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往回走,路上的風景也是初時的樣子,現在看著卻比剛來的時候難看,那花就像是被人踩過一樣,拉拉踏踏地,上麵還滿滿的灰塵,那野草定是沒有人修剪過,都有半人這麽高,走得我腿都酸了。
正埋怨著,一不留神,腳不知被什麽東西絆著了,直直地摔在了地上,臉上全都沾了灰塵。回頭一看,竟是不知誰上山砍柴火把草繩落在了路中間,心中越發委屈起來。
“死小鬱,臭小鬱,害我摔倒。”拿了根木棍使勁地戳著地上的草繩,我大聲地罵道。
突然眼前地上一片的陰影,抬頭一看,竟是剛才欺負曲婉姐姐的那些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鼻青臉腫的。
那個時候我雖然覺得自己很老成,但卻還是一個十歲的小娃娃,麵對這些被人打成豬頭的大漢,卻是沒有一點的害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都是大豬頭,狗熊身,豬頭臉。”
其中有一個大漢笑嘻嘻地望著我,說:“是是是,我們是豬頭,等下就讓你嚐嚐豬頭的厲害。”
他們越來越接近我,臉上是我看不懂的欲望,我才意識到害怕,一怕之下,竟忘記了自己還懂得靈術,隻知道一個勁地後退,腿卻是發軟的,連連打顫,才剛退了一步,就一軟又坐到了地上。
我說:“你……你們……想幹嗎?我……我叫人了……”
這是第一次我覺得這樣的無助和委屈,從小到大,村裏的人見了我都是遠遠地就疾步跑了過來,跪在我的麵前,恭敬地給我行禮,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用這樣的目光望著我。
又想到,明明是小鬱帶著我出來的,小鬱明明是我的夫君,這個時候卻沒有在自己的身邊,而他懷中保護的人也不是自己。
委屈與害怕攪合在一起,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卻沒有眼淚,隻是幹吼,還不停地打嗝:“你……嗝……你們……給我……嗝……滾開……啊……”
那個大漢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雙手在胸前混亂擦了擦道:“你莫要害怕,等下就有的你開心快活的。小娃娃皮膚真嫩,哥幾個好久沒有遇到長得這麽嫩的人了。”
說著那個大漢就要伸出手摸上我的臉頰,我閉著眼睛大聲叫道:“嗝……走開……走開……小鬱……嗚嗚,嗝……靳逸……靳逸……”
耳邊突然響起幾聲重物落地的悶響聲和一些個哀嚎聲,接而便是熟悉的溫潤的聲音,鼻尖一陣清香。他說:“叫我做什麽?才不見又想我了不曾。”
我一愣,慢慢地睜開眼睛,張嘴想說些什麽,一股氣突然重腹部竄了上來,梗在喉嚨中,張嘴就隻有“啊……啊……”的聲音。
他說:“怎麽?不會說話了?”
我揮舞著手想要表達心中所想,卻是剛才那股氣突然冒到了喉嚨中,大大張著的嘴巴便是這樣一聲:“嗝……額……唔……”
聲音響亮綿長,調子委婉悠長,這下輪到靳逸臉色一愣,剛剛還是風流的少年模樣,此時麵色一僵,詭異地可笑。
我急忙捂住自己的臉頰,心裏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腦袋一陣輕柔的觸摸,他朗聲大笑:“阿不,你你……真是個活寶……這個嗝打得……驚天動地……”
他這樣一說,我的臉頰卻是更加地紅了,偷偷地張開手指,通過手指縫偷偷地望去,他正站在麵前,陽光輕柔地在他的身上打著旋兒,玉冠墨發,還有腰間的一隻泛著油光的玉簫。他伸手捂著自己的眼角,朗朗地笑著。
怦然地,覺得一股清流從腳尖竄到腦門,然後滾燙了臉頰,又急衝衝地湧向心間,撲通撲通,又化作熱流湧向四肢百骸,讓手間出了一層汗漬。
我單隻手捂著自己的嘴巴,單隻手捂著自己的胸膛,深怕胸腔中的那團軟綿綿熱乎乎的東西從嘴裏像打嗝那樣跳了出來。
他大笑完畢,柔聲說:“阿不,你真是個傻丫頭。”眼中有我讀不懂的惆悵。
我抬頭望著他,滿眼的不解,很想開口同他說我不是傻丫頭,然而為了護住胸腔中的那團軟綿綿熱乎乎的東西,最後還是沒有將手放下來,隻是一個勁地擠眉弄眼,想要表達我不是傻丫頭。
不料麵前的人竟是什麽都不懂,他說:“阿不,你剛打了嗝,怎麽現在又眼睛抽了。”
他這樣沒有情趣的話,就像是一盆冷水從頭至腳地將我澆了個透,這下,胸腔中那團軟綿綿熱乎乎的東西也不跳得那麽快了,嗝也不打了。背著臉不看他。
他笑道:“丫頭,怎麽又惱火了不曾?”
我從腦袋背對著他變成整個身子背對著他。
他在身後道:“哎,好吧,本來打算帶某人去逛廟會的,某人不去,那就算了。”
一聽廟會,我覺得我的眼睛都亮了,在很小的時候,姆媽還在的時候,我就聽姆媽說或廟會,因為身份的關係,我是從來不曾去過廟會的。
所以,每次聽到姆媽回來說廟會上有多少多少人,又怎麽怎麽的擁擠,而後又是有多少好吃的,我就天天盼著能去廟會。有一次我央求著姆媽帶我去,阿婆就會拉著我到房間,在我麵前丟一本《靜心》,同我說:“安,你是不一樣的,廟會,你不能去。”之後便是做夢我都沒夢過能去廟會。
我想到這一層又泄了氣說:“你騙我,我這樣子去,他們肯定全都躲了起來。”
他說:“你放心,我有辦法。廟會上有很多外來的人,你隻要將你額上的寶石和你指間的玉戒取下,然後帶上麵紗,就不會有人發現了。”
我一聽,滿是欣喜,拉著靳逸的手就央求道:“快點,快點,我要去。”
他笑道:“好,看把你高興的。”
就等他這句好了,聽到我便拉著他往山下跑去,剛剛有些軟的腿,竟是奇跡般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