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屍139
【末日喪屍遊:決定】
剛才的一切,發生在短短十分鍾內。
醫生的永遠離去,會讓灰裘陷入無邊的黑暗。蝶跪坐在父親的遺體旁,跪了足足半個小時。
沒有人去打擾她,她閉上眼睛感受著父親粗糙並慢慢變涼的手掌,也感受著父親縈繞在四周的靈魂。她又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
爸,說什麽醫者仁心,你要是剛才不出來救那個女人,你又怎會送命?
可是……
“媽,爸說的是真的嗎,是鎮子上的醫院不救你你才死的嗎?”
“媽媽,你告訴我啊……”
“你們都去哪了。”
蝶忽然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麽人丟進了暗無天日的冰窖裏。她彷徨地環顧著四周,除了無邊無際的黑暗,剩下的隻有孤獨、冰冷的空氣。
這就是,成為孤兒的感覺嗎。
也是。這場末世進行到現在,很多人早就已經無父無母,孑然一人了吧。但是蝶不能接受從小和自己相依為命的父親就這麽離開。
任誰都不能接受。
熊斬拓想過去安慰一番,被令采芸攔了下來:“哥,我去。”
相對於剛剛攔住她的熊斬拓,蝶現在顯然更能接受的是開槍射殺喪屍的令采芸。
令采芸一直是個寡言的人。她並不擅長用話語安慰別人,不過她還是嚐試著來到蝶身後。見蝶專心地抱著父親,似乎不反感自己站在後頭,也就坐下了。
令采芸輕輕坐在蝶身後,正想著怎麽開口,卻聽見蝶冷若冰霜的聲音,已然不再如先前那般有活力。
“都滾出去。”
“蝶,別這樣。我們也很悲痛,你父親是個好醫生……”令采芸試著安慰她。
“是!好到自己心甘情願送了命,對吧?!你們這群自私自利的混蛋,求著我爸的時候怎麽不說這些,現在人都沒了你們就在這假惺惺的說這些沒用的,都給我出去!”
“……”令采芸啞口無言,隻得歎氣道,“那,這個診所,你還打算繼續開下去嗎……”
灰裘不能沒有醫生!正如蝶的父親去世時說的那樣。父親的遺言縈繞在蝶耳邊,揮之不去,蝶睜開冷汪汪的眼睛,父親和母親,仿佛就站在自己眼前。
診所外兩個男人的聲音衝進診所,熊斬拓站在門前,看見兩個男人一個背著另一個,正急匆匆地跑來。背上的那個男人神誌不清,通過背著他的男人著急的表情來看,就知道這病一定不小。
“醫生,醫生!救救他,他被蛇咬了!”
小龍艱難地背著肩上的豹子,賣力地衝診所裏喊道。
“蛇?”熊斬拓走過去幫小龍放下背上的豹子,問小龍:“大冬天的蛇都在冬眠,哪來的蛇?”
把豹子放在椅子上,小龍擦了把虛汗說:“剛才我和豹子去了趟灰裘北邊的小樹林,他說他有話要對我說。結果我們在過去的時候路過一堆枯木樁,豹子他好像是踩到蛇的尾巴了——好幾條大蛇哇,追著我們跑。後來跑到人多的地方蛇就不追了,可豹子早就被咬了一口,走著走著就昏迷了。”
小龍指著豹子左手手背上的兩個點狀的血印給熊斬拓看。
“蝶,你這應該有血清吧……”熊斬拓試探著問她。
蝶沉浸在悲痛裏,父親的遺體已經快冷掉了。她眼前隻有父親和母親,她聽不到任何人說的任何話。對她而言少了父親便是少了活下去的動力,是了,孑然一人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有什麽意思?
剛進來的小龍看見老醫生倒地身亡,倒吸了口涼氣。他朝熊斬拓使了個眼色詢問,熊斬拓則衝他搖搖頭,做口型告訴他:剛死,一個意外。
被喪屍病毒感染的人,一般需要十分鍾到半小時才能徹底完成屍變。有些人對喪屍病毒的抗性強,那麽就會像那個屍變的女人一樣,瞞過灰裘的檢查人員,然後來一手攻其不備。
所以,熊斬拓稍後必須把今晚發生的事告訴龐恪,讓龐恪強化灰裘的檢查程序,讓所有進入灰裘的人都必須觀察半小時以上,無狀況才準進來。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們眼前還有個被蛇咬傷的人正昏迷不醒。令采芸搖晃著蝶,蝶一手把她掙開,嘴裏不停地念叨著父親的名字。
熊斬拓沒辦法隻能自己去藥櫃裏翻找,可很多藥罐上都是沒有標注的,必須憑借對藥品位置的了解才能準確判斷。找來找去沒有血清,望著一大堆沒有標注的藥罐,熊斬拓急得心跳加快。
“蝶,這個病人的生還是死,全在你了。”令采芸還不放棄,蝶充耳不聞,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父親的死對這個受盡父親寵愛的女孩來說簡直太大了。
小龍看明白了。他衝到蝶的麵前跪下,原本清晰的音色被淚水衝刷得渾濁模糊:“我求你了,醫生。救救他,他是我的全部!我愛他,我不能沒有他……”說到最後已是吞吞吐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嗚咽些什麽了。
“你,愛他?”蝶緩緩看向小龍,兩個人都淚流滿麵。看到小龍著急卻又無力的樣子,她不禁想起了父親。
爸,我媽難產的時候,你也是這般悲痛吧……
“醫生,醫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救他……”小龍盡可能地吞下阻在喉嚨裏的淚,隻來得及說出半句話,又想到豹子隨時可能離開自己,喉嚨馬上就被淚水重新塞滿。
醫生。
我是醫生。
一味藥,是一味苦,更是一味責任。
蝶重新站起來,抹了把粘在臉頰上的淚水和頭發,來到藥櫃旁翻找起來。熊斬拓時刻注意豹子的情況,此時此刻的豹子呼吸力度越來越弱,已經十分危險了。
“砰砰——”診所大門被人敲了幾下,隨後一個倩麗的身影鑽進了診所裏,正準備說“外麵凍死了”之類的話,卻看見老醫生躺在地板上,而今天救了自己的豹子同樣不省人事。
來者是蕭玲玲。
“糟了。”蝶拿著手裏空空的藥瓶,“灰裘這邊的血清一直是供不應求,早在末世爆發的時候好像就用完了。”
用完了,血清用完了……
這句話如同五雷轟頂直擊小龍心髒。他回過身,跪著來到昏迷的豹子身邊,眼淚一出就又收不住了。他跟豹子從小一塊長大,兩個人形影相隨,中學、大學,全都不曾分開。現如今卻要在這種地方、以這種形式永久別離。
“他怎麽了?”蕭玲玲連忙問。
“被毒蛇咬了。灰裘北邊林子裏的蛇。”熊斬拓解釋完又想起來,北邊林子裏有蛇這件事同樣要告訴龐恪,讓他下命令禁止任何人涉足那片樹林。
“灰裘的蛇,我剛來的時候就見過。”蕭玲玲拿下身後的背包,“我這趟過來就是給你們送藥的——不過是些中藥。”她從包裏取出一堆瓶瓶罐罐,小龍認識,這就是白天他、豹子跟龐恪三人一塊兒去那個藥房裏拿的。
“中藥,我不會。”蝶看著那些瓶罐。她和父親都隻會西醫。
蕭玲玲卻是毫不含糊地從這些罐子裏找出幾種藥,擺在椅子上麵。幾人湊過去看見這畫麵,又看到蕭玲玲嫻熟的動作,頓時明白了什麽。
“豹子哥白天救了我一命,我還給他。”
蕭玲玲把所有人叫到自己身邊,吩咐道:“左邊這藥叫鬼針草,搗爛,塗在傷口上;中間這個空心蓮,嚼碎外敷塗上;右邊這個搗爛泡酒給他喝。快點動手!”她試了試豹子的鼻息,發現對方的呼吸已經十分微弱了。她連忙嚼碎了中間這味空心蓮,給豹子先敷在傷口上。
中藥的好處就是比血清靈活。血清隻能治療特定的蛇毒,而中藥雖說不如西藥犀利,卻能救治特定症狀的病人,危難關頭能更有效地挽回性命。
蕭玲玲其實也不敢說自己手裏這些藥一定有用,畢竟咬了豹子的蛇一看就是劇毒,看豹子現在這情況,估計是拖了一段時間,應該是錯過了治療的黃金時段。
不過蕭玲玲已經把一身解數都用出來了。她從小朝思暮想的不是繼承父親的產業,而是去做一名中醫。她私下裏看過很多很多中醫的書,雖說沒幫人治病的經驗,但是足夠了——用過藥,豹子雖然沒有立馬醒來,呼吸力度至少比剛才大了些,說明他的身體狀況在往好的方向走。
蝶把泡了酒的水蜈蚣端到豹子身旁,在蕭玲玲的默許中,喂豹子一點點喝下。
隻半小時不到,豹子的臉漲得通紅,扶了扶腦袋,便重新睜開了眼……
小龍抱著豹子的身體,泣不成聲。
豹子現在處於脫力狀態,他抬不起手,甚至說話都很困難。他隻能默默地用眼神鼓勵小龍:你看,沒事的,豹哥還活著,你別哭了。
即便現在已是末日來臨,在這個平凡的小診所裏,依舊上演著無數動人的生離死別。即便是規則者,我想,也該被這混雜著溫馨和傷悲的場麵治愈吧……