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走茶涼
萬府本是熱鬧的萬府，熱鬧的地方，往往代表著人氣，代表著溫暖。
然而此時的萬府之中，一陣北風卷過，肅殺，落寞，寒意，漸漸籠罩到每個人的心頭。
剛剛推杯換盞，稱兄道弟，恨不得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情義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每個人對於自己命運的擔憂。
「爹！」
若說在場之中唯一一個真正將傷心填滿心頭的人，那必然是萬圭無疑。行走江湖，沒有一個好父親，無疑，要多出很多力，多吃很多虧。
然而，江風的身影依舊，長衫飄飄，長劍在手。他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站在那裡，卻好似亘古存在的一尊魔神一般，不怒自威，令人不敢靠近逾越半步。
「今日之事，乃是萬震山，戚長發兩家同門弟子上一代和下一代之間的恩怨。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江風的語音依舊冰冷，聽不出絲毫的感情蘊含其中。但聽在在場眾人的耳中，卻好似四月里的春風一般，有種說不出的溫暖和愜意。
「這個，萬公子節哀順變，在下突然想起，門中還有要事尚未處理，這就先走一步。萬老爺子發喪之日，請務必通知於在下！」
「在下門中……」
……
最先離開的，是這江陵城內外附近的大小門派勢力。對於他們來說，見風使舵，樹倒猢猻散才是他們最佳的行事準則，只怕萬震山發喪之日，再次前來的他們，可就不是今日的態度了。
萬圭此時沒有阻擋眾人，雖然他們的理由看起來很傻，很爛，但萬圭卻已經沒有絲毫的心情去阻攔他們。只因他知道，要走的，留不住。
萬府弟子，鈴劍雙俠，以及此時輩分地位最高的衡山派長老魯連榮，再加上與萬府甚是交好的幾個門派散人，以及唯衡山派馬首是瞻的幾個小門派，便已經是此時萬府之中全部的力量了。
「這位朋友，殺人不過頭點地，無論之前發生過什麼，既然萬老爺子已經死於閣下手中，冤家宜解不宜結。只要閣下今日退去，我魯連榮可以以衡山派作保，對於今日之事既往不咎！」
對於魯連榮擅做主張之事，萬圭不僅僅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滿，反而心中還有了些許竊喜。但見他這個主人在剛剛的悲傷之後，忽然變得平靜異常，整個人趁著眾人注意集中在江風身上，已是一點一點向後而去。
江風此時眼睛餘光掃過這位魯連榮魯大長老，此人正式外號叫作『金眼雕』。但他多嘴多舌，惹人討厭，武林中人背後都管他叫『金眼烏鴉』。
本來他來這萬府只是想要打探一下元帝寶藏之事的虛實，但沒成想，消息沒有打探到，反而把自己陷入了這江風尋仇而來的危機之中。
他魯連榮的武功自問在江湖上也算是一號人物，但剛剛江風擊斃萬震山的一劍，他竟是絲毫軌跡也沒有捕捉到。即使是同樣的時機，同樣的招式，異地相處，他魯連榮能夠做的，也不會比萬震山好到哪裡去。
只不過，頂著衡山派這個名頭，他魯連榮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灰溜溜的離開。目前衡山派掌門莫大，劉正風和他魯連榮幾乎持三足鼎立狀態。
只不過莫大佔據掌門之位，武功最高，而劉正風家中富裕，朋友滿天下，在門內聲勢最盛。至於他魯連榮，則必須依靠五嶽劍派的外部勢力，方能站穩腳跟。假如他今日灰溜溜的離開，這種敗壞衡山派聲譽的事情，莫大和劉正風絕不會放過他。
對於尚未到達的南四奇，他魯連榮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他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江風真的能夠如自己所言，殺了萬震山就趕緊離開，只不過，江風會不會如他所言，他魯連榮的心裡，卻是一點兒底也沒有。
「當年萬圭陷害我這位小兄弟的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萬大公子，還是請戚姑娘出來，讓你把一切說清楚吧！」
江風的話音很快便將一切目光轉回到了萬圭的身上，此時那魯連榮一副關切無比的樣子，對著那萬圭開口說道:「萬賢侄，我看這位小兄弟和你們萬家之間多半有些誤會，這樣，還是請尊妻出來，將一切說清楚的好。你放心，有我們諸多武林同道的見證，絕不會讓你蒙受了一絲一毫的冤枉。」
「誤會？即使真的有什麼誤會，在萬震山死的一瞬間，便已經成了血仇了。」
作為江湖上最近赫赫有名的鈴劍雙俠，那汪嘯風可不是吃素的。對於魯連榮的舉動，他雖然心中嗤笑，但表面上卻是一副認同無比的樣子，幾次三番無視了萬圭投向自己那渴求的目光，還將自己衝動的表妹拉住數次。否則的話，以水笙的性子，只怕早就有跑出去對著江風質問了。
「好，好，好，在下多謝魯前輩和在座諸位親朋好友的好意和支持。來人，去請夫人出來！」
萬圭的話很慢，很重，特別是說到前輩，親朋好友，好意，支持這些字眼的時候。只要是一個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能過聽出萬圭口中的恨意和嘲諷。
只不過，死道友莫死貧道，這種事情，實在已是成為絕大多數江湖的必備技能。也是他們能夠活到今天最大的原因之所在。
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特別的漫長，尤其是這種生死未卜的等待，更是讓人膽戰心驚。無論是對於萬圭，魯連榮，在場的其餘賓客，江風的存在，似乎就是梗里的一根刺，揮之不去。
江風此時很有耐心的站在那裡，連帶著狄雲似乎也被江風的氣質感染，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與初來之時滿面的憤慨全然不似一人。地上那萬震山的屍體漸漸變得冰冷，一如這冰冷的天，冰冷的地。
每個人都在期盼，期盼著江風在解決了狄雲與萬圭之間的恩怨之後，就此收手。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江風本身，並沒有說過一句承諾，結局，在他們留下的那一刻，便早已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