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子時至亥時的一天十二個時辰中,其中的分界線是在子午兩時。夜間子時一過,便是萬物滋長生機勃勃陽氣升騰,然而中午一過,就陰氣漸生萬物立呈胎養休囚之態。民間傳說中常有「雞叫鬼退」,就是這個道理。反而在中午時分會有些怪異的事發生,這是因為午時正是死氣最旺的時刻。
此時的衛飛便能感應到鳳鳴山上陰冷之氣愈升愈濃,幾乎完全籠罩了整個山勢,半個太陽已被峰頭遮住,遠間叢林里樹影昏暗,似有鬼氣重重。就連這半邊山峰上的雲朵也開玩笑的一黑,陰沉沉的壓了下來。
幸好半山腰處的那道神鳳靈氣白光閃閃,雖然時不時猛的一下爆漲,劍一般的直刺上方的烏雲,使得清形更加可怖,但中間內含的天地靈氣,卻讓衛飛沒有產生恐懼之感。
反倒是眼前的這片方寸之地,與半山腰的那道靈氣剛剛相反,非但陰氣森森,而且似乎有點陰過頭了。衛飛的感覺就是整個鳳鳴山上午時過的陰氣,加起來也比不上這塊地的重。
衛飛不自禁的眯眼望去,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潛意識或者說靈性,讓他刻意的壓抑自己不去通靈,只是運用了風水尋龍望氣的方法。
一看之下,只見從這片地下升起的陰氣在上空竟然隱隱成形,但還沒等衛飛看清楚到底是什麼的時候,腦海里忽然又硬生生的跳出另外一個念頭,「胖子,這塊地下面有問題。」
陳楓蹲下身在地上抓了一把土,用力一捏,然後送開手。幾近黃昏的時候,山上的風算不上凜冽也不小,但從他手中落下的土渣卻沒有隨風勢飄去,而是如石子般直直的落在地上。
「沒錯,是反陰地。」陳楓站起來,神情異常的鄭重。
衛飛卻幾乎興奮的跳了起來,「我靠,是殭屍,真的是殭屍!」
反陰地按照現代地理學來說,應該是一種特殊的地質結構,如果用科學語言來解釋它,就毫無神秘之處,這是種土質中水分居多,但空氣仍能自由流通的特殊泥層。因此如果有屍體埋在反陰地里,便會很容易的被風乾,短期內不能腐化,這就形成了所謂的乾屍。
然而從風水的角度來看,反陰地就又有著更特殊的意義。所謂反陰是指此地陰氣極重,但陰氣至極點而生陽,陰氣使屍體完整,陽氣卻又留了一口氣給它。
一般情況下,風水師遇上反陰地都會選擇迴避或者破壞掉,以免有人誤葬此處,屍體受地氣感染產生屍變。但這種屍變僅僅只是由於屍體風乾不腐,使得三魂六魄中的幾道留戀不走,即便是驚動了它,也鬧不出太大的動靜,「殭屍」這個詞是到了鳳凰派才有的。
孫溪在前面就說過,古時湘西荒僻,但常有湘人外出經商而客死他鄉,於是便有人央求鳳凰派的人看在同鄉的份上出手相助,一來二去趕屍在鳳凰派竟成了一種職業。但趕屍回鄉路途遙遠,又有各種忌諱,必須在夜間行走在沒有人煙的荒山野林,據說至今在湘西境內仍有一條秘密的「趕屍道」,便是那時所留。
所以鳳凰派每趕屍一次,都要等到屍體積累到一定的數量,否則得不償失。但人死以後屍體能保存的時間就那麼幾天,而湘人在外飄魄的人數也沒多少,否則也不用死後變成殭屍都要魂歸故里。於是鳳凰派便利用反陰地好保存屍體干而不腐。湘西就近的也就無所謂了,遠在異鄉的就要湊夠數目,有時要等上一年甚至數年。
反陰地與趕屍術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研習風水的門派都有所知,唯一不解的便是鳳凰派趕屍的法門。驅動屍體的法術,世間沒有一千也有九百九,但鳳凰派既不用符也不用咒,雖然在形式上還有著衡山宮清陽真人對付陳楓時所用的招魂鈴引路幡,但如何招的魂又如何引的路,就無人可知了。
道家法術中招魂法比比皆是,也能招來亡人魂靈,但若說再將這亡魂依附在死屍上,這可就是起死回生的無上神通了。並且趕屍途中千山萬水,都能將這些屍體控制的沒有任何閃失,絲毫不受丁點的影響,這也不是普通法術能做到的。
「就算是反陰地,也未必會有殭屍。」陳楓對衛飛的反映哭笑不得,「鳳凰派有這個術法,山上有塊反陰地不足為奇,這又不是什麼凶極至惡的穴,否則半山腰的靈氣第一個就容不下了。」
衛飛想想也是,「媽的,我只是想看看這殭屍到底什麼樣,這都什麼年頭了,鳳凰派要還玩趕屍,早全餓死了,可是胖子……」衛飛立刻想到,既然趕屍術令鳳凰派名留千年,作為他們唯一外傳的法術,就算時代怎麼變遷,也該留下點種子吧?
陳楓再次苦笑,「你用點腦子好不好,這是在鳳凰派自己門內的反陰地,鳳凰派曾以趕屍為業,天南地北,四面八方的,湘人不可能都在一個地方經商,因此鳳凰派散在各地都該有能趕屍的人,難道你讓十大長老或者護法聖使去干這個?還不得門下弟子勞頓,而且越是在外在遠趕屍的,地位就越低。由此可見,這趕屍術在鳳凰派內恐怕是最為普通的功夫,至少一般門人弟子都練習。」
「那又怎麼樣?」衛飛說,「鳳凰派與蠱神門爭鬥那麼久,就不許他們找個戰死的在反陰地做標本?而且以他們對屍體的控制自如,難保不會將殭屍做為攻擊性的秘密武器。」
「你真是電影看多了,好萊塢拍殭屍電影還得挑個過去未來吧!」陳楓都不知道衛飛哪來的這種聯想力,「就算鳳凰派的真實身份在當地政府並不知情,但作為一個世族,總歸也是股不小的勢力,還玩殭屍呢,山中的靈物他們為什麼挖了那麼久?除開靈物出土的時機外,他們也只敢用有限的人工一點點的硬挖,否則被傳開了那就是國寶級別的東西,還能留給他鳳凰派?再說了,趕屍回鄉多少算是善舉,用做他途,就該有報應了……」
正在給衛飛解釋,陳楓忽然心頭一跳,莫名的全身上下寒氣直衝毛髮,口中那樣說給衛飛,腦子裡卻不由自主的閃現出群屍亂舞,機械而又瘋狂的場面,一群屍體嘴角流著鮮血,頭和手腳都變形出怪異的角度,潮水似的在被刀槍打斷左腳,右腿仍支撐著跳向前方。
也不知道是電影中的記憶,還是在閱讀旗門典籍里的記載關於殭屍的主觀想象,在這瞬間身著青裝獠牙暴伸雙手前張的殭屍形象,以及肌肉腐爛白骨森森仍踏步上前的鏡頭,交雜著出現在陳楓的心中。
看到陳楓面色一變后獃滯起來,衛飛忍不住一笑,「我也就那麼一說,胖子,你想啊,鳳凰派上下都像個普通的寨子,彼此間七大姑八大姨相連,誰願意自己的親人在死了以後變成殭屍,不能輪迴超度呢?」
「啊對!」陳楓醒悟過來,十二年的修鍊多少有點底子,換個普通人一坐十二年,定力上也該都能進入初禪的境界了,何況他還有數不清的雜七亂八的各種奇理異法在讀。腦子裡抑制不住的血淋淋的幻象還在繼續,但在心境上陳楓沒有絲毫的影響,反而冷靜的想到,什麼時候自己有了這樣的感應能力?衛飛的一句話也竟然讓自己產生如此的幻想……
這時,衛飛又叫了起來,「胖子,我怎麼不能通靈啊?我是說我一想通靈看看,就覺得很害怕的感覺,根本不能運轉心法。」
陳楓又是一楞,好奇心猶如火苗似的竄了起來。衛飛的靈性也會有畏懼?這比他自己剛才的感受更加奇怪。血願初現的時候衛飛曾與它產生感應,血願衝天煞地的殺氣與讓人膽裂的恐怖都能與之交相,對衛飛來說,那並不是簡單的被動通靈,實際他是經歷了一次磨練與洗禮,這種經歷所獲得的可以等同於長期修鍊。
衛飛的通靈首先是因為柳靈郎的附身,柳靈郎的靈氣被他吸化后,又經血願的氣息一衝,激活了自身的靈性。這種靈性好比佛性,那是真我本性的一種體現,與其他靈力範圍的功力高低無關。
在旗門裡有「靈力八法」,通靈列為第一,通靈界之靈,通萬物之靈,通自身之靈,一個比一個層次要高,而衛飛則先通了靈界,再通自身之靈。這在修鍊上也是常有的,很多人在瞬間明悟了搬運的神通,卻連基本的天眼都無法做到,這個取決於個人的天賦和慧根。禪定里的種種一切,都可以化為神通,真真假假,亦真亦假,又何來真假?當然這都是旗門的心法,落在以修大乘大道的眼裡,也許是當頭棒喝,也許是幻影泡沫。
在與靈界以及萬物的交流上,衛飛經常處於被動的狀態,但經過似幻似夢的和中年男人的交往後,衛飛自身的靈性已經提升到一個高度,這種情況下還有什麼東西能讓他產生主動迴避的感覺?而且衛飛的通靈本身就有個被外界不斷激發的特徵,按說正常情況下,如果這片地下有異常存在的話,也該刺激的他與其感應才對。
衛飛又試了試,這次的感覺更加清晰。心神意念剛剛落下去,立刻一滑,彷彿面對著一個充滿威懾權勢又危險無比的大人物似的,不由自主的就想躲避起來,就連生理上都跟著產生反映,深呼吸一口,將氣沉下,馬上又騰的一衝,胸口氣悶,極度缺氧的感覺使他幾乎站立不溫。
「媽的!」衛飛趕緊連喘幾口氣,在胸口用力拍打了幾下,這才略有平靜,不敢再想地下有什麼古怪。但他畢竟沒有進行過定力的修鍊,哪能輕易的控制住自己的心神,越是不要去想,腦子裡越揮之不去那種感覺。「砰砰砰」心頭又被反覆衝撞了幾下,頓時手腳無力,意念也被引到那片地氣不足的樹木之上。
「不要說話。」陳楓知道他是沒有定力,所以心猿難定,「別想下面,意守上丹田。」
「守不住……」衛飛的意念一鎖眉心印堂,便覺得一陣眩暈,剛才那幾下的反衝實在不輕。但他仍然是通了靈的,靈性自然而然的進行自我選擇,這次出現在衛飛意識中的,竟然還是那片樹林。
陳楓緊緊鎖在衛飛身上的一絲氣機,馬上也隨著衛飛的意念沖了過去,立刻感覺到那片明顯經過人工修理的樹林里,充滿了各種各樣奇怪的力量,陰陽之氣混雜,幻象里還有空靈之氣。
這些都是陳楓跟著衛飛的靈性瞬間感應到的,並不是平常根據記憶整理出來的結果,「這是個奇門大陣……」
話還沒有說完,忽然之間一股無匹的氣勢徒的從地下升了起來,兩個人都能清楚的感覺到,這股氣勢凌冽之極,直懾心神,壓的兩人全身僵硬,血液都幾乎冷結起來,其勢之猛之強,不在血願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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