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他又頓了頓，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本來以為，我的靈術已經夠強大了，能夠保護你和小玨，隻是我卻還是無能為力，包括阿婆的死，你的再次癱瘓還有小玨出事。主上，你說，為什麽我無論再怎麽努力，也不能守護我身邊的人？”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隻是心越發地疼了起來，我從來不知道小鬱是這樣想的，他是如此地自責。
他轉身含笑地望著我，這是許久不曾見過的笑，卻讓我難受，他突然跪下，從腰間抽出玄劍，將手中的玄劍舉高，光線下，玄劍散著淡藍色的劍氣，高貴古樸，我知道這是阿婆給小鬱的佩劍，也是九炎的夫君，雀族的君上的佩劍。
他留戀地望了望，極慢地將玄劍扔向空中，低聲念了一個口訣，玄劍懸掛在空中，微微顫抖，劍鳴聲陣陣，像是不舍，卻無可奈何的吟唱。
他垂下手，抬頭望著我，眼裏深邃如夜空：“九炎，第一次大膽地看你，我就陷入萬劫不複，你永遠不知道，記憶中的竹屋裏那一抹淺淡的紅色對我來說是有多麽的渴望，還有遙不可及。”
我呆呆地看著小鬱，這是他第一次叫我九炎，這般婉轉纏綿，似是千年等候落下的吟唱，從久遠的時光裏穿梭而來，響徹耳際。
他淡淡地笑開，如水波紋：“終於叫了出來了，九炎，九炎，小九……”
他像是一個孩童發現了什麽新奇的物件一般，全神貫注，淺淺地念著我的名字，一下一下敲著我的心扉，良久，他站了起來，望著我：“阿九，你可知道我沒到阿娘阿爹祭日的時候都會去祭拜嗎？阿九，你可知道我每天夜裏都要在你的房前站兩個小時，隻是站著，卻什麽話都沒有說嗎？阿九，你可知道我多想看到紅線拉著你來抓我和曲婉的奸嗎……阿九，這些你都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我從來不知道。
他用手捂著眼：“若我喜歡的曲婉該多好？她每年都會幫我買紙錢和香，她每天夜裏都會給我準備暖身的湯藥，雖然我不需要，她知道我在利用她讓你嫉妒，卻從來沒有埋怨……阿九，你說，為什麽我喜歡的不是曲婉？”
我顫抖地蹲下身子，伸手捂著自己的嘴，為什麽這些我都不知道，原來，我是這般地沒有在意小鬱嗎？
良久，他放下手，深深地望著我：“阿九，你愛慕他，可是你連他的身份都不知道……”
小鬱轉身便離開，光影中，似是滿山花海盡謝，我想伸出手去抓小鬱，但是卻還是沒有伸出去，總覺得若是我伸出手了，一切的問題會越來越不好，不安地情緒蔓延開來。眼前忽然一黑，我已經被靳逸用手遮住眼，轉了身子。
暖暖地懷抱擁著我，整個身子都被他鎖住，像是要融入骨血裏一般，良久聽到他輕聲說：“啊不，你那樣看他，讓我好生害怕。”
我張了張口，卻是發不出聲音，久久才哽咽出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這樣。我以為他不是喜歡我的，我不知道……”
他輕聲歎息：“啊不……”
我閉上眼，似是看到那片竹林，那片一直翠綠著的生機勃勃的竹林，清風穿堂而過，吹得綠葉簌簌作響。綠色蔓延開來，織成一幅簾幕，簾幕的下方，跪著一個人兒。偌大的竹林中小小的身軀，卻一直筆直挺拔，不曾彎過。
四周是那麽安靜，隻聽得馬馬蹄不時踏著腳下泥土的聲音，還有甩頭的嘶鳴，像是過了一輩子這麽久，我才緩緩地從靳逸的懷中抬起頭來，望著眼前的人，這個人，是我戀慕著的人，他現在在我的身邊，他知道我的難過，所以他也這般難過。
我伸手摸上靳逸的臉頰輕聲道：“你不是說要去打戰嗎？怎麽來了？”
十日約之後，靳逸突然和我說，他要上戰場了。其然，九州大陸分為四族，卻有許多零星的附屬的小部落，小國家，他們大興戰事，不停地吞並與被吞並。我初聽到靳逸他說要上戰場，私下就以為他是某個小國的將軍。
他點頭：“是的，所以我來再看看你，啊不。”
他這般望著我，眼裏暗含著我不懂地情緒，卻讓我越發地害怕起來。我知道戰爭一旦打響開來，就是遲日曠久，歸期不定，也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隻是我知道他的靈術的強大，我雖然擔心，但是卻不覺得他會真的出事。
而現在，他突然這般望著我，讓我越發地不安起來，擔憂地問道：“你是不是會出事？我能幫你嗎？”
我太過害怕了。他撫摸著我的頭，淡笑道：“傻丫頭，我能出什麽事？隻是，突然想你了。你因為我而傷害了玄鬱，我卻不能留下來陪著你，啊不，你會怪我嗎？”
我搖搖頭：“我知道這是你的責任，我也有我自己的責任，這件事，錯的人隻有我。是我沒有注意過小鬱的想法，才會這樣的。”
心裏還是隱隱的鈍痛，但是我不能讓他知道，他是要上戰場的，我不能讓他分心記掛著我。
他揉了揉容我的發，拉著我坐到馬背上，馬兄稍稍躁動，卻在他的控製下安靜下來，他低頭笑著望著我：“啊不，你不曾騎過馬吧？”
我點頭，小心地窩在他的懷中，他忽而一笑，雙腳夾著馬腹，伸手拍著馬屁股，馬兄就突然往前跑去，我被馬兄嚇了一次，越是害怕，隻能緊緊地拉著他的衣襟。
跑得久了，才慢慢地放鬆下來，迎麵吹來的風，讓我稍稍舒心。回到原地，我俯身輕輕地貼著馬背，這裏我能聽到血液跳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