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飛來橫禍

  儘管席爾瓦教練特別交代過，以後按他的計劃訓練即可，沒必要私下增加跑步量，尤其禁止跑山路。然而次日清晨，陳劍豪還是早早地起床，沿街跑了近5公里。


  對於長期跑步的人來講，5公里只是稀鬆平常的事情。陳劍豪就是這麼想的。而且他似乎得了一種不跑不舒服的強迫症，他覺得奔跑的過程中，那種不自覺放空的感覺是十分愜意的。


  回家的時候，其他人才剛剛起床。小潘睡眼惺忪地從卧室里走出，恰好撞見他，一副汗流浹背的模樣，想想也知道幹什麼去了。不過小潘也沒有當回事，只是擺擺手道：「趕緊洗澡去，一會兒還得上學。」


  在俱樂部吃完飯，再原路折返，抵達學校時已是8點50分。


  由於陳謹吾的葡語基礎比較紮實，所以他直接跟當地學生一起上課。剩下的三人被編在一個國際輔導班，班裡有來自各個國家的人——還有一個是東亞面孔，挺白凈的姑娘，但分不清到底是韓國人、日本人、還是中國人。


  不管走到哪兒，陳劍豪的紅髮都會成為焦點。雖然看起來一點也不時髦，更多是土氣，但也確實太顯眼了，陌生人總會忍不住瞧一瞧。


  班裡只有不到二十個學生，空位很多，他們便選了最靠後的位置坐下。


  由始至終，陳劍豪都只是坐在教室里走神，就跟之前在國內待了兩個半月的葡語培訓班一樣。他認為自己是為了踢球而來，何必花時間去學語言呢？再說了，若真有這心思，還不如學英語來得實用。


  事實上，他不過是懶而已。方濟舟和吳天長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他倆好歹還裝裝樣子，時不時地翻書做筆記。儘管大多數時間裡，他們都躲在底下聊天，對班上的女生們評頭論足，壓根兒就沒學進去。陳劍豪就比較離譜了，起初只是在玩手機，偶爾跟他們搭幾句話，到後來發現老師也沒管他們做什麼，就索性趴在課桌上睡覺。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陳劍豪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正準備走人，卻發現那個東亞姑娘正盯著他。


  方濟舟和吳天長已經先走了出去，陳劍豪下意識地東張西望，身邊並沒有其他人。於是他有些訝異地指了指自己，姑娘點頭一笑，便走了過來。


  「你是前天在里斯本進3球那個吧？」


  陳劍豪有些意外，張口問：「你也是中國人？」


  轉念一想，自己還沒回答人家的問題，才說：「呃……沒錯，你怎麼知道的？」


  「我的男朋友是當地華人球迷協會的會長，只要是在波爾圖踢球的華人球員，他都會關注。」姑娘說話的時候沒有任何錶情，冷艷倒稱不上，就是語氣中有股直來直去的陳述感。


  陳劍豪只是哦了一聲。


  他並不喜歡跟陌生人聊天，不過眼前的姑娘倒有幾分俊俏，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姑娘個子不高，但與她楚楚動人又略顯嬌小的娃娃臉十分相襯。頭髮很長，幾乎垂到了腰部。近看之下，她的發色竟也有些泛紅，雖然沒有陳劍豪染的那麼顯眼，卻十分相似。


  「你叫什麼名字？」


  自己不先報姓名，反倒問起別人來了？

  陳劍豪平生最不待見這種人，見她高高在上的樣子，便冷冷地說：「你又叫什麼？」


  姑娘忽然噗哧一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我只是問你叫什麼。」


  陳劍豪有些莫名其妙，說：「那我叫什麼，又關你什麼事？」


  「算了算了。」姑娘回過頭，頭髮略微揚起，一股幽香的氣味飄出，陳劍豪聞到了，不由得一陣醉心。


  姑娘也沒想跟他多說什麼，只甩手道：「再見。」


  ※※※※※※


  下午集訓，菲利普-戈維亞安排了一場隊內對抗賽。主要是為了考察四名中國球員的實戰能力，為下一步的針對性訓練作準備。當然，重點還是放在陳劍豪身上。


  青年隊只有17人，湊不成兩隊，所以這場比賽是一線隊和青年隊的較量。


  戈維亞只是在一邊觀察，由助教迪尼斯-雷森迪（DinisResende）負責指揮一線隊。青年隊則自然由馬里奧-席爾瓦掌管。小潘的任務是翻譯和溝通，同時負責記錄四名中國球員的詳細數據。


  小夥子們第一次跟迪尼斯-雷森迪見面。他比戈維亞年長六歲，跟戈維亞一樣，留著滿臉的絡腮鬍子。不過比起戈維亞謙謙君子般的相貌，雷森迪就顯得粗礦多了，只給人一種邋遢大叔的感覺。2005-2007年，他曾在聖瑪麗亞-迪拉馬什的一家小俱樂部擔任青訓教練，合同到期后，俱樂部沒有跟他續約，他便賦閑了幾年。直到今年，戈維亞來博阿維斯塔任教的時候，由於二人頗有私交，雷森迪便作為教練團的一員，一起來到了這裡。


  戈維亞讓四名中國球員都上了首發，還特意排了個433陣型。頂在最前端的，是陳謹吾、陳劍豪、方濟舟三個前鋒。中場由雙后腰外加一個中前衛組成，吳天長則是在左中後衛的位置。


  席爾瓦表示不理解，他認為三個前鋒毫無意義，前鋒多並不代表進球就多。但是戈維亞身為球隊主教練，豈不懂這個道理？他只是想滿足小夥子們的願望。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在鋒線如此擁擠的情況下，這三個孩子會如何作權衡。


  這場比賽沒有裁判，在場球員和教練都可以喊停。兩邊簡單部署過後，戈維亞一聲令下，比賽開始。


  青年隊發球，陳劍豪直接回傳至3號左後衛，由他發起第一輪進攻。上一場對陣里斯本競技青年隊的時候，兩人便已互相建立了信任。實際上陳劍豪識人的眼光也是十分獨到的，3號確實是青年隊的核心，名叫丹尼-費爾南德斯（DanyFernandes）。他跟陳謹吾的風格有些類似，速度快，進可攻退可守，有著不錯的團隊意識和大局觀。


  陳劍豪轉身往前跑，費爾南德斯對他的射門功夫充滿期待，見附近球員都沒有盯防他的意思，直接一個大腳斜傳給他。


  結果球剛傳出，一線隊副隊長——33歲的保羅-戈麥斯（PauloGomes）就立即貼了上去。陳劍豪只是輕輕一推，他便誇張倒地，緊接著連翻幾圈。倒地的同時，嘴裡還一邊大叫：「Falta！Falta！」


  儘管陳劍豪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但是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人家是在要犯規。小潘在場邊喊著：「注意你的動作！這只是訓練！」


  陳劍豪有些哭笑不得，這戲演的……至於嗎？


  戈麥斯從地上爬起來，沖他微微一笑。陳劍豪沒有理睬，只是回頭向3號豎起大拇指。


  接下來十分鐘里，雙方不斷交換球權。一線隊似乎不太把他們放在眼裡，每次進攻都顯得很倉促，只專註於防守。也不知出了什麼問題，一線隊卻總有辦法中斷他們的進攻。特別是陳劍豪，他總覺得踢得很不舒服，而且奇怪的是，對方非但沒有盯得太緊，反而給了他很多跑動的空間。但往往一拿到球，就馬上陷入重圍。


  他絕不承認這是職業球員與年輕球員的差距，但他也明顯感覺到，跟這群老油條踢球，有一種勁兒使不上的挫敗感。他並不畏懼身體對抗，只是對手總能像變戲法一樣，使出各種要犯規的手段。


  不過慢慢的，他也學會識破對方的小計倆了。與此同時，他的心裡又冒出一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念頭。不就是借力使力和假摔嘛，誰不會？


  沒想到當他倚著對手，準備順勢倒下時，卻被人家一把拎了起來，球還被斷了。動作之迅猛，神情之自然，搞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喊犯規。


  這就是比賽經驗的差距了。加之頂在最前面的只有他們三人，明顯和中后場有斷層，孤立無援之感油然而生。


  陳謹吾倒是中規中矩地傳接球，主動拖后支援，只可惜沒起到太大作用。相比之下，方濟舟就顯得有些狼狽，才兩次觸球，竟都傳丟了。其餘時間一片茫然，就好像沒有找准自己的位置。而更糟糕的是，比賽第18分鐘，方濟舟在一次爭搶中不幸摔倒，手腕呈90度角反向按地，周圍人只聽得他發出一聲揪心的尖叫，便都急匆匆地圍了上來。


  自來到葡萄牙后，方濟舟似乎就一直沒在狀態上。這只是一次普通的拼搶爭頂，對手甚至都沒有碰到他，但是他跳起時不知怎地就失去了平衡，腳一滑，直撲地面。


  方濟舟痛苦地躺在地上打轉，所有人一一跑上前去，關心他的傷勢。戈維亞在事故發生后，也立即打了隊醫電話，命其馬上趕來。


  只剩吳天長一個人站在後場。眼看著好兄弟受難，他足足愣了一分鐘之久，才回過神來。他一邊跑過去，一邊念叨著：「這他媽才第一次上場！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