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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所謂爪牙(3)

  雲姑娘關上窗子,暖閣內細微的咳嗽聲不間斷,再過幾日就要秋末冬初,鳳鳴國天氣寒冷,風城內即便是綠霧森森也不掩秋風刺骨,雲姑娘捧著手哈氣,彎腰撇開簾子走進暖閣。


  質地綿軟的床鋪上包裹著嬰孩,發出陣陣咳嗽的就是這個小東西。


  陸蜉蝣眼眶發紅,不時用棉布沾水擦拭嬰兒消瘦泛黃的小臉兒。


  “主城藥材齊全,你弟弟會好的。”雲姑娘雖然不精通岐黃,傷寒小病的藥方她卻記得,隻是外城藥材不齊隻能湊合著,如今臨時住在扶桑管事的賊窩裏,抓藥看病倒是方便了許多。


  陸蜉蝣抹了抹眼角,聲音有些顫抖:“雲姑娘,您心地仁善,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雲姑娘皺了皺眉,這語氣怎麽這麽想要托孤呢?

  “我這幾日總心神不定,每晚都會噩夢連連,皆是我大哥死於非命的噩耗,雲姑娘,你不知道的,也許我大哥沒有我可以依舊生活的很好,但是如果我沒有了他,我可能……可能不會活在世間……”


  說著,陸蜉蝣再次擦了擦眼角,笑道:“雲姑娘,如果噩夢成真,求你不要丟掉我的弟弟們,老三以前手腳不幹淨,但是他是個好孩子,他很努力的痛改前非,還有老四,他還是個懵懂的嬰孩,無論我或我大哥做錯任何事,他們的命都是無辜的,他們不該因為我們的死而丟掉性命……”


  剩下的話雲姑娘沒有聽清,隻是腦子裏轟然一片,言語間手腳都不知道如何擺放,站在暖閣門前愣是跟個木頭人一般。


  正當雲姑娘失魂落魄之時,陸蜉蝣從衣領裏掏出貼身佩戴的狼牙墜子,雲姑娘瞳眸一暗,默默等待陸蜉蝣解釋。


  “這個墜子是我大哥給我的,老三和老四都有一個。其實我原本不姓陸,我是孤兒,蜉蝣這個名字還是私塾老先生給我取的,大哥是個很好的人,見我孤身一人便收養在身邊,從此再也不用乞討過活,大哥帶著一個狼牙手串,收養我的當天拆下一個給我,說是作為陸家人的憑信。”


  雲姑娘猛然一驚:“這是個狼牙手串?”


  陸蜉蝣不知道一直默不作聲的雲姑娘為何突然驚愕,隻得點點頭。


  原來如此。


  雲姑娘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難怪第一眼見到這個狼牙便覺得眼熟,原來當真是從手串上拆下的,她還記得自己初入伯虞侯府之時,在書房內不慎碰到一串狼牙手串,明桵管事因此還被伯虞責罰。


  這個狼牙手串原本是一對,皆出自西夜王族,伯虞作為西夜公主阿慕青的兒子,身上帶著手串並不意外,那麽同樣拿著手串的陸大哥又是何等身份?


  看來若想知道這個陸大哥的底細,需要親自問伯虞。


  “你們在說什麽呢?”


  一手一串糖葫蘆的少年嚼著糖渣子進了暖閣,纖細勻稱的身子上帶著寒氣。


  雲姑娘收拾好臉上的震驚,擺出一副平時的笑臉:“風城好玩嗎?”


  回答雲姑娘的是隨後進門的左秋暝,手裏提著藥材和油紙包:“風城主城與外城簡直就是仙界地獄的差別,外城百姓民不聊生如同行屍走肉,主城內卻安居樂業平安喜樂,這也幸虧出來看看,京城內可沒這麽多好看的。”


  “我發現風城的燒雞特別好吃,給你帶了些。”油紙包放在暖格外的茶幾上。


  雲姑娘瞅了一眼苦著臉的蜉蝣,笑道:“我猜風城燒雞店是為了奉承這個扶桑管事才發展起來的吧。”


  “此話何講?”左秋暝問。


  “狐狸愛吃雞啊!”雲姑娘一臉‘難道不是嗎?’的表情。


  一屋子笑聲,雲姑娘餘光一直在陸蜉蝣身上,見她終於也露出了一絲笑容,心中便有了些著落,拍拍百寶的後腦勺,催促道:“去煎藥,再吃下去小心牙疼。”


  少年滿不在意的嚼著糖葫蘆,笑的沒心沒肺:“不礙事,榮大哥和陸老三去煎藥了,榮大哥說了男子漢大丈夫要保護弱女子和百無一用的書生,我不會離開小姐身旁的。”


  “嘿,姓榮的皮癢啊!”左秋暝瞪大一雙眼,呼哧呼哧的擼起衣袖就要往外走。


  “榮大哥說了,你要是去找他,就老規矩辦,榮大哥說你知道的。”百寶往椅子上一座,說起話來特別隨性,一點都沒有想要出手阻攔的模樣,反而很期待看左霽趕緊去找榮大哥。


  老規矩……


  左霽有些牙酸,乖乖坐在椅子妥妥的。


  雲姑娘看在眼裏,挑挑眉,她有些好奇所謂老規矩了。


  晚飯時扶桑管事諂媚著笑臉又過來一趟,噓寒問暖好不狗腿,他把大管事府最好的庭院收拾出來供雲姑娘一行人居住,庭院裏除了主居室還有東西兩個小跨院,東跨院內是兩間廂房,西跨院則是小廚房和燒水房。


  庭院內種植花卉無數,奈何深秋隻剩下滿園蕭瑟,倒是跨院內的竹子一場茂盛,黃綠交加看上去格外清雅脫俗,看在庭院還算舒適的份上,雲姑娘大發慈悲不多刁難狐狸臉管事。


  “女俠,您還有什麽吩咐?”扶桑管事搓著手,一臉猥瑣。


  雲姑娘擺擺手:“表現很好,乖乖消失。”


  夜幕降臨,庭院內寂靜無聲,白天榮譽抓到幾個聽牆角的爪牙,晚上便徹底清淨,雲姑娘憑著夜色喚來信鴿,將信條寫好後裝入信筒,用錦囊上別著繡花針沾蠟封住信筒,動作行雲流水相當熟悉。


  放飛信鴿之時她留意到榮譽和左霽休息的廂房尚未熄燈,深情冷漠。


  不管這兩位大神來風城何幹,取走誅心訣勢在必行,即便是天皇老子也攔不住她。


  幾天未能睡好覺的雲姑娘躺在綿軟床鋪裏立刻開始昏昏欲睡,在模糊的意識裏她的腦海裏不停念叨的一個聲音,離開關東時風花在她耳邊偷偷說,誅心訣交給了風城城主,並告訴城主此物不過是貴重珍玩,那麽風花是怎麽進入風城主城麵見城主的呢?


  如今風城形勢危急,風花與她的傻夫婿為了躲避東涯才進入風城,他們又是如何離開的?顏家小姐顏夕告訴她風城內盤踞著東涯的另一股勢力,那麽這股勢力究竟是何人的?


  謎團太多,雲姑娘捂著腦袋縮進被子裏,帶著迷惑睡去。


  月色既深,管事府內便已無聲,唯有守夜的仆人抱著將要燃盡的燭火靠著門柱昏昏欲睡,還有那門前的小狼狗也舔著爪子窩在草堆裏沒了精神,白日裏歡歌笑語的街道終於歸於平靜。


  然而正在此時,一道黑影閃過,貼著街道牆壁溜到管事府後院圍牆,此人好似相當熟悉此處街道情況,迅速鎖定貼著院牆皆是柱子的地方,繩索強然無聲掛在數十顆竹子上,頓時嘩啦啦一片聲響。


  偶爾有驚醒的仆人自當是風大。


  黑影左顧右盼,確定無人發現才扯著繩索,蹬著院牆慢慢攀登,極為艱難地翻越院牆,落地後準備收回繩索,對著竹子扯來扯去愣是拽不下來,黑影往地上一座呼哧呼哧大喘氣,生怕招來看門狗,繩子也不要了,摸著竹子繼續向前。


  管事府內有竹子的隻有長槐庭院,平日裏向來無人居住,黑影認為自己極為聰明,悄悄躲在這裏便不會有人發現,慢慢伺機行動。


  然而當他進入主臥室時發現,床上好似躺著人。


  雲姑娘睡眠極淺,也許是年幼修習武功留下的習慣,從庭院內竹葉不停摩擦晃動開始她便睜開了眼,難得好眠被破壞,雲姑娘簡直咬牙切齒,聽到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防身的銀珠子已經捏在指尖。


  腳步聲停了。


  雲姑娘黑暗中皺著眉,半響聽不到那人走動,難不成站在原地?

  黑影也納悶,常年無人居住的長槐庭院內怎麽莫名其妙多了個人出來?


  也許天不保佑,正在兩個人僵持之時,屋內突然亮起了燈光,舉著燈籠抱著嬰兒的陸蜉蝣從暖閣內走出來,睡眼朦朧之間看到屋內站著的黑影,立刻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


  “啊——”


  “啊——”


  頓時靜謐的庭院雞飛狗跳,本來給弟弟把尿的陸蜉蝣直接把燈籠甩在黑影身上,黑影閃躲間踉蹌了一下,身體快速後仰,眼看就要壓在雲姑娘身上,雲姑娘一記銀珠子過去,黑影捂著小腿蹲在地上可了勁兒叫喚。


  這兩聲尖叫徹底劃破庭院的寧靜,跨院廂房內的兩個大男人和兩個少年聞聲趕來,屋內一片狼藉,陸蜉蝣驚嚇過度,把屋內能砸的東西都招呼在黑影身上,而黑影抱著腳東躲西藏,最後還是被一個花瓶砸到腦袋,軟趴趴地摔在地上。


  雲姑娘披著外袍,點燃蠟燭,看著一地殘渣,無語。


  陸老四尿了陸蜉蝣一身,可憐陸蜉蝣驚魂未定抱著弟弟一身尿水站在殘渣中心,左霽等人進屋後被這場麵逗樂,笑聲一陣接一陣,雲姑娘眼神淩厲一瞥,屋內安靜。


  “百寶寶貝,去拿掃把清理房間,蜉蝣,你先回屋換件衣服把孩子哄睡,有勞榮大人給這個小賊包紮腦袋,然後捆好丟去燒水房關好,明天再仔細審訊。”雲姑娘一臉不爽地指指點點。


  陸老三麻利兒地幫百寶收拾屋子,左霽打著哈哈回屋睡覺。


  榮譽扯開黑影的蒙臉布時雲姑娘一愣,赫然是扶桑管事的狐狸臉,隻是有哪裏看起來不是很像,好像下巴沒有那麽尖悄,少了幾分尖酸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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