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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六章 好事多磨

  一聽周全說終於打制出了好東西,李得一先沒忙著高興,而是立即警覺起來。伸手制止周全後頭的話,然後李得一立即起身把窗戶關上,又看看門外,確定沒人在附近之後,高聲下令巡邏的兵士戒嚴方圓三丈之地,嚴禁任何人接近。把門嚴實地關好,李得一這才回頭示意周全接著說。


  自從定北鋼鐵學堂成立以來,李得一就對其抱以巨大的期望,盼著能有一天制出威北營自己的鎧甲,刀劍,甚至做出太祖時期出現過的「板甲」。在李得一心中,甚至有更進一步的想法,就是恢復到《太祖定亂演義》書中所記述的,太祖時期那種驚人聽聞的刀甲日產量。


  這回周全先沒急著開口,而是從身上的內兜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一塊甲片。這塊甲片不同於以往李得一見過的任何一種,從這片甲上面,只能看到鐵鎚鍛打的痕迹,一點回火,淬火的痕迹都找不到。這塊甲片通體青黑色,在甲片的末端還留著瘊子狀的凸起。


  李得一在打鐵這行當里,其實就是個半吊子。說不懂吧,懂一點,說懂吧,他又懂的不太多。此刻把這甲片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瞅了半天,李得一也沒瞅出什麼門道來。李得一雖然沒瞅出門道,但他對周全十分信任,或者說他對已是夫子身份的周全十分信任。


  年輕人么,總是好面子的,看不出門道,也得假裝看出來。終於,李得一「看出」點兒門道來,拿手指著這甲片末端那三個瘊子狀的凸起,問道:「這個是怎麼回事?」


  周全拿手指著這三個瘊子狀凸起,解釋道:「這是特意留下的,這片甲未打制之前,就如這瘊子那麼厚。」


  裝作已經聽懂了的模樣,點點頭,李得一接著問道:「這甲片如何?」他這是問這家對刀槍的防禦能力。


  周全答道:「這片甲是老朽無意當中打制出來,尚未曾叫別人知曉。老朽曾親自拿咱們繳獲的晉軍軍刀砍過,全力一刀上去,只能留下一個淺淺的刀痕。使勁全力,拿槍紮上去,勉強能扎透這塊甲片,但也僅僅能破開一個小洞爾。」


  李得一又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原來這片甲上的那個小洞和刀砍的痕迹是這麼來的。周全常年打鐵,手臂上的力氣比著威北營的精兵絲毫不差,甚至還要大些。就連他全力一槍,才僅能勉強扎透這甲片,這甲片的防禦力在李得一所見過的甲中,絕對是頂級的。


  接下來,李得一問出了最重要的那句話,「這片甲如何製得?」周全壓低了聲音,把打制過程詳細說了一遍。李得一聽完,忍不住驚訝道:「居然如此簡單?!不需要看火候?!」


  周全連忙點頭說道:「老朽也是無意當中發現此法。咱們威北營在北面草原上,新開採出來的那些礦石,質量實屬上上乘。」李得一聽到這兒,打斷了周全的話,說道:「先生如今已是咱威北營的夫子,身份尊崇,不必再自稱老朽。」


  周全聞言,面上一動,語氣略帶激動道:「老夫特意把這些優質礦石單獨另起一爐熔煉,出爐之後,親自動手炒製成鋼,待其凝成一版,取之。老夫見這鋼乃是頭一等的好鋼,便打算單獨拿這版鋼試製成甲片。等把這一鋼版處理成手掌大的鋼片,退火調質后,老夫依舊沿用百鍛鋼的老辦法,反覆將其鍛打成甲片。沒想到幾錘下去,發現這片鋼硬度很好不說,內里也相當柔韌,不必再加熱鍛打,回火淬火,就已經有了成型甲片的樣子。後來老夫特意留心,只一次錘鍛成型之後,就拿刀槍試之,抵禦刀槍的效果,居然比尋常甲片強出太多。」


  李得一聽了周全這番話,心裡很高興,他注意到周全開始自稱「老夫」。顯然周全已經把自己真正當成了威北營的夫子,徹底完成了身份的轉換。


  李得一之所以在打鐵這行是個半吊子,關鍵就是他對火候的把握太差。而且看火候這功夫,根本沒有捷徑可走,只有幾十年慢慢摸索下來,隨著經驗的積累,才會漸漸熟練起來,但也不是次次都能把握準的,許多經年老鐵匠,也常做出殘次品。


  現在周全居然跟他說打制這種甲片不需要看火候,那些麻煩複雜的回火,淬火一概不要。周全處理出原始甲片之後,只要用鐵鎚鍛打就能成型。


  李得一憑著一身修原氣的本事,鐵鎚鍛打正是他的強項,在這方面,甚至比積年的老鐵匠都要厲害。他進入氣壯境之後,力氣就遠超過了普通人,再加上和合境練成的手眼協調能力,用來打鐵,簡直綽綽有餘。這倒不是說只有他才能做到,關鍵是其他修原氣的,沒一個肯干這種賤籍鐵匠的打鐵活計。而李得一偏偏就不嫌棄打鐵這個活是匠籍賤役乾的。


  想到這兒,李得一開口問道:「目前咱們煉出了多少這種鋼?」周全答道:「咱們草原上那處礦剛采不長時間,目前總共只練出了兩版這種鋼,共三百八十六公斤。」李得一點點頭,把周全叫到身前,兩人壓低了聲音秘密商議了起來。


  接下來幾天,除了早課教導孩子和學員識字之外,李得一基本都呆在了剛鐵學堂這裡,可以說是足不出戶。為了方便行事,李得一甚至直接動用手裡的職權,專門給自己劃了一個屋子出來,裡面從鍛爐到鐵砧等家什一應俱全。


  安保這塊,李得一則把「悍馬」和「四眼」兩兄弟都叫了來,「悍馬」守白天,「四眼」守晚上,一狼一騾兩班倒。至於周全,乾脆被李得一安排暫時取消了所有課程,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被留在了屋裡。甚至連飯菜,都是李得一親自負責去火頭營打來。


  自打那天與周全密議過後,整個人就如同消失了一般,李得一已經連續七八天沒去見師父和師哥。孫老醫官頭幾天還不覺得,可等連續七八天沒見著自己的愛徒,心裡就有些不得勁兒。


  你要說小徒兒領軍出戰,不能來看自己也就罷了,關鍵是他這徒兒最近啥事沒有,天天在家呢。這樣連續七八天也不來看看自己這個師父,真是不孝。這天一大清早孫老醫官忍不住就嘟囔了一句。別說,人還真不經念叨。


  孫老醫官剛嘟囔完,大徒弟小劉醫官就進屋了。「師父,徒兒最近忙壞了,也沒顧得上您老?最近都還好吧?」小劉醫官一進屋,就開口問道。孫老醫官不禁老懷甚慰,心說「還是大徒弟知道心疼我這個當師父的,還知道過來晨昏定省。」


  小劉醫官接著問道:「師父,您身上的老傷最近還常發作么?最近秋深了,又該要換季。」孫老醫官因大徒弟今天來看自己,心情就有點好,隨意擺擺手道:「這一年多來不用勞心勞力,每天只是享著清福,為師的身體養的還行,身上的老傷如今也都不曾發作。」


  「哦,那就好。師父,你也知道,徒兒最近就要大婚了……」小劉醫官話沒說完,孫老醫官聽了這上半段話,剛喝進嘴的一口茶噗就吐了出來,嗆得連連咳嗽了幾聲。好半天把氣喘勻了,孫老醫官說道:「說吧,是不是有事兒要為師幫忙?」


  小劉醫官趕忙說道:「這結婚我是頭一遭,好多事兒都不知道該怎麼弄,師父你幫我弄弄?」孫老醫官聽了這話,把手中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頓,「你好歹是頭一遭,為師我可是打了一輩子光棍,一遭都沒有,哪裡會懂這些!」


  「師父,那等以後有機會,你給我找個師娘唄?」小劉醫官隨聲附和道。


  「你趕緊給為師!土豆搬家——麻溜快滾!這事兒找你師弟幫忙去!別來擾為師的清閑。」孫老醫官老臉一紅,勃然大怒。


  在師父那兒沒找到幫忙不說,還白挨了一頓訓,小劉醫官只好來找師弟李得一。小劉醫官先去的傷兵營,自然是沒找人。又來到鋼鐵學堂這兒,一問,師弟在呢。小劉醫官打聽清楚了師弟在哪個屋裡,邁步就一路找了過來,到了門口一看,沒跑了,「悍馬」和「四眼」都在屋外頭呆著呢。小劉醫官邁步來到屋外,抬手開始敲門。


  屋裡李得一正忙活的熱火朝天,冷不丁就聽到外頭傳來敲門聲。「『悍馬』和『四眼』都是啞巴么?有人來了也不提前叫喚,好讓俺知道。看來待會兒俺得好好拾掇拾掇他倆。」邊發著牢騷,李得一走過去開門。一開門,李得一就知道這事兒不能怨他倆,原來是師哥來了,他倆不敢叫喚。


  李得一打開門,小劉醫官就聞到屋裡傳來一股子特別的味道。「你最近忙啥呢?都幾天沒見你人了。這屋裡火熏火燎的,咋還有叮叮噹噹的動靜?」小劉醫官邊問,邊抬腿就打算往屋裡進。


  李得一趕緊伸手把師哥給攔住了,嘿嘿笑道:「師哥,俺最近在鼓搗點新東西。現在還沒鼓搗成呢,還得保密。」小劉醫官一看師弟把自己攔住了,湊近了問道:「你鼓搗啥呢?這麼藏著掖著的,連你師哥我也不能告訴?」李得一連忙搖頭道:「不是不告訴你,等鼓搗成了,俺一定頭一個就讓你知道。」


  小劉醫官見師弟連自己也不告訴,開口道:「是不是怕失敗了丟人?沒事,你師哥我還能笑話你?」「說實話,你沒少笑話俺。」這話李得一也就敢心裡想想,嘴上那是絕對不敢說出來的。


  剛才還沒注意,這會兒湊得近了,小劉醫官發現師弟雙眼通紅,黑眼圈不知什麼時候也熬出來了,但整個人一看精神氣兒,卻透著一股子亢奮勁兒。瞅著師弟這樣,小劉醫官有些擔心道:「你喜歡琢磨這些東西,師哥我也不攔著你,可有一樣,得好好管節好自己的身體。別跟師父一樣,年輕時仗著身體好,硬造,等到老了就有你罪受的。」


  「師哥你放心,俺知道管節自己。」李得一隨口答道,仍然不肯放師哥進屋。


  「師弟,再過些日子,師哥我就要成親了。」小劉醫官說起了正事兒。


  李得一點頭道:「恩,俺知道。不是早就說好了么?咱們幫著李寺乃打下洛都城,嫂子就給師哥你當媳婦。」「什麼叫嫂子給我當媳婦?!這是什麼話?」小劉醫官聽著這話彆扭,怒道。


  「李家的閨女,李家的閨女。反正都定了要跟著師哥你了,早一天晚一天叫聲嫂子有啥的?」李得一忙不迭改口道。


  「你師哥我也是頭一次擺弄結婚這事兒,好多事兒都不知道該咋弄。你要是有閑工夫,就出來幫著師哥我忙活忙活,這些天可把我給忙壞了。」小劉醫官開口道。


  李得一想都沒想,直接說道:「師哥,這些事兒俺哪能知道咋辦。咱們不是有不少結了婚的老兵么,你可以讓他們的媳婦來幫著張羅張羅。俺估摸著那些小嬸子應該知道咋辦這些個事情。」小劉醫官聽了這話,拿手猛拍了自己大腿一下,「哎呀,還得是師弟你有辦法。你師哥我這些天都忙二乎了,咋沒想到找那些嬸子來幫幫忙呢!師弟你忙吧,我得趕緊找她們去。」


  小劉醫官急匆匆跑了,李得一把「悍馬」和「四眼」叫到眼前,細細囑咐了幾句,又回屋接著叮叮噹噹去了。李得一忙的兩眼通紅,足不出戶。他師哥這個月也沒閑著,又要擺弄自己的婚事,又要忙活威北營的大小事務,可累得不輕。也多虧了小劉醫官年輕身體好,又有俱五通境的原氣打著底子,這才順順利利熬了下來。


  這一天,李得一敲下這最後一錘,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疲憊通紅的雙眼,瞅了一眼桌上擺著的那套東西,嘆口氣道:「終於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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