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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他猶如她的神明

  傍晚的時候,王荷花從匆忙回了一趟家的君天揚那裏,得知了謝七郎他們帶兵去關外救人的消息,擔心顏皎月一個人在家照顧不好自己,就帶了點吃的過去看看。


  來的時候,顏皎月正陷入了以前的夢裏,屋裏半點聲響也沒有。王荷花朝裏喊了幾聲沒人應,又見院門被從外鎖住,以為人是被接去了軍營,便直接走了。


  而屋裏,顏皎月此刻的夢中,是在一片蒼茫草原上。


  夢裏,她頂著一張被劃了半邊的臉,死裏逃生去到關外,卻被一群胡子拉碴的戎狄人抓住,將她丟在馬背上不知走了多久,最後被丟進一間氈帳中。


  而帳中除了她,還有二三十個跟她一樣被擄來的姑娘,她們滿臉淚痕,看到她的臉時更覺得害怕和恐懼。


  也因那半邊臉,顏皎月被她們排斥著,哆哆嗦嗦的獨自一人縮在角落裏。


  夢裏也是個極冷的寒冬,她縮在角落裏,周圍很安靜,安靜得她好像連外麵飄雪落在帳頂的細微聲響,都能清晰地聽到。


  而帳中的姑娘,一個接著一個的,被那些醉酒撒歡的戎狄人如羔羊一般強拽了出去。


  可能是嫌她太醜,那些戎狄人進來時,哪怕最先看到的是她,也沒一個向她下手,而是直接越過她去抓別的姑娘。


  她覺得或許能僥幸逃過一劫。


  於是她心存著僥幸,直到最後一個姑娘被拉出去,緊接著,她聽到了那些姑娘們開始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和那些戎狄人興奮到不堪入耳的謾罵和取樂聲。


  帳外,如野獸在狂歡,她被嚇得背脊都僵豎著,渾身不停地在發顫。


  她害怕極了。


  死死的捂著耳朵,不知道聽了多久,直到一陣刀劍聲響起又停下,外麵歸於了平靜,而那許久沒被人掀開的氈簾,也突然被人一把甩開。


  那一刻,顏皎月感覺自己的心,劇烈顫抖著提到了嗓子眼。


  可當她淚眼蒙矓,一臉驚懼的抬頭望去時,才發現那掀開簾子的,不再是那些野蠻的戎狄人。


  而是一個劍眉星目的少年將軍。


  那少年將軍從寒風中逆光走來,朝她伸出手,輕聲對她說:“對不住,我們來遲了,我帶你回家。”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顏皎月卻覺得溫暖極了,也莫名的安心極了。她把手伸給了他,撲進他懷裏,哭得像個孩提。


  他沒有嫌棄,也沒有推開,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滿身恐懼的她,任由著她趴在他懷裏,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襟,髒了他的戰甲。


  而他安撫著輕拍她後背的手,一直未停。


  這一晚,在顏皎月的眼中,他猶如她的神明。


  他帶著她一路廝殺了幾日幾夜,終於逃離出了戎狄人的那片草原。可最後,為了掩護其他人有更多時間逃走,在戎狄人的窮追下,她親眼看著他,被一支破空而來的利箭,直直地射穿了整個胸膛。


  那一刻,顏皎月驚慌抬頭。


  而她小小的一團,被他緊緊護在身下,毫發無傷。


  他手中握著一把長劍,劍上鮮血淋漓。而他胸膛的地方,鮮血直淌,淌透了她的衣裳,淌透了她含淚看著他的雙眼。


  然而少年將軍,卻在那一刻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露出白齒,笑著對她說:“別看,我攔住他們,要一直往前跑,不要回頭。”


  顏皎月搖著頭,推開了他的手。


  他滿臉是血,眼睛卻如星辰一般。她望著他,想起他掀開氈簾朝她伸手的那一刻,如天神降臨,庇護她至此,她又怎能棄她獨逃?!

  “將軍,我帶你一起走。”她倔強的扶著他,淚水模糊了前路。


  他怔怔地望著她。


  一半麵容布滿疤痕,一半卻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而她也定定的回望著他,清澈的眸底倒映著他的輪廓。他半跪在地,雖滿身是傷,背脊卻筆直如鬆。他仰頭望著漆黑的天,神色空茫,半響,再次朝她笑了。


  “將軍,你說過要帶我回家的。我的家在皇城,將軍不能食言,定要說到做到。”


  他聽著,微垂頭,貼在她耳畔,帶著幾縷促狹,突然小聲地說:“好,不過醜丫頭,要是我還能活著送你回家,你就當我的醜婆娘吧!我不嫌你,你也莫要嫌我。”


  他說,讓她給他,當他的醜婆娘。


  那一瞬間,顏皎月心尖猛縮著,睜大了瞳眸。


  然而卻在下一瞬,她看到一支利箭又一次破空而來,她大喊出一聲“小心”,便直接從夢中驚醒。


  又是一個荒誕的夢,可夢中的一切又真實得讓人心顫。


  顏皎月呆呆地坐在床上,外麵已經漆黑一片,她隻覺得腦子混混沌沌的,明明沒有多難過,可眼淚卻不受她控製的直往下掉。她不懂這眼淚為什麽不聽話,但夢中的畫麵,讓她知道謝七郎有危險。


  那個如今唯一對她好的哥哥,有危險。


  她要救他。


  有了這個堅定的想法,顏皎月慌忙的下床穿鞋。


  屋外,院門被鎖了,她就將屋子裏的桌椅一點一點的搬到外麵牆角疊高,然而踩著上去,爬上牆頭,咬牙跳了出去。


  哪怕摔得渾身都疼,也沒吭一聲。


  而此刻還是淩晨,天還未大亮,半空中還飄著伶仃細碎的飄雪,寒風更是比白日裏猛烈,刮得她還沒走出十裏道,便已經瑟瑟發抖。


  但她現在心裏有著執念,就不會生有後退之心,哪怕前路再艱難,她也走得無畏無懼。


  等走到那整夜高燃著篝火的軍營門口時,顏皎月已經被寒風刮得臉色烏青,手腳也麻木得快沒了知覺。


  她呆看了一眼,大步上前。


  而營門口的小木房裏,正站崗的幾個士兵乍一看到個臉色烏青,一臉刀疤,哆哆嗦嗦如行屍一樣走來的姑娘時,一個個嚇得夠嗆。


  剛想拔刀,就聽到那姑娘哆哆嗦嗦的說:“我找人。”


  幾個士兵警惕防備地望了她幾眼,暗暗交替了個眼色,一個趕忙進營稟報,其餘幾人一臉警惕地看著姑娘問:“軍營重地,你找誰?”


  “找誰……”


  顏皎月一愣,她不知道要找誰。


  可夢中的畫麵又一次閃過,一想到謝七郎有危險,她就急了,急得眼圈都紅了,眼淚又一次不聽話的掉個不停。


  她委屈巴巴的抬手擦掉,哪知淌下得更多,急得她揮手直喊:“找人就是找人,我找人,嬌嬌兒要找人。”


  “你找人,你倒是說你要找誰啊!就光說找人,這整個軍營都是人,誰知道你要找哪個啊!”


  幾名士兵一臉懵的看著她。


  這到底誰家傻姑娘沒拴好,擱這兒出來嚇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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