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謂爪牙(2)
裝潢清雅的小樓裏,一座茶幾上暈著一杯清香龍井,尊貴優雅的伯虞侯爺無聲修剪花枝,零零碎碎的青翠葉子落在白袍上,蒼白的顏色多了幾分生機。
剛從樓外接到信鴿消息的浮漣看到信筒上畫著三條紅色圈圈,自知是重要消息,清俊的小臉收斂起少年人的調皮朝氣,冷靜著心緒攥著信筒一口氣跑了三樓,到了一扇木質鏤空雕花門前,調整了一下紊亂的呼吸,故作沉穩地敲門。
“主子,眼線來信。”
被削尖的花梗插進青花瓷瓶裏,眼瞳豔紅卻不含太多情感的桃花眼微微挑起一個散漫的眼神,上挑的眼角皆是風情,伯虞侯爺將身上的落葉彈清,聲音微微嘶啞著道了一聲:“進。”
如今朝中暗流湧動,宮外江湖風雲莫測,而將天下周況收攏掌心的男人卻安之若素地修習插畫之道,縱使是長久貼身服侍男人的浮漣都有些為主子著急。
“主子,您散布在雲小姐身邊的眼線傳來消息。”浮漣將小指大小的信筒遞過去。
伯虞看了一眼信筒,指腹輕輕擦過信筒上的三道紅色痕跡,眉頭微蹙。
他的小東西有麻煩了!
浮漣看到主子的反應立刻苦了臉,連無所不能的主子都露出了苦惱的表情,那雲小姐那邊的情況豈不是很棘手。
眼線們的存在僅僅為了給伯虞傳遞雲降雪的行徑,並在生命危急的情況下為其舍身保護,雖然此次傳遞的信筒消息標注是十分嚴重,但並沒有到危及生命的地步,關於這點伯虞十分放心。
將信筒靠近燒水的炭火爐旁,火紅的炭塊將信筒上的封蠟融開,用手指稍微擰動竹筒蓋子便能打開。
羅刹宮的消息傳遞方式便是如此,封閉信筒的蠟細細的填在信筒蓋子縫隙內,一般人發現不了,但卻擰不開蓋子,若是想劈開信筒,便會破開信筒內壁的毒藥,隨之將信筒內的信紙化成碎粉。
此法是羅刹宮消息傳遞機密,任何門徒不可將消息外泄,違者打入地宮受盡折磨求死不能。
信紙上的內容是單獨的筆畫,並不是完整的文字,三條紅線的消息即便是新的內容亦是加密,隻有羅刹宮高層才能看懂。
伯虞看到消息的一刹,精致絕美的臉頃刻間有些驚慌失措,不過僅僅一刹之間,快到浮漣這樣的小人精都沒有捕捉到。
“主子,雲小姐她沒事吧?”浮漣看主子好久不吭聲,以為雲降雪出了意外。
“這幾天東涯情況怎麽樣?”伯虞將信筒丟進火爐,翠綠的竹筒劈裏啪啦的燃燒起來。
浮漣撓撓腦袋,仔細回想一下屬下傳來的消息回答道:“前天羅刹宮內門徒遞換消息的時候好像提起,東涯教主望穹蒼練功走火入魔,被長老之首封十三關押在臧青山山穴之中,而老教主的兒子望念不知所蹤。”
“望念……”伯虞撫摸著修剪過的花枝,沉思著。
浮漣一聽主子對這個人感興趣,立刻把所知道的信息全部說出來,口氣卻不怎麽尊重:“一個智障罷了,可憐望教主一輩子叱吒風雲,老年淒慘,自小手把手培養起來的義子卻是個狼心狗肺之徒,而那個望念,此時不知道被封十三驅趕壓製到了哪裏。”
封十三與望念的關係,令伯虞想到了他與雲降雪。
若是那望念有幾分血性,伯虞不會吝嗇勢力人脈助他一臂之力奪回東涯教主之位,畢竟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可惜那望念是個傻子。
“風城……”伯虞再次拿起剪刀,卻沒有剪下去,剪子絞住花梗細細研磨。
浮漣臉色一驚:“雲小姐難道在風城?前陣子主子命令將江州休整後沅陽風城便關閉城門,隻許進不許出,屬下以為此城必定是鼠狼之穴,雲小姐如今武功盡失,單靠聰穎怕是不足以保護自己。”
“明桵那邊處理完了嗎?”伯虞五指收攏,剪刀狠狠絞住花梗。
“明日午時歸來。”
“好。”花梗斷。
此時風城內。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盛氣淩人的扶桑管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身後地上躺了七八具屍將沒有絲毫生機,而架在扶桑管事脖子上的寶劍漸漸逼近他的脖子,持劍之人卻一臉風霜。
雲姑娘向屋子裏討了一杯水,從隨身錦囊中扣出一粒奶白色丸子,當著扶桑管事的麵兒將丸子放進碗裏,稍稍晃動便融化在水中,無色無味,雲姑娘笑眯眯地將碗貼著扶桑管事的嘴,全完不顧他如喪考妣的臉。
“喝了它。”
扶桑哆哆嗦嗦哭個不停:“女俠饒命,女俠饒命,我不過是個小管事,風城做主的是城主啊!還有那小女娃的大哥我根本不認識,我說的都是真的啊,女俠大俠饒我一命啊~”
“嘖嘖。”雲姑娘一隻空出來的手用小指掏掏耳朵,一臉嫌棄:“聒噪!誰說要殺了你,不過是想讓大管事你幫個忙,帶我們進主城看看遊玩一番,認識認識風城的風土人情罷了,你哆嗦個什麽勁兒。”
站在雲姑娘身後的歲上原也嘖嘖了兩聲,然後聳聳肩進屋子繼續補眠。
而陸蜉蝣則一臉憤恨,死死盯著扶桑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她大哥為了養活他們三個,特意進風城內尋了個管賬差事,自從風城形式巨變,她大哥便杳無音信,而這個頂替她哥哥職位的管事竟然說不認識。
也許是受到陸蜉蝣情緒感染,屋內安靜許久的小嬰兒竟然開始嚎啕大哭。
正在逗弄小嬰兒的歲上原和陸老三一陣手忙腳亂。
扶桑管事沒想到今天會踢到硬鐵板,更沒想到這群野孩子還有兩個大男人照顧,哪個瞎了眼的下屬稟告風城內外已經沒有成年男人,這兩個活生生的大男人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榮譽見扶桑管事一雙狹長的狐狸眼直溜溜的轉,便知此人心懷叵測,於是長劍一挽,狠狠地在管事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還沒等扶桑管事緩過神來長劍重新架回他的脖子:“喝!”
“哎呦~我的胳膊——”
抱著胳膊慘叫的管事一臉豬肝色,倒是把旁邊圍觀的左霽逗笑了。
“這人真有意思,腦回路都不在一條線上,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趕緊配合嗎?再多喊一聲,把舌頭也割了。”
被左霽一句話嚇呆了的扶桑趕緊捧著雲姑娘手中的碗將水一飲而盡,為了證明自己確實喝完,還將碗倒著扣了扣,沒有一滴水留下來。
雲姑娘很滿意,拍了拍扶桑的腦袋:“真乖。”
扶桑一臉悲催,他應該欣喜被誇獎了嗎?
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塵,雲姑娘將碗遞給身後的陸蜉蝣,笑容溫雅:“好了,水你也喝了,蠱也算種下了,接下來你要老老實實聽我的話,不然要你肺腑腐爛生不如死,你記住了嗎?”
最後幾個字雲姑娘咬的特別重,雖然一張笑臉,威脅的意味隻多不少。
扶桑一身冷汗急忙點頭。
“女俠有何吩咐直接說便是。”扶桑哭哭啼啼。
雲姑娘指了指屋子內:“我們帶著一個小孩兒很不方便,有勞管事給我們在主城尋一個地勢優美,環境清雅的地方休息,並且幫這個女孩找到她的哥哥,但凡有一件事做不好,我讓你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是是是,如果女俠不嫌棄,可以到我府上住下,我會讓人去尋找她哥哥……”
“不要耍心眼子,這個蠱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醫師就能發現醫治的,萬一你服用了不該服用的藥,可別怨我沒有提前警告你。”
雲姑娘拍拍扶桑管事的狐狸臉,眼底盡是陰險狡黠。
被料中心思的扶桑管事麵如死灰。
有扶桑管事在前方開路,他們一行人可以大搖大擺走在大街上,雲姑娘雙手交叉攏在衣袖內,笑眯眯的跟在扶桑管事身後,左霽看著她隨性灑脫的表情嘖嘖稱奇,不時撩撥她一句。
“你這麽陰險你主子知道嗎?”
左霽一直認為雲姑娘頭上有主子,不然一個沒有內力的小丫頭怎麽敢堂而皇之的周遊與風城,甚至不擔心得罪官宦大員而不被降罪在身,尤其是雲姑娘身邊跟著的小毛孩兒,一臉傲氣,壓根不像一般富商家仆。
雲姑娘瞥了左霽一眼,笑道:“左大人這麽能說會道,你家主子知道嗎?
被反駁的左秋暝完全不以為意,反而更加興致盎然,他暗搓搓地湊到雲姑娘耳朵旁,完全不知何為男女授受不親,自顧自的貼著她,腆著臉問:“你給狐狸臉喂得蠱是什麽啊?你一個小姑娘隨身怎麽帶著毒藥啊?”
其實左秋暝更想問雲姑娘哪裏來的那麽厲害的蠱毒,能把扶桑管事嚇唬的服服帖帖。
她一身衣服還是剛剛換的,又不精岐黃之術,哪裏有什麽蠱毒,不過是誑人的玩意兒,不過一向喜歡裝模作樣的雲姑娘定然不會說出口,故而隻是神秘莫測的笑了笑,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啊。”
言罷,笑著加快腳步。
陸蜉蝣抱著小嬰兒,牽著陸老三跟在人群後麵,雲姑娘擔心他們姐弟出問題,特意讓榮譽走在最後時刻保護,隻不過百寶那家夥好像特別仰慕榮譽的功夫,此刻正隨在榮譽那塊臭石頭身旁嘰嘰喳喳問這問那,皆是武功如何練就等問題。
起初雲姑娘不以為意,隨著百寶眼眸中興趣越來越深,雲姑娘開始考慮是否應該給百寶找個一個厲害的師父教他武功,這樣的人第一個令雲姑娘想起來的便是千裏之外苦苦追妻的玄熠。
這樣的念想被雲姑娘立刻打消,玄熠做事全憑心情,行跡更是顛倒神秘,這樣的師父也就是雲斐那樣習慣自力更生且悟性極佳的徒弟才能消受的起,百寶的話,還是找個靠譜的師父。
正當雲姑娘在腦海中如同給閨女找對象一般仔細而糾結的為百寶想師父之時,風城主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