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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異客

  降雪時節需望雪,莫待雪融空成殤。


  降雪樓門旁柱上提著朱底金字對聯,鐵畫銀鉤的字跡出自一人之手。


  雲姑娘有一本冊子,上麵寫滿了這副對聯,閑暇之時拿出看看,仿佛是那謙謙公子搖著折扇在麵前溫聲細語。


  蘭華風是個紈絝子弟,風流倜儻,不務正業,但偏愛在雲降雪麵前擺出一副癡情模樣,偶爾用那折扇挑起年紀尚小的雲姑娘驕傲的下巴調笑:“待君金榜題名,十裏紅妝,八抬大轎,請你不去?”


  矜貴愛嬌的雲大小姐不屑撥開折扇,冷眼相對:“莫說我那青絲係馬尾,黃金絡馬頭的夫婿,你可及得上那驕橫使君?”


  四年相伴,朝暮相隨,她不曾把目光多留在身邊青年身上一分,專注於討好父親的小姑娘把對方的關愛棄擲邐迤,一旦失去,便知其珍貴斐然,自後則痛不欲生,肝腸寸斷。


  何苦。


  合上破舊的冊子,不知不覺間已紅了眼眶。


  自認為情感冷淡的雲姑娘故作冷漠,把冊子珍而重之放回書架,失魂落魄走出書房正好看到走廊對邊談笑風生的男女,雪月難得一笑,微微上揚的唇角顯得那麽幸福,而下弦月不知在說些什麽,一張書生意氣的臉變得格外生機。


  他們的愛情不會有結果,雲姑娘微笑冷眼旁觀,她放任他們相愛,讓他們隨心發展,還有時間就不要彼此折磨,最後的結局到來之前還有幸福的生活。莫要像自己,如果知道蘭哥哥會離自己而去,那便好好珍惜蘭哥哥守著她的時光。


  雪月是鬼醫九手的得意女弟子,鬼醫性格詭譎,又怎麽會讓自己的弟子由著自己性子來,輕客才是雪月最後的歸宿,哪怕他們的結合並不幸福。


  這世間縱有千般萬般求不得,爭分奪秒取得快樂再真實不過。


  轉身離開的雲姑娘眼底滿是抹不開的冷光,順著長廊走到後院,種滿桃花樹的院落也懸掛著一個空匾額,風花用一根精致小巧的銀針輕巧的刮著桃花骨朵上的露珠,用一個琉璃瓶子裝著,沏茶的味道總是極好。


  “風花。”雲姑娘輕聲喚她。


  “小姐!百寶的事情小姐想好對策了嗎?”風花收起瓶子,一張秀氣的臉淨是擔心。


  風花為人雖說有些驕橫任性,但待百寶總是很好,不管百寶天賦如何,在她眼裏,百寶就像自己兒子或是弟弟,僅僅是個孩子而已。


  桃花樹下石桌微冷,雲姑娘不顧自己身體是否受得住寒氣便坐上,笑容淡淡的臉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哀。


  “降雪樓做事向來知分寸,但這次怕是由不得我了。”雲姑娘把石桌上的寒露一個一個戳破,雲姑娘如今不過是個未滿雙十的姑娘,撐起整個降雪樓本就吃力,如今還與東涯狹路相逢。


  若是一般事情,耍渾打科隻要達成目的便成,而現在,若降雪樓俯首稱臣,別說她降雪樓以後江湖威望如何,單是羅刹宮也會因此受到威脅,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在父親麵前顯露出一絲怯懦。


  她從建立降雪樓的一刻便是要讓父親對她另眼相看,所以絕對不能讓降雪樓成為江湖上的笑話。


  風花看出自家小姐臉上難得的落寞,也猜出這次小姐找自己的原因。


  “小姐,您有什麽安排盡管說便是,風花雖然不會武功,但風花懂得暗器保護,三年前多虧小姐好心救下我和雪月,風花已經很是感激,風花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無論要做什麽您自管吩咐。”


  雲姑娘微笑的臉漸漸嚴肅,招手讓對方附耳過來。


  春風吹動整個桃花院,嬌弱枝椏順風搖曳,石桌前的兩個姑娘低頭細語,溫和暖風蕩漾不散。


  “咚——咚——咚——”


  月繁鍾響了。


  雲姑娘抬頭,雙眸皆是一片淡然。


  姑娘身著白褂,黑發高盤,流蘇微蕩,慧目盼兮,嫣然一笑,赫然生輝。


  會客大堂裏茶水灑了一地,雲姑娘踩著繡鞋出來時剛好看到柒靈龍手忙腳亂的收拾,柒靈龍為人心細穩妥,怎麽會做出如此失禮之事?

  “雲樓主大駕,可算給盼出來了。”


  挑著眉梢的女子紫衣襲地,豔紅唇瓣譏諷而笑,花俏的大眼被濃妝覆蓋更顯魅惑。


  “白溪姑娘?真是稀客!”


  雲姑娘也大吃一驚,遠在京都的白溪怎麽到了洛城?難怪柒靈龍會驚嚇,隻怪她倆的臉太相似,僅是一個薄妝微點,一個濃妝豔抹。


  “說吧,白溪姑娘想做什麽生意。”雲姑娘暗地揮手讓柒靈龍退下,一麵微笑著請尊貴的客人就坐商談,她降雪樓的規矩,隻要是誠心做生意,那就是降雪樓貴客,無論兩人之間多少隔閡,永遠利益至上。


  然而白溪並沒有和雲姑娘慢慢商談的意思,一張冷漠刻薄的臉時時刻刻擺著厭惡嫌棄,甚至不願意多碰降雪樓一樣東西。


  “一樁簡單的生意,隻要雲樓主願意去我公子那裏作客,我們便給你你想要的那個東西。”


  “聽起來不錯,是個對我很有利的買賣,可是……”雲樓主唇角上揚,雙目彎彎:“你所說的作客總有期限吧?”


  文字陷阱還敢跟她玩?

  白溪對雲姑娘的小心翼翼嗤之以鼻:“也就說幾句話罷了,樓主難不成還想住些日子?”


  “成,什麽時候?”雲姑娘‘良好的自我修養’讓她依舊保持麵兒上得體的微笑,但心底幾乎把白溪罵的娘都不認得。


  “現在,馬車就在外麵。”白溪麵色不善扭頭就走。


  “小,小姐,她是誰?怎麽麵相與您如此相似?”柒靈龍收拾好一地碎渣湊到雲樓主跟前,一雙姑娘似得水靈大眼直直的瞅著離去的苗條身影。


  雲姑娘把玩著桌上玉雕飾品,笑意盈盈,低聲呢喃:“世間萬物皆有因果,僅僅是缺一個答案罷了。”


  起身往外走的雲姑娘還不忘回頭吩咐:“去通知下朝奉一聲,把地毯換了。”


  剛剛的茶水弄濕了地毯,雲姑娘暗暗記在賬上。


  白溪站在馬車外等著,一群紫衣家仆守著一台垂紗的藤編小轎。


  雲姑娘微微蹙眉,為什麽偏偏是紫色。


  “怎麽,堂堂降雪樓樓主連一台轎子都不敢上?還是說,樓主認為這轎子有危險?”白溪笑得妖異,風情萬種的眸子溢滿了不屑嘲諷。


  雲姑娘不動聲色上了轎。


  “切~”冷笑出聲的白溪也上了轎,放下垂簾的一刻依稀可以看到女子豔紅的唇勾起淒涼的笑意。


  這些紫衣家仆腳程極快,匆然而過的速度隻能留給路人一個模糊的身影,雲姑娘即便不撩開垂紗也能感受到其速之快,對方並不想讓她記下路程。


  關於這點雲姑娘倒是很釋然,她本身就是個大路癡,小時候身邊有下人引路,稍微大些有蘭華風陪伴,幾乎不怎麽獨行的大小姐幾乎失去認路功能。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光好像黯淡下來,雲姑娘隨手一撩垂簾,路兩邊的靜物讓她笑容僵硬,無邊無際的竹子翠綠晃眼,竹子上掛著紅色琉璃燈籠,腳下是鵝卵石鋪成的阡陌小徑,這個地方她見過,在蘭華風的畫上。


  紅綠刺目,小徑冷幽,寒氣飄浮的竹林森冷陰暗,雲姑娘發現,白溪所在的轎子已經不見了,隻有八個紫衣家譜抬著她一人飛快穿梭在望不見盡頭的竹林裏。


  越往裏走越冷,雲姑娘已經有些哆嗦了,然而正在雲姑娘準備翻出轎子時,一絲若有若無的琴聲悠然而來,時而低聲泣訴,時而展翅翱翔,時而歡歌笑語,時而嬌嗔相向,包含情感的琴音熟悉悠揚,好似一隻溫柔的手撫摸情人的臉頰,用古琴獨特的大氣磅礴訴說自己的愛恨情癡。


  最後轎子停了。


  紫衣家仆瞬間消失在竹林深處,四周寂靜隻剩琴音的竹林蕭颯婆娑,雲姑娘款步下轎,加下光滑濕潤的鵝卵石小徑通往琴聲清晰的地方,一身修長貼身白褂子的雲姑娘站在小徑上顯得格外亭亭玉立,傲慢脫俗。


  邁開穩妥的步子,潔白的繡蝶錦鞋一步一步踩在晶瑩剔透的鵝卵石上,寒露過重打濕了雲姑娘微薄的衣衫,鬢角垂下及肩的短發顯得調皮溫婉,消瘦的嬌蠻小姐退去光芒,隻剩下溫潤恬靜,終於麵前豁然開朗。


  雲姑娘看到眼前一幕的瞬間心髒猛地一揪,唇瓣不由輕顫,雙手緊緊握住,轉瞬之間便已濕了眼眶。


  竹林中央破開一塊空曠的地方建起了簷牙微挑的八角亭,每一麵垂著薄如蟬翼的冰紗,亭子裏端坐的人正在傾身弄琴,那餘音嫋嫋,不絕於耳的琴聲自此而來。


  雲姑娘透過薄薄的垂紗看著亭內人影綽綽,腳下卻是施了妖術一般不能動彈,千言萬語哽咽在喉頭,無言薄淚在眼眶中打轉。


  這是真的還是虛假?……

  “蘭華風,我要過生辰了,你準備送我什麽禮物?”驕傲如孔雀一般的小姐高揚著脖頸,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我的大小姐想要什麽我就送什麽。”翩翩佳公子晃著折扇,白淨如玉的容顏笑意融融,幾乎要把目光中所有的寵愛全部奉給她一人。


  “我要.……我要一個沒人能找得到的地方,最好那裏很涼快,省的我要去找冰塊,那裏隻能是我一個人的,任何人不可以去,不然就要死在那裏。”小姐一邊攪合著一旁用來驅寒的冰塊,一邊天馬行空的相像。


  玉麵公子一合折扇,隨手取了宣紙油墨,揮毫畫了一片竹林,竹林裏亭子八麵垂紗,好奇的小姐湊過去看,看來看去小姐指出一根手指:“給我把竹子上掛了紅燈籠。”


  “為何?”公子不解。


  “掛著紅燈籠就好像一直在過年,過年父親就會一直陪著我,我就不會孤單了。”小姐秀氣的小臉,滿是憧憬,天真的雙眸閃著青春盎然的光芒。


  公子笑談:“不是說不讓人進嗎?”


  “我父親除外,恩.……你也除外好了。”小姐笑著仰頭,歡快的笑臉洋溢著無憂無慮的幸福。


  那時候,真的很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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