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血肉堅守的護衛們都被伯虞鍛煉出夜間視物的本事,眯著眼避著風沙,看到主子抱著雲姑娘走出來的一刹,人群中突然喊出一聲:“保護主子,為主子開路!”
頓時強勁有力的喊叫此起彼伏,在狂吠怒吼中,在血肉飛濺中,在飛沙走石裏,忠心不二的護衛用血肉雙兵硬生生攔住敵人,勢如破竹般劈開了一條一米多寬的小路來,奉命殺伯虞的人也意識到目標出現,紛紛用上湧來。
“誓死保護主子,為主子開路!”
“誓死保護主子,為主子開路!”
“……”
都是刀山火海中拚殺出來的漢子,殺紅眼一般不要命地用長刀橫向一攔,匕首猛力往人脖子上劃拉,頓時血氣漫湧,噴了一身血漿子,可無一人退縮,隻聽哀嚎不止。
就在用人牆分開的小路上,麵容陰柔魅惑的男人抱著懷中女子步伐穩妥平穩,被疾風卷起的衣衫竟不顯狼狽,反而張揚妖異,緊跟其後的蕭子衫和除沉都要忘記自己身處何地,被前方身影吸引了過去。
也許是被風掛的刺痛,雲姑娘昏迷中竟然稍稍睜開了一條眼縫,迷離中看著男人緊抿著的薄唇和尖俏俊美的下巴,臉頰貼在他寬厚的胸膛上,溫暖的體溫和冷淡的幽香透過一層已經被黑灰和血液弄髒的內襯透出,莫名的安心……
有一種心安理得,叫做雲斐。
有一種安心落意,叫做伯虞。
無論玄熠再怎麽浪蕩無心,對於伯虞這個徒弟還是很珍惜的,於是便充當掃尾的角色,趁著夜色正濃,讓徒弟毫無後顧之憂。誅心決一式,紅光暈染,風起雲湧;誅心決二式,紅光乍現,耳鳴眼旋;誅心決三式,紅光收斂,集於掌心。
對付這些烏合之眾,用誅心決都覺得浪費。
若非人多口雜,不斬草除根便是禍害,玄熠以第一式使狂風席卷落葉,第二式落葉借助心法內力懸浮於周圍,第三式紅光緊緊包裹落葉,瞬間落葉邊緣冷硬如刃,隻待玄熠稍微操動內力,泛紅的落葉便以閃電劈空般的勢力衝刺而出,晃眼之間慘叫聲恍如人間地獄。
正與之拚殺的護衛暗衛停下,看著眉心被葉子活活劈開的慘狀,頓時脊背一涼。
江湖三大秘寶之一,誅心決,其威力竟然如此之大,而此不過三式,三式便可以一敵百,若是全部修習成功呢?若是驅使另外三件秘寶呢?如此威力,難怪傳聞若得三件秘寶,便可稱霸武林。
誅心決,全篇十式。
而施展誅心決的玄熠卻捂著胸口,呼吸艱難,走路皆是踉蹌,即便有紫琊珠護體也抵擋不住心法毒辣,反噬如此嚴重,才三式竟然讓他頓時手腳無力。之前說什麽有了紫琊珠便可不受誅心決反噬,不過是哄騙紫婭那個傻丫頭的笑話。
誅心決的反噬哪有那麽好壓抑,不過讓他衝破第九式倒是不假。
眼看他那個爭氣的徒弟就要大業有成,不知紫婭那丫頭會怎樣,是否還是恨他入骨,還是寧可將命抵給骨髓笛,也要取他性命?
道不同,不相為謀啊傻丫頭。
不過眼前無人顧及這個自怨自艾的老男人了,流火心思沉穩,待局勢逆轉立馬吩咐暗衛整理護衛隊伍保護伯虞侯爺前去番陽坡與齊小姐的人馬回合,勢必保證此行在計劃之內,不可拖遝絲毫。
雲姑娘身上有傷,伯虞擔心傷口裂開,周遭馬匹皆被饞了毒的草料禍害了,如今隻好抱著她往番陽坡趕,這半年來雲姑娘跟在他身旁身體幾乎沒有多少時候是爽利的,總是舊傷未好又添新傷,難不成當真八字相衝?
好在雲姑娘骨架小,身上又沒幾兩肉,之前抱過多少次,如今也算熟練。
緊跟伯虞的護衛收起匕首,留了十人清理屍體,流火看著虹染慌張的樣子還以為她擔心鎮外還有埋伏便出言安慰:“虹染妹子別擔心,侯爺吉人自有天相,鎮子外是齊小姐的人馬,安全得很。”
虹染幾乎要焦急的哭出來,卓家男孩甚少,前幾日又與下家衝撞傷了元氣,如今她不省心的弟弟找不到,要她怎能不急。
“流火姑姑,舍弟不見了,剛剛情況危急我一時不察舍弟便不見蹤影,舍弟頑劣,武功也都是野路子,我怕他……”江州派來刺殺侯爺的人武功雖是一般,但勝在凶勇好鬥,她弟弟空有膽量卻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一身亂七八糟不成派係的武功勉強保命就不錯,談何殺敵?
一句話下來,就算是向來穩重溫婉的虹染也不禁紅了眼眶。
“你弟弟?是那個被雲樓主收去的少年吧?”流火一臉原來如此,然後朝正在清理屍體的暗衛招招手:“琉琅玉,你可見剛剛跟你一起殺敵的小少年?”
“剛才集合的時候我讓他跟著主子走了,他說是去和除沉小兄弟一起,現在他們應該都到番陽坡了吧。”黑布蒙麵的青年一身黑衣,從頭到腳隻有一頭黑發和一雙琉璃目在外麵,其餘身體被黑衣包裹嚴嚴實實,不說話還真不好辨別他的方向。
虹染一聽,頓時鬆了口氣,然後便是咬牙切齒,那個混不吝的臭小子……
而虹染心裏那個混不吝的臭小子正和他的好兄弟除沉炫耀他剛剛的豐功偉績。
“你都不知道,我‘嗖’的一聲就衝到那個大漢麵前,他愣是不敢劈我,我一個掃堂腿過去你猜怎麽著?他一個八尺高的大漢竟然被我拌了個狗啃泥,哈哈哈哈哈~”
原本衣著華麗的少年此時一身血腥,衣擺上的百草刺繡已經完全看不出花紋輪廓了,一張朝氣蓬勃的笑臉也成了花臉貓,奈何人家不以為意,還滔滔不絕向除沉張牙舞爪比劃著在那場混戰裏自己的威風。
相比之下更顯斯文的百寶則是冷冷瞥了他一眼,冷笑:“你就混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虹染姐姐找到你,看你有沒有膽子給她講一遍你的雄偉。”
不提虹染還好,一提虹染姑娘,正在興頭上的少年頓時打了個寒戰,然後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昂首挺胸:“男兒頂天立地,才不怕她的女孩子呢。”
“好,記住你的話,到時候我定當一字不差幫你轉達。”除沉冷笑不減,狠狠地潑了青魚一頭冷水後忙不迭加快步子跟上前方大部隊,再走一段路就到番陽坡了,前麵護衛已經抽出兵器蠢蠢欲動。
鎮子上的百姓早已被告知今日今時不能出門,甚至不能開窗多看一眼,聽著外麵兵器碰擊和叫喊哀嚎更加瑟縮抖擻,可偏偏有奇葩就喜歡沒事找事。
伯虞抱著雲姑娘走到鎮口之時,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
那人裹著白色麻布,麻布上還用藍線繡的蝴蝶,雖然是走樣的蝴蝶。
怪人手裏握著一把破折扇,頭發用白布綁著,一張還算清秀的臉不知道抹了多少胭脂水粉,五官都被抹抽象了,也許那人隻是想畫的更加英氣一些,卻輸給自己手殘的技術,漆黑粗長的眉毛,被人打了似的黑圈大眼,吃死人一般的血紅大口……
“真是活久見,這名不見經傳的鎮子還有這樣的人物。”跟在伯虞身側照看雲姑娘的蕭子衫看著攔路人竟然忘記害怕,反而被對方的打扮逗笑了。
雲姑娘被顛了一路早晃醒了,一聽到有有趣的,趕緊掙紮這要看,伯虞按都按不住,隻好把她放下,單手扶著她的腰給她支撐身子,幸虧虹染的藥好用,止血後竟然慢慢恢複了精神,刻意忽視身後的疼痛還是勉強可以的。
這打扮怎麽這麽眼熟呢?
繡著藍蝶的白衣,手拿折扇,白緞束發……雲姑娘越看越笑不出來,心裏頓時警鍾大作,她隱約覺得有什麽東西要破她三觀,也許這就是傳說中女人的第六感,就在雲姑娘眉頭微跳之時,她聽到了這世間最可笑的話。
怪人自作風雅地搖搖扇子,把白色麻布往身後一揚,一臉倨傲:“你們給本小姐聽好了,本小姐就是江湖上傳說的降雪樓樓主雲降雪!這鎮子本小姐罩了,你們這群外鄉人管你們什麽身份,最好麻利兒滾蛋,不然本小姐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告訴你們,本小姐可是江湖中魔教至尊之女,你們惹不起的。”
雲姑娘霎時氣結,胸口悶疼,她終於知道為何眼熟了。
江湖盛傳降雪樓樓主白衣無暇,衣襟處繡藍蝶欲展翅蹁躚,一把折扇優雅溫婉……
可是現在雲姑娘想要自戳雙眼。
“你……你……你……”雲姑娘簡直沒眼看伯虞微笑的臉了,一根蔥指顫顫巍巍指著那人,愣是說不出話來,牙尖嘴利的雲樓主終於也有詞窮之時。
最讓雲姑娘生氣的是,抱著她的男人竟然笑出了聲,沉沉的聲音不乏愉悅,她都不曾聽過伯虞笑聲。
“裝扮雖顯粗糙,勝在掌握精髓。”伯虞的評價。
幾乎把頭埋進胸口的雲姑娘已經可以聽到身後那些護衛零零星星卻此起彼伏的偷笑聲,從來不知臉麵為何物的雲姑娘竟然莫名其妙被臊紅臉,頓時咬牙切齒,究竟是哪裏來的禍害?
“你們什麽意思,不相信嗎?我……我馬上讓我父親帶江湖高手殺你們,你們怕不怕?”‘雲降雪’把折扇一合,頗有氣勢的站在鎮口,以潑婦罵街的氣勢威嚇著對方不低於五十人的隊伍。
這就算是不會武功的蕭子衫也欽佩不已,此女好膽量。
“主子,齊悅奉命前來接應!”
騎著高頭大馬的少女手持長槍款款而來,率領百人隊伍將鎮口團團圍住,被前後包圍的‘雲降雪’竟沒有一絲慌亂,反而更加猖狂,甚至指著齊悅大喊:“看到沒,這就是本小姐的護衛,你們還不趕緊滾蛋!”
不明所以的齊悅翻身下馬,待‘雲降雪’轉身一刹,那‘精致’的妝容差點把曆經沙場的女將軍嚇脫了魂,忙不迭喊了一聲:“怎的鬼長的如此囂張,難怪能嚇死個人嘞!”
小劇場:
雲降雪:有一種心安理得,叫做雲斐;
有一種安心落意,叫做伯虞……
某果(斜眼):有一種厚顏無恥,叫做雲降雪!
雲降雪:你再說一遍。
某果:噫,我是誰?我在哪兒?這裏是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