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月黑風高
聽到韓把總問話,李得一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氣氛頓時沉寂了下來,嘴巴空張合了老半天,李得一才低聲說道:「那些『兩腳羊』,不不,那些被抓的人……」韓把總壓低了聲問道:「怎麼,看著可憐想救他們?」
長嘆了一口氣,李得一緩緩說道:「俺是想救他們來著,可想了好幾個方法,沒一個妥當的法子既能把他們救走,又能把他們平安送回到咱們那兒。」韓把總聽了這番話,用詫異的眼光上下仔細打量著李得一,過了許久才說道:「我老韓在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只是個淌著兩條鼻涕的傻瓜蛋子,你居然能想到這麼多。行,不愧是孫軍師收的徒弟。」說罷這些話,卻是半天也沒出個主意。
李得一低著頭,拿一個手指頭在地上划拉著,好半響抬起頭問韓把總道:「韓把總,你經得多見得廣,你有啥辦法不?」韓把總伸出手去想要摸摸李得一的頭,伸到半空中又停下了,訕訕地收回手,皺著眉頭說道:「沒招,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去年突遼人入寇抓走不少人,現在幾乎每個部落都有一批『兩腳羊』。你就算救得了這幫,你救得了其他部落的那些么?這事兒必須得好好想個招,不能亂來。」李得一認真地點了點頭,一時卻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小腦瓜低垂著,渾身透出一股子難受勁兒。
韓把總見狀,嘆了口氣說道:「老韓我長大了就當兵吃餉,這輩子都在殺人,除了戰陣上急救的本事,真沒學過其他救人的法子。這事兒我是沒招。不過我琢磨著你師父孫軍師八成能想出招來,你可以回去問問。」
李得一猛拍了自己腦門一下,情緒也高漲了起來,急急道:「俺這就往回趕。」說著話,起身往外就走。剛要出去,卻被韓把總一把拽住,「別毛毛躁躁的,你幫我帶幾句話回去,就說我們還要走兩個突遼人部落打探一下,一定等我們回去了再行動。我估摸著長則十五六天,短則五六天,我們也就趕回去了,你讓孫軍師心中有個數,好算計出兵的日子。」
「俺記住了,韓把總你放心,俺一定把話帶到。」嘴裡答應著,李得一又要往外走,韓把總叫住他接著吩咐道:「慢著,你這次回去不能騎馬,咱們帶來的馱馬一共就十二匹,少了一匹突遼人很容易覺察。再說你知道回去的道兒么,外頭天已經黑了,你能找得到路么?附耳過來,我告訴你。」李得一把頭湊過去,聽完了這番耳語,眼珠子來迴轉悠著尋思了半天,一咬牙,「俺再去試試那頭騾子。」扭頭就走了出去,直奔那頭騾子跑去。
走到半道,李得一又折到王壯彪那兒,這工夫王大胖子還沒吃完飯呢,正把昨天吃剩下的那半頭煮熟的狼拿出來兩手掐著,抱著狼頭啃得滿嘴流油。「王大哥,你還有親手整治的香肉不,給俺幾塊兒,俺有用。」
王壯彪扭頭盯著李得一,嘿嘿笑道:「咋啦,還不死心,想接著拉攏那頭騾子?行啊,挺有韌勁兒,洒家就喜歡你這樣的娃娃,來,多給你幾塊。你自己吃點,再給那頭騾子些。」李得一掏出個小刀子切下一條狼腿往肩上一扛,接過幾塊王壯彪特製的香肉,轉身奔著騾子去了。王壯彪在後面一拍大腿,「這貪心的小娃娃,還多饒洒家一條狼腿。」
李得一四下里找那頭騾子,最後終於在營地外面找到了。原來那頭騾子從不與馬群呆在一起,都是單獨找個僻靜地兒自己呆著,李得一剛走近,他就知道有人來了。待走近了,聞著那特製的香肉的味道,直接小跑兩步,湊到李得一近前,討好似得拿頭蹭著。
李得一遞過去一塊香肉,說道:「『悍馬』啊,咱倆打個商量,俺有重要的事兒要回去找我師父,孫老醫官商量,你馱著我回去唄。你要是答應了,俺手裡這些香肉一夥都給你,你看成不?」那頭騾子尋思了尋思,居然打個響鼻,然後用身子蹭了一下李得一,那意思是大爺看在這些個香肉的份上,勉強答應了。
李得一大喜,卻還是牢記上次的教訓,小心翼翼的慢慢騎了上去,怕上猛了被他的硬毛扎著腚。等騎上去坐穩當了,李得一在夜色中費了半天勁,找准了來時經過的那個河對岸的小土丘,輕輕對著『悍馬』說了聲:「奔著那兒往回走。」『悍馬』似乎也知道不能聲張,四蹄輕踏,帶著背上的李得一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飛速離去。
不一時就來到了金水河邊,李得一耳中聽到河中水流聲甚大,河水似乎比白天過河之時漲了許多。黑夜裡看不清楚,急切之下也找不到水淺之處趟過河。李得一指揮著『悍馬』沿著河水往上遊走了一陣,也沒找到可以過河的地方,卻又不敢走太遠,怕自己過河之後走錯了路,別再找不著回去的道兒。
這金水河得益於地熱,可以冬季不上凍,終年流淌。卻也是因為地熱,河水周圍的積雪化的比別處快不少,這金水河的汛期也因此來的特別早,汛期一到,河水往往一夜之間眨眼便能漲兩三尺。李得一此時卻是不知道這條河的厲害。
又繞了一段路,急的頭上都冒了汗,也沒找著白天渡河那地兒,李得一狠了狠心,騎著『悍馬』不管不顧直接下了水。白天看著只有十五六步寬的河水,此時已經爆漲,水流也變得湍急起來。還沒走到河心,水就沒過了李得一的腰身。而且李得一感覺到越靠近河心水流越大,已經開始沖著他往下游而去。
李得一這時候小臉都嚇白了,的虧夜裡黑沒人瞅見,只能死死抱著『悍馬』的脖子,兩腿緊緊夾著『悍馬』的肚子,不讓自己被暴漲的河水衝下去。最後只來得及說了句:「『悍馬』俺可全靠你了。」便被河水沒過了頭頂。
異種騾子『悍馬』大爺聽了這句話,也知道事情要壞,居然四蹄張開,在河水裡遊了起來,看那樣子很是嫻熟。狻猊原是龍種,他爹叫『火眼狻猊』,想必這水裡的本事也是不小,老子英雄兒好漢,這『悍馬』果然天生就會鳧水。
『悍馬』奮力在水裡游著,雖然背上馱著一個人,但畢竟是個半大孩子,沒有多沉,沒過一會兒便游過了水流湍急的河心,向著對岸緩緩游去。李得一在河心處被灌了幾口河水,又被幾個浪頭打蒙了,此時正趴在『悍馬』背上人事不省,只是憑著最後一點靈覺,雙手依舊死死抱住『悍馬』的脖子。
將將差三五步要到河岸,那『悍馬』也來了勁頭,四蹄一使勁,直接從河中一躍而起,背著李得一蹦上了河岸。猛一用力甩了甩身上的河水,「悍馬」馱著李得一飛速往來時那個小山丘奔去。此時李得一也漸漸喘了幾口氣,慢慢緩過勁兒來了,又被『悍馬』馱著,在奔跑中這麼一咣當,把肚子里嗆的那幾口河水也吐了出來,人就慢慢蘇醒了過來。李得一渾身早被河水濕透,初春時節草原上的夜晚仍是寒冷刺骨,此刻在『悍馬』背上凍得渾身直打哆嗦。
到了那個小土丘根底下,李得一強撐著跑上去,在丘頂找到了韓把總說的那幾塊石頭,對著石頭指出的方向,在夜色中費了半天勁,大約摸找准了清源山的山尖尖,比劃了許久,在心中確認了方向。記住了方位,李得一轉身急匆匆地就往土丘下跑去,到了下面剛要騎上『悍馬』,忽然覺得懷中一陣陣顫動,這才想起來,自己懷裡還揣著一隻小狼崽子呢,伸手把小狼崽掏了出來,拿到眼前仔細瞅著它。
那小狼崽子本是還沒睜眼的,結果讓冰冷的河水這麼一激,再加上半天沒奶喝餓得不行,居然自己睜開了眼。李得一打量著這頭小狼崽,思索了半天,摘下背著的狼腿,咬了一口,在嘴裡嚼成肉糜,吐在手上喂到小狼崽嘴裡,連餵了十幾口,這餓狠了的小狼崽才吃飽了,眯著眼又在李得一懷裡睡了過去。
李得一心說:這也是個沒娘的崽兒啊,跟俺差不多。把小狼崽揣到懷裡,翻身騎上「悍馬」,用手輕輕拍他的脖子,示意他加快速度趕緊往回走。
天亮的時候,李得一終於也趕到了清源山腳下的樹林子邊緣,沿著年前開闢的小路,一人一騾快速的進了山。又跑了了半天的工夫,終於看到了視線盡頭定北縣那低矮的城牆。李得一高興地猛拍了「悍馬」一下,「悍馬」會意,加速往定北縣城跑去。
負責把守城門的兵士還沒來得及阻攔,李得一就騎著騾子飛速穿過了城門。守城門的倆兵士吃了一臉的灰,其中一個叫郭三的恨恨嚷道:「誰啊這是?騎個騾子還這麼快,趕著去投胎啊。」旁邊那個叫張鐵蛋的趕緊過來捂住了他的嘴,「小聲點,你沒看出是那頭騾子大爺么!」郭三頓時眼睛瞪得溜圓,壓低了聲音說道:「真是那頭騾子大爺?誰那麼大能耐,能騎著他跑這麼快。」張鐵蛋說道:「沒瞅清,看著像個半大的孩子騎著。」兩名守城的兵士搖了搖頭,帶著心中的疑問,各自回去接著站崗去了。
李得一騎騾子一路直衝進威北營門,嘴裡高喊:「俺有急事要見孫軍師!」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叫師父了。守營門的兵士本要阻攔,一看到李得一胯下那頭騾子,紛紛又讓了開來,李得一直接騎著騾子奔向了傷兵營。
小劉醫官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從帳中走了出來,一看是師弟李得一回來了,先是吃了一驚,再看到他胯下騎的那頭騾子,更是驚訝地張大了嘴,滿臉的不敢相信。李得一騎著『悍馬』直衝到小劉醫官身前,『悍馬』也知道到地兒了,減速停了下來。李得一直接翻身下騾子,剛落地兒卻連站都站不穩,直接腿一軟摔倒在地。小劉醫官上前扶起李得一,關切地問道:「這是怎麼了?」
李得一回頭瞅了一眼『悍馬』大爺,小劉醫官一看頓時就明白了。這頭騾子身上根本沒有馬鞍子和韁繩。李得一是光著騎回來的,當時著急,沒覺著,這回到了家,身心一放鬆,才感覺到自己的腚好像被顛成了八瓣,渾身的骨頭也好似散了架兒一般。小劉醫官咧開嘴就笑出了聲:「這頭騾子你也敢騎,他那騾脾氣,再加上一身刀槍不入的硬毛,你……哈哈哈哈。」李得一張了張嘴,心裡有話沒好意思說,「就這樣能騎著他回來還是俺用好些香肉商量的呢。」
扶著李得一進了帳內,小劉醫官說道:「我看你臉色發青,渾身虛弱,怕是一路趕回來,受了風寒。」李得一點了點頭,說出自己過金水河的經過。小劉醫官臉色當時就變了,高聲說道:「怎能如此冒險,你若是出事,茫茫草原,屍體都找不著!」說著轉身拿來一粒藥丸逼著李得一服下,又匆匆出去喊師父來給李得一查查身體。
孫老醫官被徒弟強行拽了過來,正要嘮叨兩句,一看李得一的臉色,老人家也嚇了一跳,顧不得訓斥,直接讓小劉醫官去熬驅寒的熱湯,又吩咐煮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來。等給李得一吃了下去這碗羊肉湯,李得一雙眼皮就止不住的打架,不一會就坐那兒昏昏睡了過去。孫老醫官這才開始問小劉醫官出了什麼事。
小劉醫官卻也不知道,只說李得一連夜趟過金水河,趕了一天一宿的路才回來,剩下的只能等李得一醒來再說清楚。這一覺直睡到半夜,李得一才醒了過來,只覺得頭腦發昏發熱,雖然蓋著被子,渾身依然感覺寒冷異常。睜開眼,就看見小劉醫官坐在油燈旁邊,一手支著腦袋正在打瞌睡。李得一下地倒了碗水,咕嘟咕嘟喝下去,才覺得舒服了些。小劉醫官聽到動靜,一看師弟醒了,顧不得此時已經大半夜了,就急匆匆跑出去喊師父過來。
孫老醫官看到李得一能下地了,一顆心也落了地,開口問道:「出了什麼事,這麼急匆匆的趕回來?」李得一便把這幾日在草原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孫老醫官聽完,沉默了下來,小劉醫官也緊抿著嘴唇不說話。
過了許久,孫老醫官才說道:「人救回來不難,等我們殺過去的時候順手也就做了。人救回來之後如何安置,這才是問題。」出乎意料,李得一居然直接開口說道:「咱們傷兵營一共就咱們師徒三人,人手不夠使。讓那些女的跟著咱們傷兵營吧。」孫老醫官點點頭,「這也是個辦法,按你所說,我估計人數不會很多,咱們傷兵營倒是能安排得下。今天夜深了,孩子,你先歇息,待明日為師與李,錢兩位把總詳細商議此事。」
第二日清晨,李得一睜開眼就往孫老醫官那兒趕去,到了門口卻被小劉醫官堵住了。小劉醫官故意板著臉說道:「回去好好做好修原氣的早課再來,不練好了本事,你誰都救不了。」李得一倒也聽話,轉頭又走了回去,耐著性子,做完一整套早課。
帳子里,孫老醫官對徒弟說道:「恩,這時候還能老實聽話,耐住性子先干最重要的事,不錯。」小劉醫官在旁邊嘟著嘴說道:「師父啊,惡人都讓我這個師哥當了,師弟以後會不會恨我啊。」孫老醫官用一隻手捻著鬍子,微笑著說道:「不會,你師弟雖然從小野慣了,但他本性淳樸,你看他不顧自己安危,連夜趕回來就是為了救那些『兩腳羊』。就知道他心性寬厚,必不會是那樣心窄的人。」
李得一修完了原氣,又吃罷了早飯,就在自己的小帳子里來迴轉著圈兒,等著外面人來喊他去參謀營。過了半個時辰,小劉醫官過來道:「師弟,走吧。」李得一跟在師哥後面一起往參謀營走去,路上幾次想催促著師哥快點走,張開了口,話卻沒說出去。小劉醫官就這麼著帶著李得一不緊不慢來到了參謀營。
進了門,裡面卻只有孫老醫官一個人,兩位把總都沒來。孫老醫官抬抬手,招呼李得一坐下,「徒兒,為師昨夜細細思索你所說之事,現在已經有了眉目……」「師父您說,俺聽著那。」李得一迫不及待地打斷了孫老醫官的話。
孫老醫官的話被徒兒打斷,知道他現在心中焦急,因此並不以為意,繼續說道:「這救人之事,想必韓把總會做的很好。韓把總此人為師甚是了解,他面上雖然淡淡,然則心細如髮。你既然與其商議過,他雖沒立時答應,心中必然是在苦思良法,以求既能救下人來,又能順利完成打探軍情的任務。」
「眼下我們既然身在定北縣城,草原上的事暫且顧不上,就只有儘力做好我們眼前能做的事。為師思索良久,覺得應去清源山中建一營寨,位置就在山林子北面靠近草原的一側,到時好方便接應韓把總救人歸來,你過來看。」說著,招呼李得一來到沙盤前,給他指點出選好的位置。
李得一低頭瞅著沙盤上師父選出的位置,又抬頭望望師父,顯然是不解師父的用意。眼巴巴瞅著師父,希望老人家給解說清楚。孫老醫官眉頭緊鎖,面色嚴肅的說道:「為師昨夜細細思量你所說的話。你說你騎著那頭騾子一路快趕,尚且用了一整晚和半個白天才趕回來。那些被抓的女子,男娃必然不會騎馬,獲救之後,便只能步行逃命。又因為都是半大的孩子,體力不足,步行也走不快,讓突遼人折磨的更沒有多少力氣,從草原走到咱們定北縣只怕要五六天時間。」
孫老醫官說到這兒,嘆了口氣,「這時節草原上寒冷非常,那些被擄走的人倉惶逃命本就驚恐不安,一路上多半也不敢稍歇。到時再加上饑寒交迫,恐怕有一半的的人都要倒斃途中,勉強能逃回來的人怕也要大病上一場,到時還不知能活下來多少,恐怕僅僅十之一二罷了。」李得一聽了這話,才知道自己當時頭腦一熱做的決定有多麼的草率,幸虧韓把總是個穩健的人,打發自己回來求助於師父。
「顧慮到這些事兒,為師連夜與兩位把總商議,決定去清源山中,在此處新設一寨。一來可以作為以後去草原上『收割打糧』的前哨。二來也可臨時接納這些逃回來的可憐人,讓他們歇息一下,吃上口熱飯,也好繼續趕路。」孫老醫官把自己的計劃對著徒弟一一道出。
「還是師父您老人家想的周全。」李得一說完這話,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小臉變得通紅,為自己之前行事欠考慮感到羞愧。孫老醫官見徒兒感到慚愧,安撫道:「你也不必羞愧,你這半大的孩子能想到救人,還能不顧自己安危連夜趕回來報信,已是難能可貴。」說罷還伸手輕輕摸了摸李得一的頭頂。
李得一趁機說道:「俺也想去山中幫忙建寨子。」小劉醫官插話道:「咱們說話這會兒,李把總早就帶著人進山了,此事宜早不宜遲。你要去也不急在此時,再說你去了又能幹啥?你連夜疾馳而回,又被風寒入體,現在身體消耗極大,若不老實休整一番,小心以後體內落下病根。」
被師哥強行留在傷兵營中呆著,李得一也只能老實聽話。小劉醫官又教了一點和合境運行原氣檢查體內狀況的方法,讓李得一試著用用。親眼看著李得一運行了兩三次身體並無異常,小劉醫官這才放下心來,轉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李得一吃睡休整了一天,到了夜裡例行功課,急速推動所有的原氣團修完識海,然後沒脫衣服便直接躺到了床上,翻來覆去的卻怎麼也靜不下來,滿腦子裡想的都是突遼人部落中看到的『兩腳羊』的慘狀,連劇烈的頭疼也顧不得了。
忽的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李得一猛拍了自己腦門一巴掌,說了聲:「俺想起來了。」跳下床,頂著黑漆漆的夜色,直奔著孫老醫官那兒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