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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七)

  雖然傅恆來到和親王府的時候,天早就黑定了,可是王府的門子不敢怠慢,連忙上前打千兒請安,一邊把人請到門房東客廳,一邊使人飛速進去報告。


  ——別看他傅恆才現在才是個二等侍衛,架不住人家出身好,父親李榮保是察哈爾總管,伯父馬斯喀、馬齊和馬武都是康、雍兩朝非常顯赫的人,他姐姐更是當今皇后。皇后的親弟弟來了,親王府的門子自然不敢怠慢,況且這年頭王府的行情也不太好。


  傅恆在客廳剛剛坐了一會兒,便見一個長隨飛快的跑出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打了個千兒道:「王爺已經歇了,不過主子說六爺連夜到訪必有要事,請六爺先過去,他換了衣服就過來。」


  跟著那家人進去,傅恆邊走邊笑道:「真沒想到五王爺歇的這麼早?」家人一手提燈在前頭帶路,聞言也笑道:「大前年王爺大病了一場以後,身子骨一直不大好,隔三差五就身子不不舒服,卧床不起也時有發生。太醫院那邊說得養著,所以王爺現在都是早睡早起——據說是龍虎山張真人說的,早睡早起身體好。」


  傅恆隨那家人七折八彎進來,很快便到了正廳。客廳裝飾的也很樸素,唯有堂前門掛著一副對聯證明著它的不凡——看筆跡應當是乾隆御書。


  「諸葛一生唯謹慎,呂端大事不糊塗」


  在廊下略頓了一下,傅恆才跨步進屋,只是此地的主人卻尚未到來,只有丫鬟們忙前忙后給他沏茶,端上水果點心。


  「稀客呀!」坐了沒一會兒,一臉倦容,臉色蠟黃的弘晝就出現在了客廳門口。傅恆見了弘晝,連忙請安,卻被弘晝一把抓住,「你我也算親戚,這裡又沒外人,不必搞那一套。」


  把傅恆按在座位上,弘晝才找個地方坐了,開口道,「你是正經國戚,往日直出直入的,不過平日里可不登我這和王府的門。我這人最不耐煩那些虛頭巴腦的事情,有事情你只管說。若是有事兒,能幫的能辦的我自然儘力——不過你是皇兄的妻弟,應該也找不到我頭上……或者有什麼別的事兒,你也只管開口。幸虧你只是個二等侍衛,身上沒什麼差事,不然我可不敢讓你進我這門。」


  「不瞞王爺,傅恆此來正是來求教了,」傅恆連忙起身打了個躬,「而且正是因為差事上的問題。五王爺可能不知道,皇上有意差我南下,整頓各地駐防八旗的旗務。我想著,先頭上王爺不是奉旨整頓京內——」


  話沒說完,弘晝就擺了擺手,打斷了傅恆的話,「你要是向我請教這方面的問題,我還真沒什麼可說的。這差事鬧到最後,還是半途而廢,說是因為我身體問題撤了差事,那是皇上給我留著面子呢。咱們旗下大爺都成了什麼鳥樣,你我都清楚的很。而且沾親帶故的,真是整頓不動……」


  說著說著,他自己先笑了,「說起來,我也是旗下大爺中的一員,和親王的混賬荒唐在京里也是有名的。雖說皇上看中,一登基就封了我「議政王」,但我從來也沒有議過「政」,每天最大的事就是玩鳥聽戲,再畫畫鼻煙壺內畫。說句自誇的話,我畫的鼻煙壺畫比北京「煙壺劉」還要高出一籌。要不就是辦辦喪事,每天去軍機處也就是打個逛……」


  傅恆也跟著笑笑。他自然是知道弘晝的荒唐的,什麼天不亮就在院子里開戲,寵妾滅妻亂七八糟的事情能說好久。


  這兩年甚至隔三差五就有幾班吹鼓手、白雲觀的道士、法華寺的和尚到王府打醮,滿院金鉑銀錠燒化起來。家人子弟一律孝布纏頭,呼天搶地地乾嚎一通。他則左手執杯、右手攜壺坐在「靈」前大吃大嚼供品。剛開始的時候這事還驚動了理藩院,寫了摺子奏到乾隆案前。乾隆說了句「老五晉人風氣不改」一笑撂開了手,現在理藩院都只當做沒看見。


  基本上,旗下大爺們就沒有比他更荒唐的了。


  但是,荒唐是一回事兒,辦差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雍正朝晚期,曾設辦理苗疆事務處,弘晝就與當時還是寶親王的乾隆、鄂爾泰等共同辦理苗疆事務。也曾經奉旨出京,巡視南方各省藩政。乾隆登基后,不但命他參與議政,更是命弘晝管理內務府、御書處的事務。如今奉命管理雍和宮(雍正潛邸)的事務,身上還兼著正白旗滿洲都統以及管理武英殿的事務。


  幾個月前,弘晝曾經受命辦理勘定八旗佐領世職應襲則例的事務,後來因為又命他整頓旗務,雖說已經因病撤了這差事,不過內里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傅恆陪著笑,正要說些什麼,弘晝卻已經開了口,「各地的駐防八旗,我這兩年也沒出過京,對這一塊兒也不關注,確實給不了你什麼有用的建議,不過你既然連夜來訪,對於差事上有什麼想法,不妨說上一說。如果不嫌棄的得話,我可以給你參詳一番。不過也就是你傅老六,要是別人,哼哼,各種朝臣,除非是有公幹,否則連我的門都進不了。你身上的職務要是再高一點,也是一樣。」


  「五王爺,這話又從何說起……」傅恆本來打算說說自己的想法,卻聽得弘晝如此說,不由得勸解到。「您跟皇上可是親兄弟,至於如此謹小慎微嗎?」


  「怎麼就不至於,我雖然是議政王,可是對於基本上不敢和大臣往來。」弘晝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態度,嘴裡說出來的話卻令傅恆不寒而慄,「就這三年以內,弘字輩的近支親貴,還有幾個活著的?這家著火那家出事兒,我這和親王府的庫房裡現在窮的只能跑老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捐給三清佛祖等等,這東西我雖然不信,可也不得不去拜一拜……除此以外,實在是沒啥辦法了。有奴才說讓我招攬些江湖上的豪客看家護院,讓我給杖斃了。因為沒啥用,只能指著皇上的恩典和滿天神佛保佑了。」


  傅恆被這話驚的目瞪口呆,突然覺得自己急匆匆上門確實孟浪了。這三年,各王府貝勒府連連遭逢橫禍,時至今日,聖祖一脈中,弘字輩里十歲以上的,除了庄親王允祿的幾個兒子和當今之外,也就是弘晝了。而且他們不是暴斃,而是闔府上下遭難。


  若說是偶然,可是這些禍患發生的也太頻繁了些。若不是,那這背後出手的人……


  現在暗地裡甚至有些說法,說先皇潛邸時曾設粘桿處,登位后又有血滴子,現在這已經傳給了今上。對於威脅位子卻又沒有謀逆證據的……


  他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往下想。勉強笑了一笑,「王爺多慮了。對於這次的差事,我是這麼想的——」


  雖然生硬,傅恆也不得不強行岔開話題,「我想,旗內諸事都有成例的,祖宗家法在那裡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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