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靈山幫
近日皇帝因為舞弊一案忙於朝政,鮮少來到宸芷宮,木清也因此偷享了幾日的清閑。她獨自坐在屋內,清晨的陽光還未毒辣,透過窗欞斜射入屋中,讓她忽然有那麼一刻貪戀著這樣的平靜。
小太監低頭走來,細聲細語道:「娘娘,湯熱好了,還請您趁熱吧!」
木清從桌案上捧起瓷碗,優雅緩慢地舀起一勺熱湯,輕輕吹散面上的熱氣,一系列動嘴一氣呵成,盡顯貴氣。
眼看著盛滿熱湯的湯匙已在嘴邊,木清卻突然停頓,墨黑的眸中劃過凌厲如刀的暗光,轉瞬之間她突然揚手一揮,滾燙的湯水如同暗器一般,水珠顆顆分明地徑直射向跪在案前的『小太監』。
『小太監』一個凌波旋轉,極為巧妙地閃身躲過了木清的攻擊。隨即聲線一變,不滿地大叫道:「要死啦!那麼燙的湯向我潑過來,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
木清強忍著笑意,陰陽怪氣地調侃道:「你可越來越有本事了,連太監都裝得似模似樣的,這易容術更是漸長啊!要不是因為你方才遞湯的手光滑細白,完全不似粗活干慣了的太監,我還真認不出來。」
「你寒摻誰呢!」男子一屁股坐在木清身旁,不羈地翹著二郎腿,「還好本少爺我反應快,要是本少爺這矜貴的身子有個三長兩短,你賠得起嘛!」
「是啊,不知你裘大幫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實在慚愧。」木清笑著將茶水遞到男子面前。
「去去去!什麼幫主不幫主的,喊得我像打家劫舍的土匪頭子似的。」男子沒好氣地說道,「請叫我裘大官人!」
木清噗嗤一笑,「好好好,裘大官人果然是近朱者赤,這與文人志士交道打多了,也開始透著股酸腐之氣了。」
「沒良心的!我是為了誰才整日呆在那畫舫琴館的啊?要不是為了故意接近那張秀才,透露舞弊案的內幕給他,我用得著和那些個所謂的學仕咬文嚼字嗎?你不知道那些人說話有多彆扭,文鄒鄒又酸溜溜,聽得我渾身難受。」男子滔滔不絕地抱怨道。
「我這還不是希望能讓您裘公子多感受詩書文學的氣息,也好襯托您博學儒雅的氣質嘛!」
「免了!以後還是少讓我攤上這種差事的好。」男子斷然拒絕道,隨即又露出一抹油膩的壞笑,「下次你需不需要我去跟蹤朝中幾個好色的老頭啊?聽說他們整日流連煙花之所….」
木清立馬打斷道:「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吧!」
「不過話說回來,我方才在外頭逛了圈,後宮果然是美女如雲啊,那身段兒,那姿色,嘖嘖嘖…梁胤昊那小子還真是會享福啊!」裘風邊說雙眼邊放著精光,顯然正做著自己的春秋大夢,「改天我易容成宮女,混到哪個嬪妃的屋裡頭….」
木清搖頭一嘆,「裘風,你堂堂個靈山幫幫主,說話怎麼老是這麼不正經?已故的老幫主要是知道你這般不著調,還不知道該怎麼生氣呢!」
「那又怎麼樣?難道老傢伙還能從棺材里爬出來揪我不成?」
眾所周知靈山幫擅長蠱毒之術又不按常理出牌,亦正亦邪,所以一直以詭譎陰狠,行事乖張為江湖人所詬病,自從這位名叫裘風的新幫主接管后,情況更是愈演愈烈。曾經也有些所謂的正派人士想聯合殲滅靈山幫,無奈靈山幫行蹤飄忽不定,也無固定居所,幫中弟兄的真實身份更是撲朔迷離,即便是有心想討伐進攻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人,久而久之靈山幫便成了江湖中的一個謎團,一個傳說,不僅屹立不倒,還有擴大之勢。可是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神秘組織,幫主居然是這副放蕩不羈的模樣。
木清斂色問道:「好了,說正經的,我要的東西你帶了嗎?」
「吶!」裘風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你可想好了?」
「你說過這葯很安全,不會危及身體。你確定萬無一失?」
「放心吧,靈山幫下蠱制毒的本事稱第二,江湖上誰還敢稱第一?」裘風神色驕傲地說道,微一停頓后,面上露出少有的擔憂,「我擔心的是你!要知道一旦開始了這一切,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這一切早就已經開始了。」木清面色平靜地回視著裘風,平緩的語調中卻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決絕。「我也從未想過要回頭。」
裘風直勾勾盯著木清許久,最後翻了記白眼,道:「得,勸不動你這根木頭,浪費我的口舌。」
木清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會找個合適的時機動手,最好是把霍培安暫時引開京城,以免他從中阻撓。」
「想那麼多你累不累啊?」裘風不屑地哼了一聲,「如今你把禮部和刑部攪得亂成了一鍋粥,我想那霍培安是沒有精力再插足後宮之事了。」
木清又問道:「張秀才呢?」
「放心吧,我已安排幫中弟兄護送他離開京城,又給他重新換了身份,朝廷的人是找不到他的。」裘風起身道,「你怎麼有閑工夫關心所有人,卻不關心關心你自己?」
木清不解地看向他,「我又怎麼了?」
「你身邊的眼線都處理乾淨了?」
「七七八八。而且我會將這些眼線變成我的人,到時皇后再想從我這裡打探消息,就只能是我想讓她知道的消息。」木清優雅地用絹帕擦了擦嘴,深邃的瞳孔如黑洞般深不見底。
「好了好了,聽得我一身雞皮疙瘩。」裘風哆嗦了一下,便起身向外走去,「走了!我還以為這皇宮有多好玩,沒想到那麼輕而易舉地就混了進來,那些個禁軍侍衛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話音剛落,一眨眼的功夫,裘風便沒了蹤影。
木清望著桌上的瓷瓶愣愣出神,面無表情的臉龐讓人猜不出她到底在盤算著什麼。
——
刑部尚書剛踏入丞相府內,便瞧見霍培安已整理好行裝,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今早童淵一聽聞丞相告假離京的消息,就立馬趕了過來。他喘著粗氣問道:「大人,您在這個時候離開京城會不會不妥啊?」
霍培安安撫道:「放心吧,我不過是離開五日,今早就已向皇上告了假,五日後我就回來!」
童淵走在霍培安身旁,小心翼翼地說道:「可是,如今刑部禮部正被查得厲害,少了您這根主心骨,下官的心裡沒底啊!」
「該怎麼說我不是都已經教過你了嗎?」霍培安道,「再說了,我這次離開正是為了禮部的事情。」
「是找到那張秀才了?」童淵一喜。
霍培安搖搖頭,「說來也奇怪,自從張秀才從宮裡出來后,就突然人間蒸發了一般,我派出的人竟是一點蹤跡也未尋得。」
「那大人所說的是?」
霍培安沉沉一嘆,發黑的瞳孔中透著老謀深算的城府。「如今蔣依鴻被革職查辦,禮部尚書的位子空了出來,自然得有人填上去。」
「下官聽聞皇上有意提拔禮部侍郎柴戊。」
霍培安的臉色又冷了幾分,「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急著出京!」
童淵一愣,問道:「大人不中意那柴戊?這人雖然老實又不會變通,卻也不曾明著對立過咱們。」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霍培安說道,眉宇間帶著狠厲陰沉,「起初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不想前幾****的眼線來報,竟然瞧見柴戊與那魏銘相約飲茶聽書,二人儼然一副相交多年的樣子。後來我還查過,柴戊與魏銘當初是同期的殿試三甲,只怕關係匪淺啊!若是叫那柴戊坐上了禮部尚書的位子,豈不是將禮部拱手讓給了咱們的敵人?」
「還有這等事?大人果然謹慎!」童淵面上迅速劃過一道驚懼之色,堪憂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朝中也沒有比柴戊更適合做尚書之位的人哪?」
「既然朝中沒有,那我們就從朝堂外頭去找!」
「朝堂外頭找?難道找山野之士?」童淵對對方的話實在摸不早頭腦,心想這霍丞相該不會急壞了腦袋吧?
「眼下能阻止柴戊坐上禮部尚書位子的只有一個人。」霍培安面色沉靜,眸中跳躍的精光如螢螢火種,「那就是周文鑫!」
「周文鑫?」童淵圓睜著雙眼問道,「前任禮部尚書周文鑫?當年他的確政績不乏又為人剛正所以深得先帝信任。只是在皇上登基后不久他突然罹患重病,辭官回歸故里。大人怎麼會想到這個人?」
「我得到消息,他一年前已經回來了,身體也恢復如往常,只不過一直以庶民的身份隱居京外的小山村裡,整日以撥弄絲弦為樂,不問朝政。」霍培安繼續緩步前行,此刻馬車已在府外等候多時。
童淵這才恍然大悟,糾結的眉頭也終於舒展開來。「所以大人這次離京是為了勸服周文鑫出山?」
「不錯。雖然這周文鑫現在還不是我的人,可起碼他也不是魏銘的人,而且只要有我在,他日後也絕不會成為魏銘的人!」霍培安臉上的冷笑漸漸加深,雙眸倏地一寒,進射出萬千冷戾,那兩道目光,銳利得像兩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