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險峻,峭壁岩石,白雪皚皚,一望無邊。
寒風淒切中年幼的小女孩裹著厚重披風舉步艱難行走在陡峭覆雪的山路上,零星冰渣把她薄如蟬翼的黑色睫毛凍上一層白霜,她眯著雙眼緊抱雙臂,小巧的身軀幾度被呼嘯寒風掀倒在地。
山崖高處遍地白色花朵,冰天雪地裏的花瓣嬌嫩高潔,小女孩抬頭艱難睜開眼去看,呼嘯翻騰的冰雪朦朧了視線,但她仍然看到了高處清香依然的白色花朵。
“雪蓮。”女孩虛弱的聲音雀躍不已,幾乎拚勁全力加快進程。
風聲愈大,小女孩大紅猩猩氈披風幾乎被帶走,眉眼花俏的女孩此時麵如蠟色,嘴唇青紫,唯有一雙堅毅的雙眸亮如星子,她一步一頓但絕不停止,幾次被雪渣打翻在地,小小的身體全部陷進雪中,但又幾次掙紮爬起。
終於到達山崖高處之時女孩幾乎冰涼到窒息,無邊無際的雪白中唯有她一點紅的發涼,紅的耀眼,宛若女子雪肌上一點朱砂。
女孩伸出僵硬的手去采摘花朵,可是卻無法握緊花徑,顫顫巍巍,抖抖擻擻,急的小女孩幾乎要淚灑當場。
正在此時,山腳傳來轟鳴震耳之聲,放眼望去,竟然是雪崩。
雪浪如排山倒海之勢呼嘯而來,小女孩驚嚇趴在雪地裏,大紅色兜帽被吹開,烏黑的兩個發髻被激烈寒風吹開,零零亂亂狼狽可憐。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失去意識的小女孩顫抖著身體,僵硬麻木的身體動彈不能,眼前就是綻放華麗的白色花朵,清香飄然,寒風淩厲中傲然矗立.……
“姑娘,姑娘醒醒。”
帶著銀色麵具的男人輕柔喚著當草堆上瑟瑟發抖的雲姑娘,然而麵色潮紅額角虛汗的雲姑娘縮成一團哆嗦顫抖,紅豔的唇抖擻著輕聲呢喃。
男人俯下身體,聽清姑娘口中呢喃的竟是:“冷……冷.……”
戴著麵具的男人看不到他的麵容,但他周遭溫潤知禮的氣質宛若天成,他伸出兩根手指放在姑娘濕潤的額頭上,指腹傳來燙人的熱度,男人收回手指又替姑娘把脈,然後男人好似很震驚似得盯著雲姑娘。
一旁的火堆燃燒著溫暖的火苗,旁邊的拉著馬車的黝黑駿馬好像守護主人的好士兵半步不離,隻是焦躁的打著鼾。
坐在高高的樹枝上的千麵蕩著腿,用檀木扇子輕輕扇著:“封公子,這可是個英雄救美的好時機,千萬別錯過了。”
午夜的森林即便初春依舊寒冷,這個愛逞強的丫頭也不睡在馬車裏,封十三把草堆上發抖的雲姑娘抱起來放入馬車,馬車裏有厚實的棉被和小巧精致的暖手爐,爐子裏還有放好的果木炭,封十三幫她包好被子點燃爐子便準備離開。
“呦呦呦,就這麽走了?你是怕她認出你?還是怕她與你如同陌路?”千麵唯恐天下不亂的調笑,看著樹下的男人身形稍頓,千麵覺得自己說中了於是嗤嗤而笑。
“時機未到,見了反而不好。”封十三撫摸撫摸打鼾的黑馬,也不扭頭去和千麵打招呼,獨自一人走到不遠處便入了林子,尋到一棵分叉大樹輕功上樹休息,躺在樹杈上的封十三麵具下一雙溫情脈脈的眼一直注視著樹下不遠處的馬車。
就這麽遠遠守護就行,沒有再多危害,沒有再多悲傷。
好好保持距離就能安全一如往昔。
千麵冷笑,往下一看覺得自己作死的坐的有些高,收了扇子便小心翼翼往下滑。
“啊——”
狠狠墜落在地的千麵慘叫一聲,摔得七仰八叉的千麵揉著屁股站起來,看到遠處樹上的封十三便立刻恢複一張涼薄的臉,故作鎮定的扭著腰離開。
天際稀薄的陽光緩緩衝破黑暗夜幕,一夜清寒卻被這一絲陽光晃的暖意盎然。
雲姑娘感覺自己周身軟綿綿的,她依稀記得昨晚燒火烤了幹糧,吃完本想躺在地上想想最近在伯虞侯府的事,然後想著想著就.……
“呃……”
睜開惺忪的雙眼,神色疲倦的雲姑娘緩緩恢複神智,身體下麵軟綿綿,身上也蓋著柔軟的棉被,馬車車壁上掛著已經停止燃燒的火爐,她揉著眉心坐起身體,她這是在馬車裏睡的啊?
不雅地打了個哈欠,雲姑娘活動活動周身,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就連丹田渾濁壓抑的感覺都不見了,就好像回到她曾經武功全盛時期一樣。
她昨晚是在馬車裏睡的嗎?大概吧,不然怎麽會醒在馬車裏!
雲姑娘披上一件披風下了馬車,清晨森林還有微薄的霧氣,清爽清新的空氣讓人通體舒暢,雲姑娘大口呼吸,簡直舒服極了。
昨晚她夢見自己小時候為父親尋找雪蓮時的痛苦經曆,那可不是什麽美好的記憶,為什麽好端端會夢到?雲斐說她父親病了,她該相信嗎?
自從雲姑娘跳下馬車開始,遠處樹上的封十三便睜開雙眼開始注視,看著重新活蹦亂跳的雲姑娘,麵具下的唇微微勾起。
隻見雲姑娘坐上馬車和馬匹說了幾句話便揮舞馬韁,封十三輕巧從樹上飛落地麵,眼神溫柔的注視著馬車漸行漸遠,然後運功輕巧靈活在後麵悄悄跟著。
回洛城必經之地有個叫趙莊的小鎮,到正午剛好進了趙莊,雲姑娘從來不是個好節儉的小姑娘,吃了一天幹糧她早就想吐,趙莊酒肆雖然嘈雜,但飯菜終究比幹糧好很多,所以中午一到雲姑娘迫不及待把馬車停放在酒肆後院,叫喊著老板把最好的酒菜上了。
小店兒沒有所謂的雅間,尋了塊看上去還算幹淨的桌子坐下來,滿店吆喝的小二哥又端酒又上菜好不利索,看的雲姑娘笑彎了一雙眉眼。
“姑娘,小店酒薄,您可千萬別嫌棄。”笑臉相迎的小二哥把陶泥酒罐放在桌子上,還附送一小碟兒花生米。
雲姑娘笑眯眯的臉蕩漾著甜蜜的兩個小梨渦,花俏的雙眸格外好看,她摸出一兩碎銀放在小二哥端著的木盤子裏:“讓廚房麻利兒著點兒,姑娘我趕時間。”
收了銀兩的小二哥更是笑得歡,吆喝一聲:“得嘞,您瞧好吧!”
然後小跑到後廚笑著呼喊:“大師傅您買些力氣,有個姑娘賞了銀子嘞!”
“成!”
廚房噪雜裏傳出男人憨厚爽朗的應答聲。
鄉野土酒總是甘冽強勁,比起達官貴人喜愛的果酒要過癮,雲姑娘酒癮很大,小時候是為了避免江湖上喝酒一杯就倒被父親強製聯係喝酒,長大了借酒消愁反而多了起來,但不管怎樣,酒水這玩意兒總是少不得的。
實實在在滿上粗糲瓷碗,溢出的酒水把桌子打濕,濃鬱酒香飄然而出。
豪爽一口悶了滿滿一碗烈酒,雲姑娘也不顧什麽女孩子家的矜持,用手背蹭去嘴角酒孜,拿了一雙筷子開始夾花生米。
“武林大會在即,聽說失蹤三年的回鋒九玥箭出世,還成了這次大會勝利者獎品。”
“那誅心訣不是也丟失了嗎?昨個兒我去落霞山的時候,偷聽見有人說羅刹宮的誅心訣年底不見了,隻是一直隱瞞。”
“我也聽說了,嘿嘿,這三件秘寶一旦落入一人之手,那江湖又將血雨腥風,不過刃血琉璃弓東涯看的緊,難不成這誅心訣……”
身後一張桌子幾個大男人談天論地,嚼花生嚼的津津有味的雲姑娘笑著豎起耳朵聽,但那幾個男人也隻是雲裏霧裏,一點有用線索也竊取不到,雲姑娘隻當聽笑話。
不過回鋒九玥箭變成武林大會獎品之事的消息還挺有價值。
“姑娘,您的菜來了~”小二哥托著大木盤子吆喝著到雲姑娘桌前。
一盤盤做法簡單,賣相精致的菜品被擺上桌子,香氣四溢,令人食指大動。
正在雲姑娘準備動筷子之時聽到酒肆門口的動靜。
“滾滾滾,你個臭乞丐,別他娘的惹老子晦氣。”
“大爺,您賞個饅頭就成,大爺求求您了~”
“滾你娘的,老子賞你,誰他娘賞老子?”
雲姑娘把一塊麻婆豆腐放嘴裏,笑著看門口的鬧劇,最後乞丐被進門的華衣男子一腳踹開,屋裏吃飯的人沒人敢出頭,站在一旁的小二哥小聲念叨一句:“這惡霸又來了,真倒黴。”
說著,小二哥笑臉迎了上去:“趙老板,上麵雅間請~”
那趙老板顯然不吃這套,嫌惡的揮揮手滿屋子亂看,雲姑娘發現屋子裏食客都低著頭,正當她準備‘入鄉隨俗’也低下頭時,那個滿嘴髒話的趙老板竟然坐到她的桌子對麵。
“喲,這怎麽有個小妹妹啊,看著生得很,不是咱這莊兒的吧?”趙老板腆著一張豬頭臉惡心巴拉的笑著,還伸出手往雲姑娘臉上摸。
雲姑娘笑彎了眉眼:“是啊,我新來的。”
“趙老板,趙老板,她就是一過路的客人,您看能不能.……”收了銀兩恩惠的小二哥好心上來幫勸。
“滾,沒你事兒。”趙老板輕輕一推,那年輕的小二哥竟然輕而易舉被推翻在地。
雲姑娘夾了一塊紅燒魚放進嘴巴,紅嘟嘟的唇故意咀嚼刻意,顯得格外誘人,她大略打量對方,然後笑容加深,還沒等得及對方再有動作,雲姑娘便先發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