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謝七郎與戎狄大將
就在士兵和醜姑娘大眼瞪小眼了一小會兒,幾個士兵僵持著要準備趕人時,一道冷冽聲傳來:“何事喧嚷?”
士兵們回頭,見他們主帥竟親自過來了,當即一驚,趕忙躬身回道:“稟主帥,這女子不知從何處來的,行為異常,口中還嚷著要找人,卻又說不出來找何人。”
“找人?”
聞言,謝商徽眼簾微抬,看了眼子時剛過不久的漆黑天色,眼眸深沉了片刻,拔腿邁了兩步過去,站在離顏皎月丈遠的地方,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了她。
對麵的女子,很清瘦,清瘦得她身上的厚棉襖看著都有些單薄,一雙泛紅的眼眸印在一張疤痕縱橫的小臉,顯得格外突兀,卻莫名讓人瞧著心生不忍。
不過這大半夜的,乍然看去,的確還挺嚇人的。
“你要找的人叫什麽名字?”
許是家中沒個姐姐妹妹,謝商徽性子雖冷,但對女子自來都不會主動為難。所以麵對眼前的醜丫頭,並沒有以貌取人,反而語氣都放得溫和了不少。
“名字……”
哥哥叫什麽名字來著?
顏皎月唇瓣緊咬,捂著頭用力的回想著,腦子裏的畫麵也如書本一般,再一次不停地翻轉起來,但大多都是她醒來這幾日的。
不過很快,有些畫麵就停留在了當初在君天揚家時,王荷花與她的閑聊對話上。
‘不叫七郎,不叫謝傲,那你說說叫什麽?’
七郎,對,他想救的人叫謝七郎。
想起來了,顏皎月猛地衝過來,官兵想攔,卻被謝商徽冷眼製止住。等再別臉看過去時,就見那醜女子已經抓著他們主帥的袖子在喊:“謝七郎,我要找謝七郎,我要找謝傲,他有危險。”
聽到她說出謝七郎的名字,謝商徽本來還微微有些詫異,不想她最後幾個字,直接讓他變了臉。
“你說誰有危險?”
“謝七郎。”顏皎月又說了一遍,每個字都清清楚楚道:“他有危險,他會中埋伏,你快去救他。”
謝七郎帶人出關救人之事,在軍中並非秘事,但這女子一來便說謝七郎有危險,便讓人覺得有些匪夷了。
謝商徽緊蹙劍眉,厲聲問她:“誰告訴你的?”
“我在夢裏看到的,沒人告訴我。”她實話道。
“夢裏看到的?你當本將是傻子嗎?”謝商徽雖心中猶疑,卻一臉冷然未顯露絲毫。
顏皎月見他不信,又不知道要怎麽證明那夢的真假,急得癟著小嘴鬆開了手,雙腳不安的在原地使勁踏著說:“不是傻子,是我夢到的,是真的,你快去你快去救他,他真的有危險,我不騙你的,哥哥他真的有危險。”
“哥哥,你喊謝七郎哥哥?”他謝家何時有女娃了?
還……這麽醜。
一哭就更醜了。
雖說這女子來路不明,說的話不可全信,甚至有些荒唐,但她那般著急又不似作假。
而且關乎謝七郎安危,無論真假,謝商徽都不敢掉以輕心,當即招來副將,下令道:“迅速召集騎兵,火速出關接應兩位先鋒。”
副將領命,立刻火速去集兵。
待騎兵整裝出發後,顏皎月不放心,傻乎乎的就想跟上去,卻被謝商徽冷著臉提進了軍營。
為防止她是個細作,謝商徽本想讓人將她關起來,但瞧著這姑娘腦子好像不怎麽靈光,就將她一起帶到主帳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之後就繼續處理軍務起來。
一夜天明,等他處理完積壓了幾日的軍務再抬頭時,那醜丫頭已經縮著角落的炭盆邊不知睡了多久了。
心也是真大。
也正是這時,有名士兵連通報都來不及,便風塵仆仆的跑了進來,大聲道:“報!稟告主帥,關外來報,薑先鋒等人在關外遇襲,謝先鋒為掩護眾人撤離隻身引開戎狄追兵,如今下落不明。”
“什麽?”
謝商徽大驚,心下顫了一下,第一時間卻是看向角落裏的醜丫頭。
而顏皎月也在聽到‘下落不明’幾字時,驟然睜開了眼睛。她看向也在盯著她看的謝商徽,眼神帶了幾分清明,然後神色堅定地說道:“漠河畔之地,哥哥他在漠河畔之地。”
這是她剛剛在夢中看到的石碑上刻下的。
謝商徽被她那堅定的眼神晃了下,轉身看向案桌上的與圖,目光定在標注著她說的那片地方的小點上。
漠河畔之地,一片沼澤之地,但也在戎狄的地盤。
此刻,謝商徽不知道這女子的話能不能全信,但看著她那雙倒映著自己身影的清澈眸子,還有那堅定的眼神,讓他仿佛又看到了昔年年少,那與他把酒言歡的故人。
於是鬼使神差的,他選擇了相信她。
有那樣一雙幹淨眸子的人,他從不相信,會是個別有用心的人。
……
另一邊,戎狄境邊的漠河畔之地。
被戎狄人追著跑了一晚的謝七郎,此刻正躺在一片枯草上,眼睛閉著,嘴上卻銜著半塊幹餅,在邊嚼邊養精蓄銳。
那些戎狄人帶了追蹤犬,再過幾刻鍾應該就會找到他,自己得盡快恢複體力才行。
然而,嘴上的幹餅還沒吃完,他就聽到了馬蹄聲,滿是血絲的眼睛也瞬間睜開,急忙將幹餅放回懷裏,就地一個翻滾,趴在斜丘邊探頭看了遠處一眼。
漠河畔之地在戎狄人眼裏,是個邪惡的死亡之地,不到萬不得已,沒人喜歡踏足。
而現在,那些戎狄人如他料想的一樣,並沒有大肆搜尋,特別是在一條尋蹤犬不慎陷入沼澤坑裏沒救出來後,有些戎狄士兵麵上都露出了懼意,就連那領頭的將領都看得心生退怯。
斜丘上,謝七郎知道這些戎狄人暫時不敢過來,趕忙解下腰間的布袋子,摸出裏麵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攢了些內力,使勁往覆蓋著沼澤泥潭的雪上砸去。
投石探路,這些珠子原本還想帶回去給嬌嬌兒玩呢。
看來隻能回去尋些別的了。
謝七郎玩似的丟著珠子,本想摸索另外一條路出漠河畔之地,不想四周都被趕來的戎狄大將耶德弩讓人把守了,要想出去,不管從哪一方都得硬闖。
看這光景,是知道捉不住他,想困死他在裏麵了。
不過提到戎狄大將耶德弩,就不得不提一提他與謝七郎的恩怨了。
那還是在謝七郎十三歲那年。
那年,他那到處留種的多情爹還沒戰死。而他因太過頑劣不驁,就被他爹捆綁著送去了皇城太學,想讓他收斂收斂些性子,卻不想不過短短半年,他就揍得太學那些世家子弟們哭爹喊娘的,回家求爹娘施壓太學開除謝七郎。
當時事態鬧得有些大,甚至連皇帝都驚動了。
那時候的老皇帝雖也沉迷女色,但還算兢兢業業,沒到昏庸無道的地步,還很喜歡像謝七郎這樣少年心性鮮衣怒馬的孩子,自然是不讚同太學開除人的。
而耶德弩就是在那時候入的太學,因其母是大鄴人,他又長相偏肖他娘,五官除了比大鄴男子硬朗深邃些外,絲毫看不出他是戎狄人。
加之他本身也挺喜歡大鄴文化,又自小得他娘親自教導,言行舉止倒如大鄴子弟無二。後來他陪他娘省親,來了大鄴皇城,在他外祖的相幫下,便化名崔一德順利考入了太學。
本來是想潛伏大鄴學習學習,再暗中在大鄴勢力培養點勢力,哪知道他一來就倒黴的遇到了謝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