔峰和少數玄仙的指揮下，擺出了大規模的陣法，不斷向鳥人們發起猛烈攻擊，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威力。鳥人們還在不斷地湧出來，數量還在不斷增加，威力還在不斷上升，但修士們卻覺得，自己面臨的壓力，卻要比之前小了一些。大規模的集體作戰，不但發揮了更大的攻擊威力，也讓他們之間相互救援、相互呼應，最大限度地減少了傷亡。
「距離無盡血河，還有一萬里！」
絡腮鬍金仙「老六」大叫起來，周圍修士精神陡然大振，呼喝著向周圍衝殺開去。
這是一支小規模的修士隊伍，大約只有一千人左右，但若論戰鬥力，卻能排得進上百萬修士、五百多個集團的前列。這一千人中，金仙中期以上修為的，佔據了八成以上，其中還有超過百人，是金仙巔峰以上修為，甚至還有一個玄仙中期的頂尖高手。
這支隊伍他們並不盲目追求擴大規模，而是在密密麻麻的鳥人陣中縱橫捭闔，來去如風，專門負責解救被困的小股甚至落單的修士，然後將這這些修士帶到較大的隊伍中，在確保安全之後，有立刻轉向下一個目標。
他們強大的攻擊力，強悍的防禦能力，讓千萬上億隻鳥人組成的巨大集團，也無法組織他們的步伐，在他們火力全開的攻擊下，成片成片的鳥人被殺死，被轟爆，變成一片虛無消失在空中。就連八翼以上，乃至十翼十二翼靈智已開的鳥人，在他們面前，也只有躲閃的份，否則凌空爆炸解體，就是他們唯一的下場。
在向無盡血河的推進行動開始后的第三個時辰，這支隊伍已經基本形成，在接下來的幾個時辰內，這支隊伍一共拯救了只掃三萬人的性命，直接間接拉起了十七支大規模隊伍。
在他們的協助下，越來越多的修士聚集在一起，像滾雪球一樣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可抵擋。龐大的、將近百萬人的隊伍，向著無盡血河堅決地突進。
也正因為如此，這支隊伍的位置，在整個修士隊伍中，並不靠前，而是稍微拖后，成為大部隊的後衛。就好像現在，修士隊伍中最突前的一支，已經遙遙看到了無盡血河的影子，聽到了那激蕩的紅色河水奔騰嗚咽的聲音，而他們，距離無盡血河，還有一萬里。
但是，對於大多數屬於金仙以上修為的他們來說，這已經是一個指顧之間即可抵達的距離。
不過，也許這將是一段最艱難的距離了。絡腮鬍老六看了一眼周圍，忽然沒心沒肺地笑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