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揭幕（下）
「不久之後，母親懷下了我……但好景不長，母親的存在被那個人的……正妻發現了。」
由於靠在尤利亞的身上，華姬的聲音顯得有些悶悶的。
「因為那個人和母親都是名門……這件事情被揭發之後，母親所屬的九鬼家就乾脆利落地把她排擠了出去。」
把這種事情全盤告訴給自己這樣的局外人，真的好嗎……
但此刻尤利亞卻又無法阻止輕聲細語地敘說著家世的華姬，只得暫時任由這種狀況發展下去。
「我後來才知道，是那個人的正妻使了下流的手段……母親在生下我之後，生活條件幾乎是每況愈下。但……那時候的我還太小。幾年之後，她就離開了……」
「華姬姐姐大——」
「沒關係的。尤利亞小姐是特別的人，所以，我有必要把原委從頭到尾地好好對你講清楚。這些都已經是陳年舊事了。」
尤利亞只得沉默下來。雖然對這種事有著好奇心，可是聽起來畢竟還是會不太好受。尤其是當華姬用如此軟弱的態度敘說著這種事情的時候。
「——在母親死後，那個人幾乎立刻就察覺到了異常，接著他就和他的正妻離婚了。從那以後，他每個月都會給我寄來生活費。雖然當時我還只有幾歲……但已經有些懂事了。碰到一些必要的手續，他也會給我辦妥。只是……到現在為止我都沒辦法信任他。」
讓尤利亞大感意外的艱難家世終於告一段落，華姬突然站了起來，接著又坐到了尤利亞的對面：
「抱歉……對不是特別親密的人說出這種事來的確需要勇氣。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剛才真是失禮。」
「不不不……不會的。」
老實說，在聽到這種事情之後，尤利亞不免有些尷尬。如果人的秘密也能分級的話，那華姬剛才說的這些話恐怕是實實在在的S級秘密。
「接下來，才是正題。尤利亞，是不是很好奇昨天的那通電話究竟是誰打來，或者，究竟說了什麼？」
是誰打來的……現在看來已經沒有什麼疑問了。就算是傻子也能推斷出，剛才的那番話究竟意味著什麼。聯合那天聽到的「老爺」一詞，想必不會再有其他的可能性。
儘管尤利亞什麼話都沒有說，但一直盯著尤利亞的華姬還是露出了笑容：
「你猜得沒錯。打來電話的——正是我的父親。」
「他說了什麼？」
「關於我相親的事——他找到合適的人選了。」
「咦？？？」
「對方是在全歐洲都有分公司的家族企業掌門人，比我大七八歲……那個人讓我回歐洲結婚。」
華姬壓抑著感情，似乎是想要讓尤利亞自己作出判斷來。
————
「你說……從開始上這所學園的時候，你就已經……」
「是的。那個人說，要我在高中畢業的時候結婚。而……」
「……」
尤利亞知道她想說什麼、
沒錯……現在已經是春季了。用不了幾個月，已經是三年級的她就要從這裡畢業——如果說被迫選擇結婚的話，留給她的自由時間已經不長了。
只是，這樣真的好嗎？
尤利亞不禁這麼想。既然會把自己找來，還告訴自己這麼多……她顯然是有所期望的。只是，她究竟希望自己去做些什麼，目前為止還不太明確。
但他也沒辦法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華姬被迫嫁給大那麼多歲、而且連面都沒見過的對象。總覺得……這樣是不對的。
儘管政治婚姻即便是今天，在貴族之中仍是相當常見——但這改變不了尤利亞對這種事情的看法。
「尤利亞小姐……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她再度閉上雙眼。但那張明顯顯得有些緊張的臉頰暴露出了華姬心中的膽怯。
尤利亞知道，自己此刻的發言，或許會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重要許多。
——無論和大家相處得怎麼愉快，他畢竟是男孩子。
只是這一點，就導致了十分明顯的隔閡。在這裡上學的期間，尤利亞也一直保持著精神的高度緊張。華姬終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貿然深入其中只會讓自己第處境變得更加危險。
自己膽怯、懦弱又優柔寡斷。他本以為為了自己在上學期間的安全，已經做好了犧牲一些東西、甚至是他人的準備。可是，一旦到了這種時候，違心的話，尤利亞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也許自己真的太過弱氣，但卻並沒有懦弱到會為了保全自己而傷害他人。
於是，尤利亞終究還是向自己的心投降了。
被發現也好，不被發現也罷。眼下自己的事情，無論進展到什麼樣子都已經無所謂了。
重要的是，他不能眼睜睜地就這麼妥協。哪怕是此刻華姬小姐打了退堂鼓，尤利亞也會儘力去說服她。如此決定之後，尤利亞開了口：
「當然——不行的吧。這種事。」
「可是，那個人畢竟是我的、我的……我沒辦法違抗——」
「僅僅因為這種原因，就可以把自己的未來交給那種根本沒有見過的對象嗎？華姬姐姐大人這段時間裡頻繁地找我、努力和我對話，甚至還改掉了一些毛病——華姬姐姐大人，真的什麼意願都沒有嗎？」
「……」
她沉默了許久，接著直直地望向尤利亞的雙眼。
那雙宛若寶石的漆黑眼眸里，透露出她搖曳著的不安與期望。
「我可以聽從自己的內心嗎……？」
尤利亞明白，她僅僅只是希望從自己這裡獲得某種會令她安心的確認與認同。
但人不能對他人過分依賴——儘管那個人是自己。
因而，尤利亞只是把這句話拋還給了她。這種關乎人生的決定，果然還是要依靠她自己才行。
「——華姬姐姐大人應該已經得出結論了吧？」
「……尤利亞……你，唉……真是的。比預想中的還要狡猾呢。」
她稍微睜大了眼睛，但卻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無奈地露出淺淺的笑容。
「果然我的選擇沒有錯……從今以後，也許我會更加依賴尤利亞小姐也不一定啊。」
「既然華姬姐姐大人已經作出了選擇，作為共犯——我也會儘力陪您一起走完餘下的路呢。」
兩人隔著低矮的茶桌，不禁相視而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