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冷。
就像寒冰包裹著骨肉一般寒冷刺骨,又像無數冰針刺穿身體的骨節,疼痛密密麻麻遍布全身,寒流霸占整個丹田,無法提起一絲內力驅趕寒冷,她覺得自己在打顫。
“不應該啊,寒潭屬陰,攝魂草屬陽,陰陽交合,應該無誤才對……”
朦朧中男人喃喃自語,好似蒼蠅般縈繞弄得她頭疼,但卻硬是無法醒來警告,雲降雪覺得自己大概真的命數已盡。
雪月抱著和下藥後便開始不斷打寒顫的雲姑娘,摸著她開始冰冷的手腳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身體向來不佳,三年前能活著已經難得,如今再受波折,到底是小姐命數不好,我們做下人的隻能守護其旁,不離不棄。”
“小丫頭片子倒是重情重義,不過她雲降雪若真要死,你我又有何法?這樣,若她大難不死,我便將修煉誅心決心得教授與她,省的她空頂著羅刹宮少宮主的位置卻半點作用也無,活該看著外人搶了她的位置。”
玄熠雙臂抱胸,瞳孔淡淡的顏色透漏著傲慢,風華無雙的容顏讓他有著足夠驕傲的資本,一頭銀白長發流淌著歲月光鉛,豔麗紅衣端的是旖旎流連。
看著雪月懷裏麵容慘白的雲姑娘,玄熠突然覺得不是那麽厭惡她了,麵容尚且稚嫩的女孩子整天混跡江湖,好好的身體被自己的心勁兒硬生生給折騰廢了,若不是生不逢時,這樣的女孩子應該在父母膝下歡樂成長,或者在夫婿身旁幸福一生,然而因為自小受蘭華風影響,估計這孩子連何為愛情何為友情都分不清楚。
天快亮了。
“玉峽關沒有那麽好過,東涯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除掉羅刹宮少宮主這麽大一個功勞,估計誰都想來分一杯羹,更何況還有一些所謂的正派人士等著把魔教之女除之後快。”
看似漫不經心的玄熠早早把他那把生鏽的破匕首握在掌心。
雪月當然懂這個道理,看著懷中小姐越發微弱的呼吸和逐漸變冷的身體,雪月幾乎把一口白牙咬碎,在人看不到的袖子裏常年握刀的手都在輕顫。
雲降雪不能出事,她是降雪樓裏所有人的精神支柱。
看著雪月故作剛強的臉,玄熠實在不忍心告訴她,如若天亮雲降雪沒有醒,那八成是沒希望了。
而且,雲降雪受傷之事還不能告訴他那個傻徒弟,不然傻徒弟絕對會不顧一切趕來,到時候壞了事後果不堪設想。
明山初頭,一縷陽光穿破幕夜,洋洋灑灑把金光鋪了一地,照亮清秀河山。
破廟門口剛剛暈起金光,雪月下意識去探懷中人的鼻息,正在這時,門口一陣躁動。
“這麽快。”玄熠往柱子上一靠,整個人看上去慵懶邪魅。
門口的暖光被堵了個嚴實,雪月眯著眼睛往外看,清一色穿著修身淺藍色長袍,背上背著長劍,赫然是靈劍山莊弟子打扮,帶頭的男人穿著土黃色褂子,腰上挎著一把銀色長劍,英氣的模樣正是剛入江湖的意氣風發。
“我乃靈劍山莊弟子劉桓,奉家師之命去魔教少主雲降雪項上人頭,拿命來!”
黃衣男子口氣正直,舉劍便要朝雪月刺去,然而還沒到雪月跟前便被一把鏽跡斑斑的匕首硬生生攔住。
“無知晚輩,看不到本大爺在這裏嗎?”玄熠把匕首緩緩移開,把劉桓逼開數米遠。
同門師兄弟看到劉桓竟然毫無反擊之力,又感到剛剛紅衣白發男人迸發出強大迫人威壓,不由暗暗抹汗。
“師兄,你沒事吧。”
“沒事。”劉桓麵如土色,一把推開扶住他的同門,雙目怒睜看向玩弄匕首的玄熠:“你是何人,為何要幫那魔教孽種?”
雪月聽到後四個字,寒眸瞬間殺氣迸發,揮手之間便是三根銀針飛出,貼著劉桓臉頰刺過,在劉桓未緩過神之際銀針已經鑲嵌入遠處門板,兒劉桓臉上多了三道細如絲線的紅痕。
“魔女,魔女……”
幾個年紀尚淺的小弟子頓時驚慌失措。
“警告你們,嘴巴給我放尊重點,不然接下來的暗器就不會偏斜了。”雪月戾氣大增,小姐生死未卜本就懊惱,現在多出幾個沒腦子的,簡直挑戰她冷靜的神經。
更讓她驚慌的是懷裏的身體已經完全沒有熱度了,僅剩下微薄的呼吸和緩頓的心跳好像隨時會消失,失血過多的女孩子原本白皙的皮膚此時簡直成了透明,甚至透漏著死亡的青灰。
“劉雋教出來的好弟子就隻是懂得在長輩麵前沒大沒小舉劍就砍嗎?”玄熠從衣袖裏抽出一條粉紅色手絹,細膩輕柔的擦拭著自己生鏽的匕首,溫情的眼神仿佛在注視自己的妻子。
即便玄熠動作慵懶但也不妨礙他口氣犀利,一番話下來劉桓已是麵臉通紅,但腦子一根筋的男人不懂虛與委蛇,表情一陣扭曲後大喊一聲:“眾弟子聽令,休要聽他們胡言,快些完成任務早些會雁山回合,殺!”
一群淺藍袍子著身的弟子聽令後紛紛拔出長劍,在雄渾壯闊的一聲“殺——”後蜂擁超廟內湧去。
雪月下意識就要起身去廝殺,然而剛有了個動作便被玄熠用匕首尖兒抵住:“小姑娘,今天算你走運,讓你看看誅心決的威力。”
回眸之間便是殺氣湧出,玄熠紅唇微起,從喉腔裏發出的皆是晦澀難懂的語言,頓時內力如滔滔江水一般乍起,紅色袍子張揚飛舞,優美絢麗的弧度讓砍人的正派弟子紛紛眯眼側目而視,玄熠顯然沒動真格,用內力催動誅心決威壓後便收斂了內力,然而僅在一瞬間,哀鴻四溢。
內力擴散飛馳而出把蜂擁而上的弟子們震飛數米之遠,一個個抱著胸口滿地打滾,甚至有人開始七竅流血,痛苦神色不忍直視,屍體堆裏翻滾的弟子們慘叫聲驚飛路過的鳥雀。
白發飄然而垂的男人好像費了多大力一樣往牆上一靠,眯著眼睛看僅存的劉桓:“小孩子不要鬧,乖乖回家安分守己有糖吃。”
麵色慘白的劉桓心驚肉跳指著玄熠:“你……你就是.……那個.……那個玄熠.……玄熠!”
同樣被那身後深厚驚人內力震懾到的還有雪月,剛剛她好像已經看到內力翻騰出扭曲的湧流,泛著淡淡紅色光芒,那是怎樣一種巔峰的內力才可以把無形之力化為有形?
太可怕了。
雪月目瞪口呆看著牆上靠著的懶散男人,這是玄熠嗎?傳說中江湖上唯一一個把誅心決練就巔峰的男人,江湖上無人能敵的歸隱高手,羅刹宮的叛逆,就連老宮主都放棄追捕的可怕魔頭。
“我留你一條命,回去告訴劉雋,咱們的恩怨遠遠沒有結束,雁山再會。”
言罷,玄熠猛然用眸子盯向手腳發軟的劉桓,黑色眸子竟然慢慢變淺,直到變成淺棕色,銳利的眸光宛若鋒刀。
牙齒開始打顫的劉桓果斷麻利兒滾遠,滿屋子靈劍山莊最低層弟子七竅流血,心髒爆裂而亡。
“殺雞用牛刀。”玄熠冷哼,眸子顏色正常後瞥向已經回歸冷靜的雪月:“本大爺可是為了讓你看誅心決的威力,長點心吧。”
“為何.……為何要我看?”雪月即便戰戰兢兢,卻也基本可以保持麵不改色。
玄熠挺看好這姑娘。
“雖然我答應教授你家小姐誅心決,但你家小姐根本沒辦法練誅心決,誅心決太陰,而雲降雪進過寒潭,如果她逞強要練,那絕對隻有死路一條,不過我看你倒是挺適合練誅心決,是個好苗子,你練好了也可以保護她。”
口氣頗為隨意的男人把匕首收好,看了看外麵刺眼的光芒微笑:“我不知道為什麽我那個傻徒弟喜歡這丫頭,但一點我敢肯定,這個天下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我那個傻徒弟愛的純粹,當然,是在這丫頭沒有做錯事的前提下。”
“什麽意……”
雪月剛想問玄熠賣什麽關子,然而僅僅是刹那間已不見男人蹤影,隻剩下一道亮麗紅色和飄逸白色。
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這是意外嗎?
“咳咳.……”
懷中雲姑娘突然悶悶咳嗽,一絲血跡從她慘白唇角溢出,雪月頓時欣喜若狂,然而麵兒上依舊冷淡,但炙熱的目光暴露她內心的歡喜,她緊緊抱住雲姑娘:“小姐,小姐。”
覺得自己好像被馬車碾壓過一樣的雲姑娘強行撐開眼皮,刺眼光芒讓她眼前發黑,胸前疼痛難忍,好像有千萬螞蟻在噬咬,雲降雪下意識抬手去抓,然而卻無能為力,手腳好像墜著千斤墜,根本使不上力。
驚嚇過度忘記給雲降雪包紮的雪月幾乎要自責到死,忙不迭撕下自己一群給雲姑娘包裹傷口,最值得欣慰的是大概是攝魂草的功效,雲降雪胸口傷口竟然止血,隻是翻出的血肉觸目驚心,在紅色一群的映襯下帶著血腥殘酷之美。
“看來我們必須盡快離開玉峽關,在這裏帶得越久越危險,小姐,你在這裏休息,我去顧馬車順便抓些藥。”
雪月不會勸雲降雪回降雪樓,她太清楚雲姑娘的脾氣,個性倔強要強的她在這種原則上幾乎沒有任何回旋餘地,雲姑娘虛偽做作,但同時又愛鑽牛角尖。
矛盾的脾氣卻是出奇的和諧,懂得伸張,懂得取舍,懂得堅持,雲姑娘就是這樣征服了降雪樓所有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