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抓藥回來的時候破廟裏空無一人,髒亂的破廟屍體全無,隻剩下腥臭的血跡和大片大片紅色衣服碎片,金色繡線映著金色陽光更加炫目美麗,然而這幅畫麵卻像一張恐怖的巨網牢牢籠罩著她的心髒。
小姐的衣服在,人卻不見了。不僅如此,連地上那麽多的屍體都被清理了,這絕對不是一個人就可以解決的,是誰帶走了小姐處理了現場?還故意留下衣服碎片,顯而易見的威嚇令人膽寒心驚。
急迫害怕到原地僵硬的雪月依舊麵不改色,但額頭上已經布滿冷汗。
忙不迭從懷裏掏出一個哨子,用力呼嘯一聲,精銳之聲刺破空氣,像一把利劍劈開雲層傳播萬裏。
降雪樓裏,下弦月停下整理賬本的動作,目光驚愕傾耳聽隱約哨聲……
羅刹宮內,雲宮主練劍的身形猛地一頓,嚴峻濃鬱的黑眉緊蹙,望向哨聲生源方向……
天瀾寺中,敲著木魚的主持猛然睜開閉著的雙眼,待哨聲漸漸消失才繼續閉眼念經,經文卻從大悲咒變成心經。
暖香悠悠,煙清霧繚,朦朧中感覺被一雙寬厚溫柔的手撫摸著臉龐,雲姑娘昏昏沉沉的腦袋覺得舒服許多,是雪月抓藥回來了嗎?
“想什麽呢這麽開心?”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溫柔寵溺,像是帶著對情人的溫情在她耳邊呢喃,雲姑娘想不起來對方是誰,但絕對不會討厭,背後傳來的暖意像極了披著一件質地上好的皮裘。
“再不醒來我就親你了。”
依舊是那個聲音,溫柔中帶著玩味戲謔,清澈明亮的聲音故意壓實是那麽誘人。
朦朧中的雲姑娘感覺自己鬢角被柔軟的東西輕輕碰觸,癢癢的觸感讓她睜開了幹澀的眼睛,身下晃動的棉墊子讓她有一種在雲端起伏的錯覺,四周迷蒙溫暖的感覺像一隻大手包裹著,身後靠著的‘墊子’暖洋洋,狹小的空間裝飾極為奢華,就連四角都懸掛著掐絲香包。
“總算醒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這下子雲姑娘可算意識到身後的人,慘白的臉色變得尷尬,她意識到自己瑟縮在男人懷中後便掙紮著要起開,但是剛動手腳就發現自己手腳被一條銀色鏈子鎖著,甚至手腕上還扣著精致的銀鈴,這是專門防止犯人逃跑的鏈子。
雲姑娘心中一火,剛想提氣打人,胸口頓時劇痛,冷汗遍布灰白額頭。
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胸口纏著白色布條,身上也僅僅罩著一件綢緞長袍,腰帶鬆鬆垮垮係在胯上,白皙大腿在裙擺下隱約可見,這樣微遮微掩的模樣簡直令人羞恥到極限,尤其是雲姑娘發現這件袍子下麵未著一線。
“你……咳咳……”
剛想罵人的雲姑娘剛張嘴喉嚨裏撕扯一般疼痛,火辣辣的磨砂感逼得人咳嗽到無法喘氣。
身後的男人輕輕一笑,溫柔的在她背後順著氣兒:“為了防止你大叫,我不得不用點小手段,放心,小聲點說話還是可以的,畢竟我也舍不得傷你。”
男人修長的手指順著雲姑娘脊背往上摩挲,從後脖頸摩挲到雲姑娘喉管前,再到她光滑尖俏的下巴,動作溫柔細膩,仿佛珍惜手下物品宛若白瓷。
“你是誰?”
被摩挲到寒顫的雲姑娘按捺心中的驚恐不安,盡可能輕著嗓子問,滄桑的聲音好像時刻會斷氣,雲姑娘無法抵抗男人的任何動作,手腳被鎖住的姿勢沒有半點安全感,身上乳白色袍子也是被換過的,她現在真的不想糾結自己為什麽被剝的幹幹淨淨躺在對方懷裏。
“動動你的小腦瓜,好好想想,說對了給你獎勵。”
完全是對待寵物一樣的口氣讓雲姑娘氣急,但任何功力無法提氣的悲劇隻能讓她識時務的討饒:“大俠,我不過是個被家裏遺棄的傀儡,你抓我沒用,大俠若是有意放我一條活路,降雪樓裏的寶貝隨你挑怎樣?”
突然,男人不知被什麽刺激到了,摩挲著雲姑娘下巴的手猛地用力,下巴一陣劇痛的雲姑娘頓時淚水蒙了雙眼,當然不是她想哭,身體的反應她控製不了,男人聲音帶著一絲冷冽:“別讓我聽到你貶低自己的話,你是我的寶貝,你貶低自己就是質疑我的眼光,懂嗎?”
雲姑娘因為失血過多而過分蒼白的臉被強製掰過,下巴骨骼粉碎的疼痛硬生生把淚水逼了出來,慘白到灰青的臉兩道淚痕格外淒慘。
男人看到她臉上的淚水立馬表現出一副疼惜的模樣,鬆開雲姑娘的下巴抱著她,親昵的吻她的臉頰,直到淚痕被吻了個幹淨:“不要流淚,我的寶貝應該一直高高興興才對。”
高興個屁。
眸子精亮的雲姑娘幾乎不能正常言語,因為她透過朦朧的水霧看到了對方的臉。
“蘭……蘭華風!”
文質彬彬的說話語氣,戲謔溫柔的腔調,溫婉如玉的麵容,除了那個伴隨她五年的蘭華風還有誰?這張臉太熟悉了,從少年到青年的蛻變她都看在眼裏,並且蘭華風不知不覺中在她心中的位置早已無法用言語表達。
但是,蘭華風死了才對,她親眼看著他被火化成一堆骨灰.……
還有那個奇怪的封公子不是說過蘭華風死了嗎?
“答對了,雪兒真聰明,說了給你獎勵的。”笑容明朗的男人扣住雲姑娘後腦勺欺唇而上。
被對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的雲姑娘呼吸一滯,然後抬手就要打。
“額……”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死死攥住雲姑娘舉起的手腕,帶動的銀鈴發出清脆聲響,之前手腕被黑鬼掐骨折的手腕被男人這麽一抓,舊傷未好又加新傷,即便很好包紮過也依舊鑽心的疼。
無奈放開雲降雪的公子疼惜的輕吻雲姑娘的手腕:“很疼吧,我已經處理掉那個不長眼的雜碎了,開心點。”
處理掉了?黑鬼嗎?
蘭華風不是這個樣子,紈絝子弟雖然不著調,但至少還算通人性,而這個男人卻用溫情的聲音說出極其殘忍的話,莫名讓人害怕。
最重要的是,蘭華風即便再怎麽流氓,但對她一直處於禮貌保持距離的地步,而現在卻……
“三月十五號武林大會。”雲姑娘擦著嘴唇狠狠念叨。
“我知道,我會保護你,直到你拿到武林大會桂冠。”
“哼哼。”雲姑娘冷嘲著舉起被鎖著的手晃了晃,清脆的銀鈴聲好像在嘲諷著對方的承諾。
蘭公子用一根修長的手指挑起銀鏈,目光溫和卻暗漏寒光:“雪兒,我太清楚你了,如果我不這樣,那麽你在我身邊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天,隻有卸掉你的羽翼,剝奪你的爪牙,這樣你才能怪怪在我身邊,你身體狀況太差了,我不放心你在江湖上廝殺,沒有我的陪伴你也不會適應的對吧?”
“如果你是用這種方法讓我留下,我隻能和你說,算我雲降雪瞎眼看錯你了。”
雲姑娘終於恢複力氣掛回她專屬笑臉,但她挑起的一邊唇角卻顯得格外嘲諷,她稍微挪動自己的雙腿,讓自己盡可能與身後之人保持距離,之前對蘭華風的想念皆在這幾條銀鏈和聲音控製裏化為烏有,唯獨剩下的就是對自己看錯人的自責和嘲諷。
把雲姑娘一些小動作完全看在眼裏的蘭公子眼神越加寒冷,但每次與雲姑娘的注視總會變得溫情,無論雲降雪怎麽反抗,他隻要知道自己寵著她,捧著她就可以了。
在雲姑娘看不見的馬車外是五十多個騎著馬的紫衣侍從保駕護航,浩浩蕩蕩的派頭不亞於一個親王出城。
羅刹宮低雲閣裏,雲宮主把一把竹哨放進雲斐手裏。
“斐兒,你妹妹那邊傳來危訊,她那個不讓人省心的脾氣讓老夫操碎了心,你拿著哨子趕緊去看看她又惹什麽事了,那麽大的人了還總惹麻煩。”
“父親,武林大會結束後要把她帶回來嗎?”包裹嚴嚴實實的雲斐聲音從蒙麵白布裏麵透出來悶悶的,口氣裏帶著擔憂被他冷漠的腔調掩飾的極好。
“她不會回來,她說她要找到她母親才會回來認我這個父親,到底還是恨我認下了你,雪兒自幼武功天分極好又踏實,這個位置本就是給她的,可偏偏七年前被劉雋廢了底子,她恨,但那又怎樣,江湖中人本就是勝者為王,她一個奶娃子又能翻個什麽天?斐兒,你既然叫我一聲父親,就要好生保護她,就算她一輩子無法練就武功絕學,你也要把她給老夫照顧妥當!”
“是!”
雲斐雙手抱拳,聲音慷鏘有力,這聲承若究竟能撐到幾時誰也無法預計,但他會盡力去維護,若真有一天因為立場原因與雲降雪刀劍相向,殺了雲降雪後他必當自殺謝罪。
那個總是掛著虛偽笑容的女孩,身體單薄卻要在江湖巔峰立足,看似謙虛內斂的姑娘其實高傲嬌蠻到了極點,若是生到一般富貴人家,比當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的嬌寶貝,但如今隻能靠一些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去保護。
這是可悲還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